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皖，齐皖，果然是他。”方鑫瑞一下子跌坐在地。刚刚明明已经想到了，可是自己却不敢去相信。不是不愿意相信齐皖是那样的人，而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帮他人做了嫁衣，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别人而言，全部都是一厢情愿。
方鑫瑞一直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说着程清云听不懂的话。怎么说，方鑫瑞都是他程清云的女婿，这样像个傻子一样瘫在地上，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最终，程清云实在受不了了，“你要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那就想办法去弥补，你这样要死要活的样子，做给我看吗？”
方鑫瑞听出程清云语气中的不满，程清云说的没错，可是程清云根本不知道他方鑫瑞到底做了什么啊，这根本不是弥补就能补好的啊。要是程清云知道他的丢官全部都是方鑫瑞跟齐皖一手策划的，那他还能这么轻巧地说出这样的话吗？
方鑫瑞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搞清楚了，神经一下子放松，这腿上的伤也开始作祟。刚站起来，就支撑不住了，要不是后面的人扶了他一把，他肯定又要跌落到地面上了。
方鑫瑞不敢回头，因为扶着他的是个女子的手。方鑫瑞完全都不需要动脑子都知道扶着自己的人是谁，只不过，真相大白之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程念念呢。整件事从头到尾完全就跟程念念毫无瓜葛，可是在整件事中，方鑫瑞伤得最狠的那人却是程念念。
程念念感觉到方鑫瑞在努力地想把胳膊给抽回去，但是她又岂会如他所愿。程念念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用上了劲，抓得更紧了，顺便还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到了方鑫瑞的旁边。程清云看到女儿，哪里还管得了头晕眼花，瞬间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径直走到了程念念的面前，伸出手就紧紧握住了程念念的另一只手。
程念念想过抽开手，只是刚准备这么做的时候，脑海里就回想起了刚刚自己拉着方鑫瑞时方鑫瑞的反应，程念念不想让程清云也遇到跟自己一样的处境，所以最终她没有动作，就这么任由程清云拉着她的手。
程清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程念念，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所想的是见到女儿，而且他也怕自己说出的话又惹了女儿不高兴。程清云自己也说不清，他跟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如今的关系了。他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做程念念的父亲了，他总觉得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回不来了。
程念念不知道程清云在想些什么，只看到他的神情一会儿明朗一会儿暗沉。她有想过问问程清云，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自从那天她离开程府，她就再也找不到跟父亲之间的那种无话不谈的氛围了。
方鑫瑞想要离开这里，可是程念念一直没有松手，再加上腿上的伤疼得越发明显，很快，方鑫瑞终于支撑不下去，朝着一边倒了下去。程念念终究还是小女子，方鑫瑞完全的卸了气力，她自然是再也拉不住了。
方鑫瑞倒下去的那一瞬间，管家正好领了大夫过来。程清云表面上不待见方鑫瑞，其实心里还是关心着他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在方鑫瑞进到屋里的第一瞬间，就安排管家去找了大夫呢。要是程清云没被罢官，这会儿过来的就该是太医院的御医了。
程念念跟小丫鬟，一人扶着方鑫瑞的一条手臂，吃力地将方鑫瑞扶到了床上躺下。程清云自己都顾不上了，所以这忙自然是帮不上的。大夫正忙着准备，管家也在一旁帮忙。其实管家有想过去搭一把手，可是想到小姐先前的样子，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大夫这边。
方鑫瑞因为疼痛早就失去了知觉，所以直到大夫压到他腿上的断骨时，才疼得醒了过来。不过他自然是动弹不得的，大夫早就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施诊前就让程清云安排了小厮将方鑫瑞压住了。
程念念一直待在床边看着，其实她的内心是恨着方鑫瑞的，可是当她看到大夫用剪刀剪下方鑫瑞的衣物，露出那条完全变了方向的腿的时候，她就再也忍不住了。是的，她心疼，胸口一阵阵的抽搐着，说到底她还是更爱方鑫瑞啊。
“大夫，这伤还能治吗？会有后遗症吗？他以后……”程念念问不下去了。一想到方鑫瑞醒来看到自己的腿变成了这样，他会怎么想，他还活得下去吗？程念念自己也万念俱灰过，她知道那种感觉，她不希望方鑫瑞也选择跟她一样的路。
大夫不知道程念念在想什么，他现在正忙着给方鑫瑞处理伤口，说实话，大夫觉得这小姐站在这里一直问话，扰乱他的思绪，就算自己对这个伤势有把握，怕也是会出现纰漏。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了那不菲的诊金，大夫决定还是将在场的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赶出去。
“病人伤势并不乐观，还请各位到外面等。管家就跟在我旁边搭把手吧。”其实大夫是一个人都不想留，但是难免主人家会多想，再加上刚刚也是管家在帮着自己准备，所以再三思量之下，大夫决定还是留下管家一起。
程清云的头晕的厉害，大夫的话音刚落，他就打算站起来往外走，可是这一阵晕眩袭来，他撑着桌子才不至于跌倒下来。程念念看着父亲那般模样，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走到了程清云的身边，将程清云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看到程念念的动作，程清云觉得其实生了病也好，不然他跟女儿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所改变。程清云不露声色地抿了下嘴，如果仔细看看，可以看到他的眼角露出了几道细纹，那是笑起来带出来的。
程念念扶着程清云出了门。本来她是打算将程清云送去其他屋子休息的，不过当她问起来的时候，程清云拒绝了。嘴里说着是不放心方鑫瑞，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哪里是放心不下里面的人，不过就是找个理由陪着女儿罢了。
