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儿,这位后生是?”沈田氏道。
“娘,这是城里‘一品’绸缎庄的杨家二公子。”
刚才随我下铃铛岭去摘了好些草药回来,别看这后生白净,其实一身的本领。喏,这药膏竟是被他调理的细腻干净,不知用了哪种秘方,倒比山下坐堂郎中炮制的还要强些。”
“泽如见过奶奶。”泽如略一欠身。
他端着手上的一个铜托盘,盘里一白瓷碟儿盛着褐色的药膏,发出浓郁的中草药的香味。
百碟旁边是一匹白纱布。恰是他今早从绸缎庄带来的包裹里捆布用的带子,绕在四指上比划了一下,长短宽窄合适,丝绸柔滑肌肤,竟是最上等的捆扎之物。
他走到沈音身旁,蹲下身子,然后说,“请沈姑娘将裤脚稍微提高一些。”
沈音正惶惑的看他,听到这话,脸刷地红了。
因为沈晋茗素来于男女情爱一事,教育最是严格。因此沈薇,沈音两个,倘若背着沈晋茗还好,说笑不妨事,当面作出这等亲昵之事,后果总不堪设想。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沈晋茗,不料沈晋茗倒未见任何异常。也在旁边看泽如行正骨之道。
泽如用拇指,中指挎握住沈音的脚后跟,在几个重要穴位止住量了一量,于冲阳,太冲,然谷,商丘处又按了一按,
说道:“情况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如今不碍事了,我先给你把药给上了,之后三天,勤于更换。所料不错的话,第四天可以平复如初。”
然后将药膏一点一点敷在足弓,脚腕之处,又用白绸纱布施交叉来回捆包之法,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妥帖完了。
沈晋茗在一旁观看全程,见杨泽如手法老道磊落熟练,成竹在胸又一表人才,看他的眼神都是十分和蔼可亲。
沈老太也在一旁夸赞不已:“玉恩不错,泽如很棒,这两孩子真是让人疼。”
她一手拉着一个,一同入席。
晋茗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女儿红”
拿来款待况,杨二人。
二人不意这酒过于浓郁,又禁不住沈晋茗殷勤相劝,酩酊大醉,至晚方下山。
两人在离沈家一射之地的“栖霞亭”里寻鞍问马,缓缓执辔并身而归。
沈晋茗立在亭里,目送他们沿着山路伴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只见长亭之外,碧草连天,一轮落日像是融化了的金盘子,亮澄澄的,沉沉暮霭渐渐堆满西天。
一曲清扬婉转的笛声响彻整个山谷,马蹄轻踏,使得他们回家的路充满诗情画意。
当第一缕晨曦透进沈音的镂空雕花褐黄色水曲柳制的轩窗里,
沈音慵懒的在床上伸展四肢,再柔柔的反转身子查看右脚。精致的白色蝴蝶犹自挂在脚踝上。沈音挑起蝴蝶结,让它径直穿过手指,在指端站立。想起昨日脚掌在某人的手里,摩挲的触觉仿佛还在,令人不禁情思袅袅。
宜静推门进来:“音儿,还睡呢?起来看看这个。”
却是个大红的请柬,上面烫金印一大字“寿”,沈音问,“这是谁家要作寿了?”
宜静回:“请打开看里边儿。”
却是写着:“送呈沈晋茗兄台启,谨订余民国九年七月十二日为家慈举行七十诞辰寿宴恭请台兄携夫人光临。”落款却是余振南。
沈音奇了,问道“余振南又是谁?名字生疏的很。”
宜静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从沈音手里扯过请柬,翻了一页,再递给她:“请看这一页”,然后若有所思的瞧着音儿。
音儿惶惑地低头看到,见是一行隽秀的小楷:“家慈素来喜爱热闹,请必须携老太太及音音小姐同至。”就一竖字儿,没有落款。像是于一众请柬中特意抽出并加补上的备注。
宜静说:“余振南是你爹多年的好友。他爹原是浙商商会的总把头。”宜静接着说:“咱们两家按前些年的交往来看,倒也称的上是世交。余振南如今是省民政厅下总务司司长,他儿子,”宜静顿了顿,然后说:“就是上次在‘林下轩’里见过的余墨之。”
宜静接着说,老太太经过昨天的一乐啊,竟跟你爹说,要回山下的大宅子里去。那个况玉恩昨儿竟然告诉老太太,同乐班最近进了城,定了大戏院三十天。说要请老太太听戏去,老太太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怪我们不告诉她,今早一叠声要下山,立逼着你爹准备轿子,定包间去。
音音听了,哭笑不得。
遂同宜静一起出来,就听见沈音他爹的声音,他正对着上山压茶叶下城里的分号老周掌柜交待安排:
“这是红纸封着的三百大洋,你拿着送回余府,交给账房先说,说这是沈家的贺寿彩礼”
“转告余振南,十二日贺寿我是必去的,老太太也去,对,二小姐也去。”
“这是城里老宅的大门钥匙,你交代你家的安排几个老妈子先把宅子打扫干净了,老太太房里的床铺被褥都给洗干净铺好咯。往常是中秋过后才下山,今年就因着这件事儿提前进城吧。”
沈老太太坐在一旁监督,审查。
听到沈晋茗一件件安排好了才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