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七章:关于走坡顶的注意项大全
(二一〇二)
岩上一人一身夜行,如玉面容,全显现在晨曦金灿的光辉中。几缕墨发和著汗水无章地盘附在他的额际与发鬓之旁,首身皆沾有尘土,衣上不无破损,不难见出其一行该一夜之艰辛。
他提手横剑,周身是有如他握中凛光一般锋锐的气势,那是千年如一日低蕴着的宝剑,却在该时含光出鞘,极尽展耀。
「……小春!!」
他立定于岩上焦切四望,找到我后面色一喜一变,惊呼一声过后,将剑锋一转,足尖一踏,即刻便欲朝我所在之处急纵来。
只是在场群兵围拢了他,那名从赵从恪口中被点出的林副使,在他们上坡之时便密切关注其动作,彼时已率先挥刀拦去了他前头,随即被另一道落下的人影阻开:「——猫儿,你快去救小虞儿!此处交由我来!」
铿锵几刀便将打斗接过手去,刀法狠戾中溢满杀意——同样也是一身夜行,身上几处脏污缺损,眼角风流已凝,其人看起来要比平素白衣之时更加冷艳三分。
我抢到缝隙喊:「……小心弓箭!他们要在箭上簇毒唔唔——」
几道黑芒转瞬朝他们飞去,各是刁钻精狠的方位。他们在打斗中险险避过,将其削断在脚边,不得不生生退开好数步的距离,让提剑长纵入战局的赵从恪横身挡在中段,其气场盛凌,分毫不慑于面前二人。
我低头看去地上数枝被他们斩落的箭头,上头果然闪烁着乌黑的光芒,哪怕仅是被它们轻轻擦上一道创口……
重见故人的感动已被新升的惶张取代。我呜呜挣扎仍是脱不开身,只觉自己浑身上下似皆感痛楚,彷佛从凌晨起诸多不管不顾的作为一同向我讨要著后果……明明还不到那蚀魂丹发作的时候,体内却已经开始有了一阵阵令人熟悉的战栗之感,可哪有暇心再去细顾它?
「展昭,白玉堂……二人好大的气魄!当真以为此地,是能让尔等这般行进若入无人之境的地方么?」交手几式后赵从恪斜剑落地,冷冷笑道:「今日有我赵从恪亲在此,你们什么人,皆莫想能带走!」
「孙璜……」被阻挡下的展昭双目发赤,面上有深沉难掩的怒意,「——赵从恪!」
显然已无师自通成功连结起了此人的双重身分。想来对这叛军首领的姓名身分为何,也早已知之甚明。
「……东都城中,受过展护卫关顾了。」显然在说他作“孙璜”时之事。赵从恪轻轻一笑,道:「无想你们竟能从冲宵楼中活着回来,靠得便是方才张的那一张金钢铁网么?不过见尔等模样……想来,此楼也未曾让你们闯得过于容易。不知诸位对冲霄十层中所见之物事,可尚满意?乍然见上阵中那一抬棺木之时,心中可有惊喜?」
……棺木?什么棺木?谁的棺木?!
却见展昭面上从未曾有这般生怒过:「你——!!」
「——废话少说!我们可不屑道你在冲宵楼中那般的恶趣味!」展昭身旁的白玉堂很快接过话去,桃目中尽是寒光的冷意,「你们这五影阁,也将人扣得够久了。五爷我今日,必要你们将小虞儿他给还将回来!」
赵从恪冷笑状:「当初既能舍他而走,如今又何必在此故作凛然?只要我想,他便可替作那具阵中之人,则白五爷今时今刻,又拿何来与我叫嚣?」
白玉堂好似被人踩到了痛点,桃花目里怒火蹭蹭,手中之刀握得格格作响,可一时竟是无言反驳。
展昭的脸色在此一瞬也略呈白惨。他瞪视向赵从恪紧抿着唇角,片刻后方能张口,道:「展某自知于人有愧,是故今日,更是非将人带走不可——不会再叫他,受困于尔等手中!」
说着握中一转,气入剑体,剑身顿时罡气大作,如有鸣吟:「展某今日便来领教,六十年前绝迹江湖的襄阳穆家十绝剑法,是如何一般之招式!」
赵从恪冷瞇起眼道:「你怎知我乃襄阳穆家之人?亦是高影使身边的那名叛徒,告诉你们的么?」随即冷冷一笑:「罢了,无妨。如今也无谓人知悉此事。只是当时你们带不走他,今日亦莫想能带他离开,怕是尚得要留下命来!」
说着剑锋亦是一转,手中长剑竟出了几分龙啸之势,看去竟亦是一名个中高手!
