这清菊殿殿如其名,殿内实在是凄冷的很,其实宫中的人都明白,这清菊殿便是长亦的冷宫,只有犯了大过错的嫔妃才会在其中孤独一生。
唐妃听到陆逸清的旨意后,面上有着隐隐的笑意。
“皇上,请您三思啊!”下面的夏学峰很是焦急地道。
陆逸清一眼便望见了下面的昌平,二人视线对视了好几秒,陆逸清有些没看懂他眼里颇为复杂的神色,应该是让他快些做出决定的吧。
“朕已经思虑了许久,留她一条命已是朕的宽容了。”陆逸清似乎不想再看她一眼。
“皇上,夏妃掌管后宫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能再宽容些。”夏学峰说罢还瞅了万颜一眼,似乎是想让万颜多说些求情的话。
万颜知道她的父亲也是关心自己的,真好,原来自己站在地狱边缘的时候,还有人惦念着自己,想拉自己一把。
可她注定要让父亲失望了,她是真的做错了事情,她也是真的想放手了。
说了二十年的谎,她只觉得自己的嘴愈发麻木了,已经说不出什么辩解之言,许是被这谎言所累。她不想再争了,执迷了这么多年,她好像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这就好似兜兜转转地行在迷宫中,转身却发现出口就在身边。
长亦宫内殿。
床上的渠儿脸色愈发白了,脸上的痛苦之色让一旁的陆长歌有些揪心。
“渠儿,你还好吗?”
“你,你怎么来了?”还好,渠儿的神智还清醒着。
“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长歌只想知道渠儿为什么会这样。
“长歌,你,你可恨我?“
“渠儿,你知道那日我说的是气话,我怎么舍得恨你?”
渠儿痛苦的神色里终于掺了一抹笑意,”长歌,你知道,我一直爱你。“
陆长歌急忙点了点头,一把拽住渠儿那冰凉的手,“我知道的。”
“长歌,那信,那封信,你要去记得去看。“渠儿痛苦的表情更甚了。
陆长歌心里漫过不好的预感,“渠儿,你……”
渠儿极为艰难地举起自己的那只手,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陆长歌忙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渠儿只是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覆在了陆长歌的嘴上,摇了摇头。
陆长歌知道她那是不想让自己说下去。
“长歌,长歌。”
“我在。”
“长歌……”
“渠儿……”
“我只是想多叫你几次。”
陆长歌眼里一阵潮湿,“没事的,以后还有许久的时间呢。”
“长歌,不会再有了。”渠儿的脸颊偷偷地放置着一颗眼泪,随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里没有再溢出“长歌”二字。
陆长歌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愈发凉了,他不敢去看渠儿一眼,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想给渠儿更多温暖。
“渠儿,渠儿,我很后悔,没能多唤你几声。“
“渠儿,倘若那年,我答应了你,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渠儿,对不起。”
陆长歌握着渠儿的手,喃喃自语,泪早已经是溃堤之水了。
许久后,他才敢抬起眸子看渠儿最后一眼,还好,她的脸上已不再那么痛苦了,嘴角反倒有了一丝弧度。
万颜愣了许久才道:“父亲,女儿做错了事,总是该承担的。父亲,女儿对不起您。“万颜垂下了眸子。
“臣妾多谢皇上开恩。”万颜无悲无喜道。
陆逸清说不出自己是何心情,是积压在自己心头的一件大事终于完成后的欣喜吗?是对万颜这样轻易认命的震惊吗?是对自己爱了这么久的枕边人的不舍吗?
陆逸清是真的搞不清楚。
长亦宫内突然就这样寂静了下来,像是一场策划了多年的戏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爱情本就是一场只重结果的游戏,爱的早的,身处劣势;爱的深的,则输的彻底。
他们都是输家。
“皇上,您还是要去边境吗?”
陆逸清点了点头。
“皇上,别去,这是臣妾求您的最后一件事。”
陆逸清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殿内的太监尖利地喊道:“回皇上,林妃殁了。”
陆逸清连同万颜都震了一震。
“三王爷怎么样?”陆逸清无法想象长歌此时会是怎样的心痛。
“三王爷还好,只是有些沉默。”
万颜现在终于敢接着往下想下去了,只是越想,她背后的凉气就深了一些,似乎都要将她狠狠地裹了起来。
陆逸清突然迎娶林妃,偏这林妃是陆长歌心尖上的那个人,林妃进宫没多久就怀了孕,她宁愿不要这孩子也要陷害自己,没过多久林妃便中了毒,自己又被诬陷了。
林妃来后这段时日的是都一幕幕快速浮现在万颜的脑海,林妃好像一个匆匆的过客,却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将自己从素阳宫拉入了清菊殿。
难道林妃出现的目的就只为了自己?难不成这也是陆逸清的意思?万颜此刻的脑子转的极快,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稀里糊涂地得了这么一个结论。
万颜望着那个满面错愕的男人,心里却像正在刮着猛烈的风一般。
“皇上可是给臣妾下了个套?”
陆逸清的思绪被万颜的这句话拽了回来,“你在说什么?”
“您是小瞧了臣妾了吧。”
陆逸清没有理会她,只是缓缓起身道:“众位大臣,天色已晚,你们先退下吧。”
陆逸清看见夏学峰闪的特别快,他现在是不会动他的,他又何必这么紧张?
万颜瞬间明了,却也什么都没说,依旧是那平静的样子。
待众臣退下后,陆逸清便对着万颜道:“你也该回清菊殿了。”
“皇上,您就这样恨臣妾吗?”
陆逸清的步子顿了顿,”有什么事,就等朕回来再说吧。“
“也对,恨这字实在太别嘴。但皇上您一定要回来,有些话,臣妾是一定要讲给您听的。”
陆逸清回头望了去,正好与万颜的视线交汇。她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很亮,似乎闪着别样的光芒,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朕会回来的。”
万颜这才自己一个人回了清菊殿,这宫中真的是很凄冷,倒不如说是荒凉更为贴切。可万颜却枕着陆逸清的那个字睡了个还算安稳的觉。
陆逸清在内殿门口徘徊了好久,才终于下了决心进。一进去,他便望见了陆长歌那笼满悲伤的背影。
“长歌。”
陆长歌这才回了神,“父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渠儿让我告诉你,她在那封信里写清了原委。”
“嗯。”陆长歌有些沉默。
“是朕对不起她,没能保她平安。”
”父皇,我知道渠儿的性子,您别自责了。“
陆逸清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个人的心伤,是不好与另一个人分享的。他宁愿让陆长歌自己熬过这漫长的一夜,以后总是会好的。
都会好的,再鲜血淋漓的一颗心,终会在时光的抚摸下,变得重新坚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