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黑暗的苏漓若终于醒了!
落到她眼里的竟是一个异装的少年,黝黑的肤色,衬着乌亮的大眼,浓眉紧皱,正探头注视她。
恰巧苏漓若睁眼,着实把他吓一跳,惊呆片刻,扭头叫道:“阿芷,她醒了…”
一阵脚步声急促而至!一道人影纵然临近。
苏漓若来不及细看,沉重的眼帘又合上,只听的那少年惊呼着:“哎,她又昏迷了!”
温和而清雅的声音说道:“她从悬崖绝壁跌下,内伤严重,恐怕还得昏睡几日…”
“族长以灵力她疗伤,理应好了八九不离十,缘何醒来又昏过去…”少年不解问道。
声音越来越模糊,苏漓若完全听不到,仍然是黑洞似旋涡将她吸进,她彻底失去知觉。
苏漓若再次醒来,一眼触见的还是那个异装少年。
难道他一直守着?
苏漓若蠕动嘴唇,却感到喉咙发紧,竟无法出声。
少年眨眨乌亮大眼,问道:“姐姐,你这回是醒了吗?”
苏漓若目光涣散,神情茫然,她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跃下悬崖时的情景,落入温暖而熟悉的怀抱,漫天飘扬的衣袂映入眼帘。
“风玄煜!”她猛地瞪大眼,张口疾呼,喉咙划过一道疼痛,她,出声了。
声音响起,少年愣住,道:“什么?谁?”
苏漓若自己也怔了怔,漂浮的思绪渐渐清晰,没错,她最后一眼看到飘逸飞扬的衣袂,还有那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怀抱,一如初见时,她无意中触入的一掌温暖。
她抬眸,声音沙哑而颤栗呢喃道:“风玄煜…”
少年转身,从一旁桌上倒了一盏茶水,捧到她面前,温声道:“姐姐,你昏迷多日,不曾进食,难免喉咙枯疼,声不成调。来,先润润嗓子,再说说你是怎么掉下的?”
苏漓若心里焦虑,眼里尽是牵念,只想知道风玄煜在哪儿?但见少年一脸诚挚,目光纯净,不得已撑起身子,道声谢谢,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她把空盏交给少年,不等他放下杯盏,灼声问道:“风玄煜呢?”
少年转身回头,有些疑惑反问道:“风玄煜是谁?姐姐是因这人而掉下来的?”
苏漓若焦灼的眸光一滞,道:“救我的人…”
“哦,原来是姐姐掉落之时,受伤而有了幻境。”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笑容,道:“救姐姐的是族长,并非姐姐所说之人…”
苏漓若呼吸顿住,如遭当头一棒,浑身颤了颤,手足冰冷。
“姐姐昏迷九天九夜,若不是族长的灵力护住姐姐,只怕姐姐难以痊愈…”少年欢欣地说开了:“族长留下阿元照顾姐姐,为姐姐熬药的是阿芷…”
少年人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之貌,见她安然无恙醒来,自是欢喜不已。他生长于隔世之地,心纯如水,清澈无漾。
而,苏漓若却恍如掉进冰窖,心里的那份期望瞬间破灭,少年的话,她也是听的恍恍惚惚。
失望,吞噬了她心:原来,一切竟是她的幻觉!
欢欢喜喜说了一通,少年这才发现她不对劲,他皱起浓眉,欲俯身察看,遂一转念,大步往外跨,嘴里叫着:“阿芷…”
须臾,他又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俏丽的女子,她肌肤娇嫩,眉目婉俏,竟有浩然气宇之势,亦有女子妩媚之姿,若不是一身戎装束缚,定然是个倾世佳人。
苏漓若触目之际,跳出一个念头:她的飒爽风范跟雅丹很像,而她的眉目又比雅丹温柔,不似那般锐气。
“方才还清醒着,念叨一个人的名字,这会儿,人又糊涂了。”少年一脸担忧,原来的欢愉荡然无存。“阿芷,她会不会…磕了脑子…”
那女子微蹙眉头,搭手切脉,片刻,温声道:“并无不妥,脉搏这般稳当,不该遗下什么症患?”说着,似安抚苏漓若道:“你不必忧虑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大难不死,你与我们穆云族也算有缘…”
她以为她受了惊吓,难怪,那么高的悬崖跌落,决无生还的可能,若不是她命大,恰巧遇到族长,纵腾半空接住她,只怕已摔的连碎骨渣都没有!
即便族长救了她一命,她的脏腑还是受到击力伤害,若不是族长费了五成灵力护她,她就算醒了,也落的终身残废。
苏漓若心念百转,此时,听着女子宽慰,抑下满腹失望,呆滞的眼神也逐渐回暖,低声道谢。
她的话刚出口,那少年欢喜颜开,欣然道:“阿芷,姐姐没事!她…她会说话了?”
“嗯,没事了。”那女子点点头,温雅一笑,道:“阿元日夜守候,怕是累了,先去歇着吧!让我来替换…”
“不,阿元不累。”被称为阿元的少年,揉了揉眼,明显已是疲倦怠意,仍强撑着,固执道:“姐姐定是饿坏了,我去看看给姐姐熬的斋粥,火候够了没?”
他冲着苏漓若展开爽朗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
苏漓若颓然失措的心涌动一股暖流,为这个阳光挚诚的少年而感动,不过是陌生一缘,他竟如此护守!
苏漓若缓了缓情绪,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沉吟片刻,她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淡笑,目送阿元欢喜离去背影,听到声音,回转眸光,脸上仍挂着温婉笑容,道:“我叫沐芷,你呢?”69书包
“苏漓若!”突然,她心间一动,眼眸泛光,轻声道:“我想当面道谢族长的救命之恩,可否请沐姑娘帮忙引见?”
