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终有时,再见亦无期。
一个人的酒桌,烤好的肉串逐渐放凉,只有地上散乱的酒瓶在慢慢变多。
李英杰还是走了,虽然在天上,但也只是坐在飞机里。李万年的威严并没有因为排除异己显现出颓势,相反,随着李海胜的被捕入狱,一众老迈的董事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无论李族老如何软硬兼施,甚至不管不顾到当着众人的面威逼利诱,依旧阻止不了人心的溃散。
等一切的事物尘埃落定下来,自以为是赢家的周鑫恍然发现,自己的手上空空如也。李英杰被强制性的送出了国,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就被送上了万年地产自购的私人飞机。最为讽刺的是,这架飞机李英杰做梦都想体验一回,却被李万年以公有财产的名义无情拒绝。等到终于梦有所成,却被用作离别。
李英杰这个最好使的润滑剂不见了,周鑫和李万年之间就再也没有了遮羞布。商人代替了叔叔的称呼,一切累积好的梦,也在一瞬间惊醒。
也正是这个时候,周鑫方才明白出一个道理,与虎为谋,总有羊入虎口的那一天。老虎永远不会和羊做朋友,弱者永远无外交。
三斤烧烤的合约被单方面的撕毁,之前双方协商好的人、财两分的方案被合二为一,万年地产只对周鑫说了一句话:人我要,钱我也要,至于之前的分红,就当做是对你的赔偿吧。
连功劳都算不上,只是一句赔偿,这让曾经以为步入正轨的周鑫瞬间领略到了西伯利亚的寒风刺骨。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掉过头来,舔舐伤口的周鑫愕然发现,自己除了存折上的数字,竟然一无所有。
三斤烧烤的最大股东是刘三斤,手机加工厂的所有者姓名一栏,写的是大大的李英杰三个字。周鑫倒是没有怀疑这是李英杰的有意为之,当初这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想要施放出足够的善意,就是为了让李万年看在自己和李英杰的同学情谊上,少一点关注。让狮子盯上,周鑫总觉得芒刺在背,浑身的不自在。事实证明,男人的第七感同样精准的可怕。
至于徐慧,这个周鑫怎么琢磨也只能雾里看花的女人就愈发的让人看不清了。
如果徐慧过河拆桥,和李万年情投意合,圆了一对郎情妾意的常年相守,周鑫也不介意成人之美。可等了半天,却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万年地产新增女性高管的新闻,更没有在娱乐版块看到李万年的花边绯闻,一切都和公园里的池塘一般,风平浪静。
直到周鑫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想要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才发现,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当楼下的保安亲口说出老板已经转卖生意后,周鑫意外的得到了一封信。熟悉的牡丹花香,高贵又神秘的紫色包装,让周鑫没有任何的迟疑。这就是那个风情万种,又不肯眷恋枝头的女人,她像雨,像雾,又像风。走的潇洒,走的有情。
信的内容没有关于离去的任何解释,轻佻的话语让人遗忘了年龄上的差异,一如既往的取笑着周鑫的未老先衰,虽然周鑫自己比较喜欢人小鬼大的这种说法。信的结尾,一个鲜红的口红印迹覆着在了一首诗上,这个女人慵懒到连首完整的诗都舍不得。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亦老”。
周鑫不认为这是一场柏拉图式的爱恋,更像是异性之间的相互倾慕,没有爱的纠缠,所以更加纯粹。
甚至于,当读完这封信后,周鑫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视之为仇敌的人。也正是在这一刻,周鑫深深的领悟到“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真谛。
“这一杯,敬刘哥,祝你前程似锦,在万年地产的这棵树下,生根发芽,早日完成自己的梦想。”
一杯饮尽,再续一杯,当酒水漫过杯沿后,周鑫又举了起来,“这一杯,敬英杰,祝你在大洋彼岸扬眉吐气,创立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早日摆脱你老子的阴影。”
再满上一杯,摇摇晃晃的手臂就是不肯放下,“这一杯,敬天启,希望你和秦梦能早日踏进婚姻的殿堂,钱多钱少真的无所谓,身边的人才是你一辈子的财富。”
当酒杯再一次被举起时,金樽空对月的周鑫突然感到了切实的碰撞,还以为是自己头昏眼花,再来一次,依旧撞上了实物。
使劲地甩头,迷离的眼神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
“玉雪?你怎么来了?”
桌上的女子身影一颤,随后顺着说道,“是呀,看到你在买醉,就想过来劝劝你。”
“你不是北上了吗?今天都是报名截止日的最后一天,你怎么又回来了?”
女子的眉头有些纠结,似乎在考虑着接下来的措辞,“恩,我突然落下来一点东西,明天就要赶回去了。”
“你爸妈不是连房子都卖了吗?旅游?谁家旅游会把家都给丢了,我就不明白,北边真的有那么好吗?我穷怎么了,谁不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给我点时间又怎么了,至于跟见到瘟神似的,跑的那么快,那么远,一眨眼的功夫,人没了?人没了!”
女子这回找不到任何接话的余地了,万幸,周鑫开始彻底进入酒疯状态。
“去你吗的爱情,都是他吗的狗屎,一个二个的都给老子滚,看不顺眼老子,老子早就看你们心烦了。”
左躲右闪,还是被泼了一身酒的女子拼命的压制住怒火,好言相劝,想要让这个伤透了心的大男孩重新振作起来。可她低估一个男人真正想要买醉,到底会有多彻底。
“小白,你别走啊小白,不就是名和利吗?我给你就是,小组的组长是你,优秀毕业生的荣誉也给你,就连三斤烧烤店的店长我也给你,都给你,可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啪!”
清脆的巴掌响在了周鑫的脸上,可他丝毫感受不到疼痛,相反,扇巴掌的人不停吹着手心,用来缓解反弹力的痛感。
看着死猪一样的周鑫,女子上去狠狠地踩了周鑫的脚背,叫来烧烤摊的老板付完帐后,又在好心的老板帮助下,将烂醉如泥的周鑫扶进了出租车。
“闺女,小心点啊,你这男朋友可不轻,实在不行,就近找个宾馆算了。”
红着脸的女子不想解释,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大半夜的,孤男寡女,除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她还真的找不出其它合适的关系。
在出租车司机的暧昧眼神下,女子咬牙扛着周鑫,羞怒的拒绝了司机的帮忙后,走一步停三秒的背进了宾馆。
“你好,请问二位是要大床房还是双床房?”
女子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双床。”
“你好,如果是双床房的话,一共是350元一晚,包早餐。”
女子脸色有些苍白,“能够优惠一点吗,学生能不能打个折扣?”
“不好意思,本店的价格都是不议价的,如果是大床房的话,一晚上的价格只要200,也是包含早餐在内的。”
面对善解人意的前台,女子用手使劲地在周鑫的腰间转了一圈。本来只是出来散步的,身上一共就带了230多的零钱,看来今晚注定要同居一室了。
交了钱,在前台小姐的通融下,用身份证和学生证抵了押金,女子在另一名男性服务员的帮助下,将周鑫送到了房间里。
当房门关上的刹那,女子仰天长叹,“老娘珍惜了一辈子的冰清玉洁,全被这个臭小子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