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一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个地方,不过宗祠的长辈们已经做了决定,她一个孩子的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她跟父亲说她不喜欢,也只不过是给父亲徒增烦扰罢了。沈一一一直都是一个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人,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别人,而是她最爱的父亲啊。本来父亲就已经被突然降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弄得焦头烂额了,沈一一又怎么忍心继续让他烦扰呢?
沈一一记得,那天天气有些阴沉,没见到太阳,明明已经是晚春了,可是那天就是凉飕飕的,沈一一不免往父亲怀里缩了缩。沈一一只记得当时她是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可是,她完全想不起来,母亲当时是在哪里的了,母亲难道没有一起去吗?沈一一下意识地用双手一下又一下的捶起了脑袋。
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她对于母亲的记忆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清晰过。突然一瞬间,沈一一不确定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关于母亲的回忆,到底是真是假,还是说一切从始至终都是别人给她编造的。
想着想着,脑袋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随机沈一一昏睡了过去。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看到了魂灵,就站在她的旁边,而且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的面前,她的身体正静静地伏在桌子上,要不是看到自己肩膀有轻微地上下动作,她都以为自己是睡过去了。
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她还没找到母亲,她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沈一一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一连串问题,当她看到自己的“尸体”的同时。不过,这一切她还是有办法弄明白的,只是现在这个状况又是怎么回事?这才是当务之急,她要先弄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魂灵盯着沈一一一动不动,沈一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而且这种灵魂体得状况,魂灵应该懂得比较多。沈一一也不确定,不过当下得情形,她除了将希望寄托在魂灵身上,她实在想不出来还能依靠谁了。
“小魂灵,你知道我是怎么了吗?”沈一一也没绕圈子,直接将自己得困惑问了出来,只不过魂灵还是保持着一样得姿势,对沈一一的话没有一点反应。这就难办了,沈一一这下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沈一一倒是想找沈叶来帮忙,毕竟沈叶也有魂灵,说不定能问问他的魂灵,可是好巧不巧,沈叶出门去了。沈一一就是想找别人来帮忙,就她现在这个状态,别人连她在哪都看不到,他们就算过来了,也只会以为她是太累了,而趴在桌上休息呢!沈一一都能想到,如果有人过来,肯定是看到她趴着,转身就走,蹑手蹑脚的重新关上房门,可能还会跟其他人叮嘱暂时不要不过打扰自己。
一群太为自己着想的伙伴有时候也有不便。当沈一一想到这个点的时候,她感觉到脑袋又是一阵刺痛,随即她又晕了过去,不过这次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去了。沈一一搞不懂,如果说是做梦的话,那也太真实了,可是要不是梦的话,又该怎么解释呢?沈一一茫然了,她有气无力地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这一次,她是真的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天,父亲带着她去那个除了空荡荡之外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而且是以后要一直生活的地方。
“阿爹,我不想去。”沈一一在梦里对父亲说了她永远都不会说却一直想说的话,可是父亲的回答呢!父亲揉了揉沈一一的脑袋,“一一,我们别无选择,只怪父亲一直都别无选择吧,连带着还让你也没了选择的余地。”沈一一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也肯定是这么个结局,所以才一直没说的吧,哪里是什么为父亲考虑,根本就是在故意地美化自己罢了。沈一一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么一个人吗?
进了宫门之后,沈一一才看到了父亲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是母亲吗?可是不管沈一一多么努力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可那个人总是被挡在父亲的背后,她始终都看不到那个人的脸。
进宫的第一天,沈一一一直待在父亲将她安置的那间屋子里,她就一直坐在门槛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下人们呢?根本还没来得及布置,本来是要将府里本来的下人带着一起过来的,可是族里的宗亲们说什么难登大雅之堂之类的话,一口否决了父亲的提议,所以最后过来的只有沈一一他们一家,至于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沈一一不敢确定了。
很奇怪的是,沈一一坐在门槛朝着父亲离开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她总能看到一个影子一起走了,她想追过去,可是她又怕自己随便一个乱跑,等父亲回来找不到自己,那又得添麻烦,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等。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一啊,还没用膳吧,走,父皇带你去用膳。”沈一一听明白了,父亲说的是父皇,从这一刻起,她跟父亲再也不是单纯的父女了,他们还成了君臣。
沈一一的思绪又飘到了很小的时候,父亲在书房读书的时候,她有一次正巧从齐落落那里回来,不知道是听齐叔说的,还是齐落落朝她显摆的,她不懂为什么“君为臣纲”在“父为子纲”之前,是由什么讲究还是因为什么特定的原因?所以她急匆匆跑回来问父亲,父亲当时是怎么说得呢?
“先为国再为家,所以先有君臣,再有父子。”父亲是这么解释的。
可是沈一一还是不明白,如果父亲不是先成为了父亲,那儿子又怎么会为官呢?如果父亲都没有孩子了,为什么君主还会有臣子呢?