「——赵某今日倒想亲自会会,江湖中人称南侠与锦毛鼠的名声,究竟具几分的属实!」
白玉堂目光冰冷:「——猫儿,还何必与他多言?直接动手便是!」
语罢,率先便提刀劈了上去。
数条身影闪动,四人很快便已缠斗至一块儿去。
(二一〇三)
没料想到的是,眼前的这赵从恪,除学通五车,先前能以孙璜之身和包大人及公孙先身二人谈古论今以外,于武术方面的造诣竟也不弱,能合身旁一林副使的助势与展白二人一时持平而打。虽坡上众弓手为免误射多已收起弓箭不再漫射,却仍有数名弓法精准的神射手潜伏于不知处中,配合他们家领导的攻势往展昭与白玉堂二人刁滑难防的地方落箭,坡上身影晃动之际,竟亦无一虚发,叫展昭他们便是想寻隙突围想往我这处来,却因被这些箭矢阻拦拖延,又叫身后人追缠上,一时间竟是不见休止。
我则一路被人拖着往坡南走,极尽挣扎也无法制止,更无法挣脱。心头一急,身上痛楚更剧,两眼骤然晕眩,接着喉头一甜,竟是一呕就呕出了一口血来,把那负责捂住我嘴的人都给吓了撤手,单手高举,一脸【冤枉呀人不是我杀的!】的惊恐表情——
另一个扯著我的人见状,停下骂他如何回事,那人满口惊悚不知所以,最后得出一个:「不好!这家伙该不是咬舌自尽了吧?!」的结论,急忙掐开我的口查看,使他人从远处看来,估计便是一副两人正在霸凌欺负人的景象。
「——小春!」
展昭心分二用,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我这处情况,疾呼声中带着惊怒与急切:「——你们在对他做什么?!让开!」
横剑一扫,竟让他硬劈开出一条缝隙。
「——小虞儿!」因得展昭叫唤,白玉堂也注意到了我这边状况,一见难免焦急,「展昭——」本想跟上展昭过来,却转瞬被林副使另领了两名人上来阻拦,当即又是一阵铿锵的激战。
我顾不上惊奇自己方才竟状似呕出了何等高端的东西,只顾瞥看不远处的他们二人益发急切地欲上前来,却每每有飞闪着乌光的箭矢与刀剑欲阻拦他们——
展昭愈战已愈有不顾的倾向,虽仍直避开飞来箭簇,却已不再式式周全闪避那赵从恪向他挥去的每一道寒光。他的衣衫上转瞬间便添了好几道的撕口,却瞧不清底下到底有无有见血!
