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你失望啦,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话音刚落,宴会厅里突然传出“嘭”的一声,紧接着是一阵骚乱,还有主持人慌乱的声音,一个女孩歇斯底里地尖叫声传了出来:“妈妈!一定又是杨亭溪干的好事!我不管!我要她走!我要她走!”
他听出那是杨家大小姐杨亭月,林明澈的父亲林诚贤跟杨孟臣是多年挚友,因着这层关系,林明澈跟杨亭月也算熟悉,印象里杨亭月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美丽又骄纵,但他从未见过她大喊大叫如此失态的样子。
他眼前的女孩子笑弯了腰,黑眼睛里满是淘气。
“姐姐,11岁生日快乐,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林明澈这才注意到她纤细的小手上沾满了奶油,他忍不住问:“你……做了什么?”
女孩子黑亮的眸子闪着得意的光,笑嘻嘻地望着他,“你想知道吗?你是谁呀?”“我叫林明澈。”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丝帕递给女孩,“你手上有奶油,擦一擦吧。”
女孩子毫不客气地接过去擦着手,自顾自地说:“姐姐不许我参加她的生日宴会,我就把她的蛋糕从底下掏了个洞,里面放上一只吹的满满的大气球,她一刀下去,嘻嘻,奶油蛋糕就变奶油炸。弹啦!”
“你也太淘气了。”
林明澈无语,虽然他不喜欢杨亭月骄横的样子,但此刻不禁也有点同情她,美好温馨的夜晚,骄傲的少女在大家的瞩目中轻轻切下梦幻的蛋糕,等待她的却不是热烈的掌声,而是一声爆炸和满身满脸的奶油,也难怪她会气得不顾形象大声尖叫,这种整人的方法亏眼前这个女孩想的出。
杨亭溪擦完了手,展开丝帕对林明澈笑:“送你,蓝天白云。”林明澈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蓝色的丝帕被白色奶油弄的一片狼籍,被她这么一形容,还真有点诗意的感觉。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他突然对她有点好奇。
“杨亭月是你姐姐?我之前来杨家这么多次,倒是不巧,一次也没遇见你。”
不仅如此,他仔细想了想,似乎父亲也从来没提过,杨伯伯还有个小女儿。
“不是不巧,我也是刚来我家。我啊,刚刚被爸爸带回来一个月,你对我家都应该都比我熟悉。”女孩笑嘻嘻地吃掉指尖最后一点奶油。
林明澈的小脑袋里飞速闪过“弃婴!”、“失散多年的孤儿!”、“滴血认亲!”、“小妹妹找哥泪花流!”……这些词语,也不怪他,毕竟他的母亲热爱着各路狗血连续剧,他耳濡目染也被影响,一瞬间脑子里涌出了这些字眼。
他挠挠头,斟酌着词句想怎么安慰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她破坏力十足,看起来并不太需要安慰的样子。
突然女孩望着他身后,脸色一变,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明澈回头,只见宴会厅中走出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燕尾服,头发花白、身材笔挺,他认得这是杨家的管家老蔡。
杨亭溪拉着林明澈,踮起脚悄悄地向旁边撤退,试图避开老蔡的视线,他们两个溜到走廊转角,杨亭溪见看不到老蔡了,松了一口气,脸上又出现那副笑嘻嘻的神情。
“你很怕蔡伯?蔡伯一点也不严厉。”林明澈很奇怪。“他是不严厉,但他啰嗦啊,上次扔掉爸爸的烟斗被他逮住了,整整被说了三个小时。所以我何止是怕,简直是怕死了。”杨亭溪耸耸肩,心有余悸的样子。
乱扔爸爸的烟斗,她还真不是一般的顽皮,林明澈心想,杨伯伯和自己的爸爸看起来都是很严肃的样子,如果是自己乱扔爸爸的烟斗,恐怕上来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小小姐哎,吾可找到你了。”老蔡的大嗓门从两人背后传来,他的乡音很重,我字念起来听着像吾。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杨亭溪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她跑的时候还不忘拉上林明澈。
只听见老蔡哇啦哇啦地在他们身后喊着:“小小姐,别跑哎,你爹有事叫你去书房。”
而杨亭溪一听是她爸爸喊她去,不由得……跑的更快了……
他们一路狂奔,一直跑到后院的喷泉雕塑旁边才停下来。
杨亭溪一屁股坐下来,丝毫不在意白色的公主裙粘上了泥土,她背靠着喷泉池喘着气,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黑眼睛越发明亮。
“既然害怕杨伯伯责罚你,为什么还要惹他们生气呢?”林明澈开口问道。“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
“才不是。”女孩耸耸肩,“才不是家人,我不是姐姐的妈妈生的,姐姐和姐姐的妈妈都很讨厌我。”
原来是同父异母,看着她的小脸,林明澈暗想,妈妈倒是也没少看这个题材的电视剧,可是那些电视剧里怎么没有教,遇到这样的女孩子要怎么办呢。
他挠挠头,在她身边坐下来。
“至少,杨伯伯关心你,他的话你应该听一听。”
“父母就一定是对的吗?”女孩子皱起眉头,“如果我爸爸做的事都是对的,那为什么我妈妈会受那么多伤,吃那么多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想起伤心的事情。”林明澈连忙道歉。
“你的妈妈,她,现在在哪里?”
