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清出了长亦宫后,屏退了宫人,自己一个人走在了宫中的羊肠小道中。还好,他并不是孤独一个人的,还有一笼残月陪着他。
微弱的月光泄在了他的身上,陆逸清抬起眼,这阴冷的夜中竟还能寻到几颗星星。他有些失神,望着其中一颗最亮的星星,喃喃道:”绿芜,我做到了,你可高兴?“
直至他的脖颈都有些酸了,陆逸清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去。
还没走多久,他便来到了清凉亭——那是宫中乘凉的地方。远远地他便望见了那亭中似乎有个人影。
他有些惊讶,悄悄地走了过去,直到接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是昌平。
天色这般晚了,他怎么还会待在这里?
“昌平,怎么不去休息?”陆逸清凑了过去。
昌平倒是蛮镇定的,缓缓地回了头,“不过出来透个气罢了。”
陆逸清点了点头,“长歌怎么会来呢?”他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长歌心思是极细的,我怕是瞒不过他的。他来了也好,毕竟最后一面是见到了。”昌平满面的失落。
陆逸清自然察觉了出来,“昌平的心情看来不大舒爽啊!“
“难不成皇兄的心情就痛快些,不过昌平是不信的。”昌平好似反驳道。
陆逸清只是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却并未回答。
昌平望着陆逸清那神情,心上已明白了大半,“皇兄,你可有后悔?”昌平顿了一顿,还是问出了口。皇兄就算生气,他还是想问出来。有些答案,他是非常想知道的,是想替她知道,想替她问个清楚。
“朕不知道。”陆逸清迷茫地摇了摇头。
昌平也笑了出来,“我是见过绿芜的。”
浅浅的一句话,倒将陆逸清脸上的神色彻底凝结了。
”你见过她?“
”是啊,那年我进宫不知道怎么就遇到了刺客,就不小心闯进了她的屋子,她为我包了扎。“
“原来是这样啊,我真的有些羡慕你了,我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了。”陆逸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昌平望着陆逸清脸上那失落的神色,心里不禁一动,“她是个淡雅的女子。”
“朕猜到了。”
昌平的眸中也涌出复杂的情绪,“这应该是个好时机吧。”昌平默默地想着。正想着,他便问了出来,“皇兄对夏芮月可有何打算?”
“便让她待在清菊殿吧,算是补偿绿芜了。”陆逸清淡淡道。
“皇弟见她那样子似乎有些不甘心,恐怕皇兄将她抑在冷宫中并不是一个好办法。而且夏家的权利依旧很大,他们也不会甘心的。”昌平认真道。
陆逸清这才想起刚才她说的似乎还有事情要与自己说,她会说什么呢?陆逸清皱了皱眉,觉得好心烦扰。
许是见陆逸清没开口,昌平又道:”皇兄可有十足的把握打赢千绍?“
陆逸清摇了摇头,“其实这场战役胜败的关键便是慕容城了。”
“慕容城想必没多久便会知道夏妃被贬入冷宫,就算他不想造反,只怕夏学峰也会这样让他做的。”
“是他自己想造反的。”陆逸清很是坚定地道。
“皇兄怎么会这样确定?”
“夏芮月不想朕去亲征,她一定一早便写了让慕容城打胜仗的信,只怕慕容城是一心想造反的,竟违了誓约。”陆逸清有些自嘲。“她这样的爱,有些吓人,朕不想要。”
“皇兄现在是万万不能去边境的,只怕你这一走,这长亦便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长歌也会危险的。”
“朕何尝不知道,只是没有更好的法子。”
”其实皇弟倒是有个主意,既能试探夏芮月,还能保住长歌的储君的位子。“
“什么主意?”陆逸清有些焦急。
昌平望了望四周,才凑近陆逸清的耳边,小声地耳语着。
谁知陆逸清听后脸色并不是很好,“昌平,朕不许你这样。”
“皇兄,当年绿芜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这恩情我一心想还她。长歌是她的孩子,我想护他平安,让他登上皇位,不也是你的心之所向吗?”
“可朕不想你受到危险,现在的情况说来也怨朕,是朕懵了脑子,让夏家的权利愈来愈大。这后果理应朕来承担。”
“皇兄,昌平会护好自己的,昌平也不想长亦轮到外姓人手里。”
陆逸清顿了顿,涩着嗓子道,“昌平,你可想好了?”
“皇弟早就想好了。”
陆逸清无力地点了点头,“也罢,你便去吧。”
“只是,皇兄你要狠下心来,她是你二十年来的枕边人,却更是你二十年来的仇人。”
陆逸清的身子颤了一颤,眼神狠戾地道:“朕记得。”
万颜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一早了,她知道陆逸清是时候该出发了,她想出去送送他的。可是清菊殿早已落了锁,她没办法出去。
她急忙用尽了自己的气力去敲那扇厚重的大门,门上的寒气极重,万颜的手冻的通红。
她敲了许久,手都被冻僵了,也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没有一个人理会自己。回答她自己的就只有敲门的回声了。因为这清菊殿实在是太过偏僻荒凉了。
那回声渐渐虚弱,万颜累的瘫倒在了生满杂草的地上,那寒气便顺着枯黄的草一路流进了她的心头,泪水便猝不及防地淌了下来。
清菊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万颜不记得自己究竟失神了多久,才终于认命般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殿。
正午的时候,有婢女前来送饭给她,她的眸子里才有了一分生机,急忙问:“皇上可出发了。”
“当然了,早就走了。”那婢女不耐烦地道。
“已经走了啊……”万颜喃喃道。
清菊殿的大门很快地就被关上了,万颜看着宫门外的那渐渐变窄的一米阳光有些失神。
“逸清,我不贪心了,我什么也不求了,只求你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