白玉堂一怒之下不再与面前人缠斗,改纵身跃入兵堆中,想找出那些不断在放冷箭之人。寻获一人正要动手,林副使却纠缠上了去,使他手中凛光只及削伤该人的手臂,未来得及取他性命,却也足令其再无法张弓放冷箭。
只是暗中放箭者虽少去一人,坡上的展昭压力应当稍减,可他似乎将七分心神都放在我这头情况,强硬削开一排连珠箭后,却不慎被赵从恪划伤了腰侧。他使力一击将那赵从恪挥开数尺,踉跄两步撞至旁侧的高石上,还不及喘气,竟又见连箭接踵而去——
赵从恪立稳后一甩剑,一边甩去剑锋上怵目惊心的飞红,一边朝我身旁人大喝道:「童言,邢路——你们尚在等什么?!还不快将人带走!叫上卢影使同道,莫要出了差错!」
语罢提剑一指,翻身再往前掠。白玉堂在另一头见到状况如此,再顾不得其他,身形一展便要过来帮忙,皓白的容颜上淬满了雪虐风饕般的寒霜。
而我身旁二人听罢赶忙应了声是,其后也不顾查看我口里到底如何了,随便塞了团帕子堵着防再出甚类似「咬舌自尽」的差错,便将我扛了起来,一边呼喊著卢影使一边迅速带著我往南坡跑,不多时便已来到南面底的坡边。
展昭眼见我整着人被倒栽葱地扛起带走,再顾不得近逼至前的剑锋,猛地运力长纵,趁着连箭攻势暂歇的空档振力一纵,衣袂狂翻,一跃便纵开了好几丈的距离,击倒一路持刀相向的士兵,眼看便要来到我的身边,却突然被一道黑光射中了肩头,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箭矢却来自于我们身前。那扛带我的二人身形,从北面瞧正好挡住南坡边人的身影。
她是一名风姿艳美的女子,抬手握弓,还维持着方发完箭的姿态,丰艳的唇角一翘,笑了开朝不远处的展昭喊道:「南侠好俊的身手!竟将要害皆避开了过!不过奴家这箭上可是涂上了好东西,能令人一步晕而十步迷……不知以南侠的功力,在中了奴家二箭宝贝之后,可能在这迷生倒下,撑得开几步的距离?」
……情况紧急,在此这就先不吐嘈这五影阁人取药名的水准了。
只见美艳的卢影使说完当即丢开手中箭弩,偷袭完人後随即毫不恋栈地转身便往坡下一跳,竟是稳稳落在坡底的一匹油亮黑马的上头,周围早有几名随从待命等候,更几匹空马在侧,再向坡上喝喊:「——本使为了你们肩上的那人得跟你们先回去已经够恼人了!你们俩呆愣子还不快将人抛下来——莫非还要等阁主再来催请你们么!」
扛我的二人登时才回过了神来,挪我下肩便要往坡下丢。
展昭脚步未停,分毫不管顾中箭仍是直纵上来,在几落之间终来到坡南之前,逼得制挟我的其中一人不得不横身上去阻挡,很快遭打趴在地,而我被另一人推离了坡边,眼看便要坠落……
我瞅见展昭伸长了手臂朝自己扑来,终于与他相隔在几步之内的间隔,才发觉他的目中一片血丝,不知该有多久未曾妥当休息。而他的身后有凛冽的寒光逼近,可他却浑然无有欲回身防范的意思!
我心中若有遭人撕裂扯碎一般的惊恐,只想大声吼他,与他说来不及了!此时非是管我之时,快回过身去!快去挡下那将袭来的攻击!你明明——还可以即时阻挡下它的!!