小丫鬟听了程念念的吩咐，去隔壁的屋子搬了把椅子过来，然后跟小姐一起将老爷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将老爷安置好之后，小丫鬟才去给程念念也搬了把椅子，只不过程念念并没有坐下。她现在心里焦急得很，完全就静不下心来，只有来回走着她才能舒畅点。
程清云看着程念念来来回回地走，再加上头晕，不一会儿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程念念看到程清云闭起了眼睛，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然后程念念喊来正在院子里忙碌着的小厮，将程清云送到了另外的房间睡下了。
管家突然的一声叫喊，程念念一下子就冲进了房间，动静之大直接将大夫吓了一跳。本来就因为管家的突然惊叫有些慌神，现在再加上程念念的突然打搅，大夫现在是一肚子火。程念念才不管大夫现在是什么心态，她只关心管家为什么惊叫。
“管家怎么了？”程念念着急地问向管家，然而管家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要让他说出自己是因为大夫刚刚将方鑫瑞的膝盖骨取出来而被吓到了吗？这显然是说不出口的，所以他闭口不言。这就让程念念更加焦急了，她能想到的就是方鑫瑞的伤势再也不会治愈了。
瘫软地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大夫本想兴师问罪，但是看到程念念这样，哪里还说得出来，“要是想让他好起来，你们都出去吧。”大夫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话啊，不说还没事，这话一说出来，程念念更加失魂落魄了。
管家知道小姐肯定将事情想得更严重了，说到底发生这样的事，都是他的原因，所以管家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跟大夫小声的道了歉，然后走到程念念身边蹲了下来，“小姐，我们先出去吧，大夫会治好姑爷的。”程念念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依旧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办法，管家只能朝着外面的丫鬟招了招手，然后跟丫鬟一起将程念念弄出了屋。从刚才从屋子里出来，直到现在，程念念还是一声不吭，管家心里着急，但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程念念说，要是他说了大夫救治方鑫瑞的方式是那样不同一般，程念念肯定会更担心的。现在他只能祈求小姐能早点放下心来。
程夫人匆匆地从外面赶了过来。至于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出现，还是因为程清云。本来那天跟程清云摊开了说之后，她就住到了另外的那个院子。而且自那天起，她就几乎不再管府里的事情了。所以这么一来，对于府里发生的事情，她也就不太清楚了。要不是她看到府里的丫鬟小厮忙忙碌碌的，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然她都不知道程念念回来了。
只是程夫人没想到，她见到的女儿又跟上次一样，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眼。程夫人并不知道方鑫瑞的事，所以理所应当的将这过错又归结到了程清云的身上，“念念，你爹已经是那样的人了，你又何必跟他置气呢？你不想回来，就不回来，没人会强迫你的。”程夫人将话说完之后，等着程念念的回到，只不过程念念还是没有反应。
这就让程夫人不解了，上一次这么安慰女儿的时候，女儿很快就有了反应了。程夫人困惑的时候，刚巧看到了管家也在旁边，这才想起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她觉得跟程清云脱不了干系，但到底还是找人确认一下，她才好想办法安慰女儿。
管家赶紧解释，他可不想老爷跟夫人的关系闹得更僵，只不过刚刚夫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所以他也没找到好的时机将事情告诉夫人，现在正巧夫人问起来，他自然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回禀夫人，是姑爷出事了，现在大夫正在里面救治呢，小姐是担心姑爷才会这样的。”管家还想跟夫人解释一下老爷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程夫人听到这里就摆了摆手，“果然还是程清云做的孽啊。”程夫人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管家只得在心里叹了叹气，要想让夫人跟老爷重归于好，任重而道远啊。程念念突然出声，“怎么样了？”管家跟程夫人都背对着房门，并不知道大夫出了门，所以听到程念念说话的时候，都默契地转了头，看向了门口。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对程念念点了点头。下一刻，程念念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直接地冲向了房间。方鑫瑞的腿上被包着厚厚的纱布，一条腿裹得像两条腿一样粗。方鑫瑞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血色，只不过还在睡着。
大夫的声音又从门口传了来，“虽然现在看样子已经好了，不过还是要注意，伤口不要感染了。”程念念看了看方鑫瑞的腿，然后朝着门口吩咐道，“管家，领大夫去拿诊金。”掌柜领命，带着大夫离开了。
程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儿，抓着方鑫瑞的手蹲在床边，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程清云喝的实在太多了，回来之后一直吐着，后来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也是这样，躺在床上，整个人虚弱得像掉了一层皮。她就跟女儿一样，抓着他的手，心里五味杂陈，她怨他，可是她又心疼她，她知道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她跟他的家。
程夫人自问从未做过亏心的事，为什么自己受过的苦，女儿还要遇。程念念还小的时候，程夫人就想过这件事，她天天抄经书，就希望女儿长大之后遇到良人。眼见着女儿越来越优秀，直到成了城里最好的姑娘，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程清云会撮合女儿跟那个身份都不明了的人在一起。她跟程清云说过几次，可都不欢而散。看着女儿眼中闪现出的女儿家的忸怩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一切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