“妈妈一直独自抚养我长大,但一个月前,她生了重病,所以她找到爸爸,把我托付给他,让他照顾我。”
风划过树梢,倒映在喷泉池水中的月光微微颤动,女孩的声音轻柔但坚定。
“可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所以我要闯祸,闯很多很多的祸,等到爸爸、姐姐、姐姐的妈妈受不了,就会把我送回妈妈身边了。”林明澈看着她,女孩子有着苹果一样的小脸,清澈如水的黑眸,看上去顶多七八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惦记着糖果、裙子和洋娃娃吧,但眼前这个女孩承受了太多超出同龄人的东西。
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她与众不同吗?林明澈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微风吹拂的夏夜很舒服,也许是喷泉的沙沙声很悦耳,此刻他只想跟她坐在这里,多聊片刻。
但他的愿望很快落了空。
“小小姐!原来你在这里!乖乖龙地咚!找死吾咯!”老蔡不知道打哪儿窜了出来,叉着腰横在他俩面前。
杨亭溪这次没有跑,她笑嘻嘻地看着老蔡:“蔡伯,我都跑得好累了。”她纤细的手指指了下林明澈:“在外人面前要注意点影响,这可是您经常对我说的话。您看,有外人在,今天就放过我啦。”
老蔡啼笑皆非:“小小姐,那个是吾不让你当众爬树掏鸟窝时说的,现在你反倒教训起吾来了。”他转向林明澈看了看,“啊哟,这个不是林家少爷嘛,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小小姐顽皮惯了,让你见笑了。”
“不会,杨小姐只是性格比较天真爱淘气,并没有恶意,我跟她一见如故,她算是我的朋友,蔡伯肯卖我一个面子的话,今天就请放过她吧。”林明澈虽然年仅12岁,但作为林氏钻石的小少爷,自小是跟着父母见过些世面的,说起话来十足的大人样。
老蔡说:“啊哟,林少爷你说到哪里去了,老蔡吾是啥宁,怎么敢跟小小姐过不去,是吾家少爷要小小姐到他书房里头去,吾也只是按少爷的吩咐办事,还请林少爷不要为难吾这把老骨头,让吾带小姐去见少爷。”说着他一把抓住又想趁机偷偷溜走的杨亭溪。
“那么我也同去!”林明澈按住老蔡的手臂,他深知杨家大小姐杨亭月的秉性,这次杨亭溪搞砸了她的生日宴,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杨亭溪会受到父亲怎样的责罚。不管怎样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受罚而坐视不理。
老蔡为难道:“林少爷,我家少爷找小小姐,为的可是杨家的家务事,您跟了去,吾怎么跟少爷交代?”
林明澈脱口而出:“我会自己跟杨伯伯说,她闯的祸事,有我一份!”他话一出口,老蔡和杨亭溪齐齐向他看过去。
杨亭溪的眼睛里有些东西,似乎是感动。
老蔡的眼睛里也有些东西,似乎是眼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