他的手指与我交错而过,身后攻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道从后追来的人影挥下。我見状正松一口气,便见他毫不犹豫地似要随我纵坡而下——
坡顶传来一人沉重的闷哼声,那声音太熟悉,惊得我心弦一颤,瞠目却已见不到坡上的景致。咻咻风嘶中只听见展昭惊呼了一句「玉堂」,随后一缓一重,自己便两眼昏花地撞在一个陌生人坚硬的身上。周身疼麻,震痛不及缓解,身下便已极速地颠簸了起来。
我奋力从这陌生人身上挣脱出一条缝隙向后望,那渐行渐远的半壁悬坡之上,两名人影茕茕而立,周遭尽是圈圈洞洞的人影,彷佛都要朝著他们倾压了过去。
「……呦,这二人皆中上了我的毒,无想竟还能这般动作呢!当真乃不愧虚名哪!都是这么般俊俏的人物,还真是可惜了!」
说话的卢影使驾马旁侧,状似真心嗟叹一般道。
叹完瞅了我一眼,又笑道:「瞧瞧你这副目眦欲裂的模样……是疼得太难受了呢,还是在为那二人接下来的命运哀悼呢?放心,箭上之毒,要不了他们性命的。本使怎么舍得亲手毒死那般俊俏的郎君呢?不过今日阁主倒似是不准备放过他们了。」
她嘻嘻笑笑,见我恨恨瞪她,在马上腾了只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脸,面上笑容愈发娇艳:「——莫担心哪!晚点儿,还有朝廷那数万的镇南大军要去与他们陪葬呢。他们在黄泉路上,是不会孤单的!」
彷佛有一座如山般的黑暗朝自己沉沉压了下来,身体内似潮水般密麻的痛楚益发鲜明,直至将人彻底淹没。我觉得自己当时的心脏,似乎快要被体内的毒一寸寸地啃食了去,比前几回发作时更加催心蚀骨,就似要蚀损进魂里,简直将无法承受。
眼见山坡之景已逐渐远出视线,我终于忍不住伴着满口的腥甜,两眼一黑昏去了意识。
(二一〇四)
老子在这辈子健壮的二十好几的生命之中——从没哪段时候昏厥的次数如此密集——多到跟在进出自家茅厕一样频繁的啊啊啊!
在下当真受够了这种凯罗儿的路线图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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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注:
凯罗儿:
乃西域古国尼罗国的一位公主。见载中此女具有传说中一种名曰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接续正文----
【被绑架体质】的命格,以至在其一生的时间中,约莫有一半都沦陷在各式各样的绑匪手中度过,使当时的尼罗国王时时都在为救出此女奔波中。由于此位国王的寿命并不长,故曾有历史学家提出【当任国王实乃因长年忙于救援彼女而过劳亡】的说法,引发众多回响与讨论。
不过此种说法并未得有确切的历史证据支持,也仅能流于滚滚时间长河中的一项揣测而已。姑妄言之姑听之,还请各位观者莫要太过较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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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安平知道大家想揍作者(▔﹃▔;)……不过展昭很快就会再出来了……真的……顶多隔上两章,就会让他们见面了,这次是真正要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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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跑马灯~****
感谢【水和】的地雷,连章支持超感动!抱抱么么哒~(づ ̄3 ̄)づ╭~
----不负责任的番外剧场----
今日片场里的虞春拍戏分外来劲,每条戏都一次过,连从坡上掉落这种高风险的段落都自己亲身来上而且同样一次到位,得到片场里导演与同僚们的称赞——
不过却被人发现常会在戏中戏外含情脉脉地看著展昭,那眼神亮闪闪地向在看著世界上最美味(?)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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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掰记者为探访虞演员今日种种「非常举」的原因而来到主演虞春的休息室,结果发现垃圾桶里堆满前日展昭才代言剪彩过的梦幻甜点店里的各色蛋糕包装盒,内容之物已被风卷残馀,只剩一片狼藉……
瞎掰记者发挥自己专业的推理力后得出了结论:
展昭演员知虞春演员是甜点控-->展昭演员利用代言之便,让从不开放外带的梦幻甜点名店破例给他带了许多口味的甜点出来-->展昭演员这么做,就是特地想著要将这些甜点带来给心上人吃的!
瞎掰记者恍然大悟:
都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得抓住这个人的胃。看来这展昭演员对此知之甚详——怪不得今天在片场里的虞春演员,一直拿恋恋不舍(注:梦幻甜点提取卡)的眼神在瞧著那展昭呢!一颗心都黏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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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但这种结果真是展昭想要的「心」吗?
……感情之事太玄深,咱们旁人还是莫任加揣度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