不过沈一一没有继续问,因为父亲已经继续看向了手中的书了,沈一一知道,父亲在读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搅。自己刚刚也是正好在兴头上,才会忘了这一茬,现在她已经想起来了,那自然不会继续逗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父皇”、“父皇”、“父皇”沈一一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从今往后,就是先君臣后父女了,她再也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继续朝着父亲撒娇了。“嗯,多谢父皇。”沈一一朝着父皇行了礼,而后往后退了半步,再父皇离开之前,跟了上去,只是这中间的半步确是万万不能逾越的。
沈一一醒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自己竟然是那样的,为什么跟父皇关系很好的自己在梦里是那般的战战兢兢,为什么明明知道那是场梦,可是心里却堵得慌呢?
小魂灵好像是回过了神来,沈一一没跟她说话,她却主动开了口。“不是梦哦。”突然从魂灵的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沈一一的心跳无意识地漏掉了一拍。魂灵地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如果魂灵能够感受主人地情绪波动的话,那她肯定不会将接下来地话那般肆无忌惮地说出口。
“我说的是,主人刚刚并没有再做梦哦。那是主人另一半的记忆,具体的而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就是主人的记忆,不过为什么跟以前主人让我看的不一样,那我就不知道了。”魂灵的话似乎将沈一一最后的一丝希望给浇了个透,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呢?为什么脑海里会有两份完全不一样的记忆呢?沈一一想得头都要炸了,她颓然地瘫在椅子上。
她想起先前玉佩的事,也就是说沈叔是知道一些事的,沈叔为什么没有跟她说明白呢?沈一一想不明白,沈一一有些后悔,还是应该多问沈叔,然后再离开的。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要做什么?是回宫找父皇问清楚,还是先救人呢?沈一一摇摇头,这还要考虑吗,当然是先救人啊,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在催她进皇宫呢?
沈一一开始了第一次对自己的审视,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她找那么一群人过来,难道真的是为了救城里的人吗?她本来的目标不是找母亲的吗?为什么遇到了乔秋他们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呢?她搞不清楚了,她肯定出问题了,但是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沈一一不知道,她现在只想先将心里的那股躁动压下去,等到大家都平安无事了,她再想办法去找父皇文个清楚。
方鑫瑞已经走到沈一一的门口了,可是当他想要敲门的时候,手里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继续下去了,真相难道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的腿伤了,念念的孩子没了,齐大将军依旧作威作福,公主又怎样,不还是跟自己一样,躲在这里吗?他真的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沈一一的身上吗?
方鑫瑞的犹豫不无道理,一来沈一一现在的处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好。沈一一自己地事都处理不完,又怎么有时间来处理他地事呢?再说了,就算沈一一真的有时间有精力又乐于助人,可是她真的有能力吗?方鑫瑞当了一回大理寺卿,什么收获都没有,唯一学到的就是实权才是最有力的,头衔再高,没人听你的,也不过是挂了个虚名,想做什么也都是做不成的。
方鑫瑞想打退堂鼓了,也许这件事到此为止对所有人都好。就在方鑫瑞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院子里的那把小凳子。
他想起来了,那是婆婆让他带过来的,说是家里什么都没有,就这把小凳子,常用着,沾了人的精神气,带过去以后让小娃娃坐坐,对小娃娃的身体好。方鑫瑞是读书人,奶奶说的这些话都是些虚的,根本就没人信的,书里也没写过,肯定又是奶奶自己编的。不过,奶奶的好意,他自然是不好慢待的,所以他就同意了,只是没想到一夜之间,村子没了,倒是让他在不远处的榆树下找到了这把凳子,就好像是被谁故意放在那里的一样。
方鑫瑞将凳子带了回来,时刻提醒着自己,灭村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他才配合齐皖设计了一切的一切。当时他已经被仇恨完全蒙蔽了双眼,只要看到齐皖提供过来的证据,他一概不加怀疑,他想得简单,人家一个大将军,骗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他心里还一直挺感激齐皖的。可谁知,到头来,他还是入了齐皖的道了。有一点他想得没错,齐皖确实不图方鑫瑞的东西,可是他图谋的是方鑫瑞背后的力量,也就是程府。不知不觉中,方鑫瑞成了对付程清云最利的一把刀,而且被齐皖用得的得心应手,一击命中。
方鑫瑞看着那把小凳子,入了神。是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他现在已经跟程府脱离了关系,就算最后君主要他的命,也不会拖累到程老爷了。方鑫瑞突然就想开了。只不过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真的失败了,那个一直赖着不走的程念念是肯定要连坐的。
他整理好了头绪,整理了衣衫,重新回到了沈一一的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随机右手食指扣上了沈一一的房门。不过为了不影响到沈一一,他只敲了一声。
沈一一还在想着以往的那些事,所以并没有留意到敲门声。方鑫瑞见屋内久久没有回应,还以为是沈一一故意不给他开门,不免面上有些生气。不过为了最终的目的,他还是忍住了,重新又敲上了门。
这一次沈一一听清楚了,赶忙中回忆中回到现实。双手拍了拍脸颊,同时将眼睛里的泪珠擦了擦。沈一一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等到她发觉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停不下来了。不管敲门的是谁,要是看到她在哭的话,总免不了要多想。整理好仪容之后,沈一一朝着房门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