她不相信,那么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怀抱,月白衣袂撞入她的眼底,满目飘逸,竟是她的幻觉?
不可能!
“你我不必客气,就以名字相称,可否?”沐芷笑意更甚,目光清朗,道:“三日前,族长闭关修炼,月朔之后方可出关。”
苏漓若心头刚泛起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听她和阿元述说,这个穆云族的族长与她心中所念,悬差太大,着实牵扯不上。
然,她心里的念想却执意不消,即便有所失望,仍怀一丝牵强的期望。
“族长可是因为…”苏漓若这才想起阿元的话。
“嗯,你内伤严重,汤药无济,族长以五成灵力护你周全。”沐芷一脸坦率,直言相知,语气婉转,毫无责怪之意。
倏地,她的话锋一转,轻柔道:“他呀!待人总是冷漠寡言,不承想,此番如此倾力救你,这也是你的福气,恰巧遇上他。倘若是旁人,即便救了你,没有那五成灵力,如何保全…”
苏漓若一怔,瞥视她略带娇羞的笑容,柔情似水的语气,似乎明白什么,同时,心间泛起异样,只觉得堵的慌,有些闷不过气。
原来,每隔三个月,族长就会登上穆云山峰顶,以便观察星象。
苏漓若跌落之时,族长即将离开峰顶,却被一抹飞舞的疏影吸引。
穆云族隔世隐居几十年,从未有外来者闯入,可能因着悬崖峭壁,意外坠落者无一生还。
几年前,沐芷曾随原族长,她的叔父攀上峰峦之顶,竟看到蚀枯的残骸碎骨,可见不慎跌下悬崖之人不泛其数。只是苏漓若较于那些人幸运罢了,遇上族长出手相救,不然,也是蚀骨枯骸,遗弃荒野。
苏漓若一阵恍然,她也说不清为何对百晓生的话深信不疑?亦或,她这一年多颓败,压抑,悲凉的日子,令她心生厌倦,趁机寻个机会解脱。
而百晓生高深莫测的诡异,给她打开一个缺口,让她心神向往,无关真假。
她跳下去的那一刻,便是飞蛾扑火的一刹那。
苏漓若暗暗叹息:原来,她的心一直存念随他而去决绝!因着孩子,她万般无奈虚空于世。
然,她命不该绝,竟又存活下来?却,无非又一次承受失望的折磨罢了!
苏漓若沉浸心事,不言不语听着沐芷娓娓道来,她的声音清雅而温和,很动听,且有沁人心脾的舒畅。
她晃了晃神,心里一触,喃喃自语,念着:“穆云山…穆云族…”蓦地,她耳畔响起苓妃和德纯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曦妃娘娘!穆云山…巫族!”
沐芷愣住,脸色一滞,惊讶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巫族?漓若,你怎么知道巫族?”
“这…”苏漓若滞住。
“你不用顾忌,尽管直言。”沐芷神色恢复温和,坦然道:“坠落悬崖,你虽然保全性命,但想要离开这里只怕万无可能。”
苏漓若愕然,但一转念,顿时释怀,她说的没错,传言巫族极其神秘又邪乎,隔世隐居,洞穴为室,守猎为生。族规严谨,苛猛于虎,一丝不怠,惩毖凶狠。尤其,崇礼圣道,推宿布罗,星辰万象。故而巫族以女贤为尚,历有神女,圣女,荣居殿宇,泽世祈福。
巫族之所以择世隐居,不入凡尘,皆因斥厌异方,不易融和,这才在碌碌喧嚣之中消弥足迹,隐的一方安居。
若有异域侵入者,按巫族规训,该诛祭献,以免触怒万灵,消灾罢祸。
苏漓若暗自想着,已有些心惊胆颤。
“我自幼喜欢收集古卷奇传,曾在民间轶闻卷中阅览巫族事迹,故而略晓一二。”苏漓若暗自斟酌,岂敢鲁莽妄言曦妃之事,尽然,沐芷和阿元纯朴坦率,良善诚挚,她还是不敢冒险告知!
她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以巫族的谨慎斥外,如何容纳她?
可沐芷和阿元对她毫无防范之心,不仅不排斥她,居然还对她一见如故,难道之前的传言都是虚妄不实?
苏漓若沉思。
而沐芷闻言,却深信不疑,笑道:“原来如此!”
正说着,阿元端来清粥,喜滋滋地道:“姐姐,快尝尝我的一品斋粥。”
沐芷亦是笑容可掬地接过,递到苏漓若手里,道:“阿元深的一手好厨艺,尤其这一品斋粥,平常可是馋不来这味道。你倒是幸运,且有这口福…”
“瞧阿芷说的,若你想吃这一品斋粥,我岂能亏待你?”阿元有些不依不饶,却也是玩笑罢了,“只怕是阿芷见族长喜食斋粥,便一心为族长着想,不舍得族长少食…”
“阿元今日竟这般滑头!”沐芷脸色绯红,抿嘴微笑,语气坦淡道:“这一品斋粥食材稀罕,调熬时辰漫长,你怎地不知我体谅你,反倒寻起我的玩笑?”
苏漓若满怀失落,复杂的心情亦被俩人说说笑笑秉纯的性子感染,逐渐轻松。她一再道谢阿元的悉心照顾,这才勺着斋粥送入嘴里。没想到,这一品斋粥果然清香可口,萦绕入胃,留齿回味。
吃罢斋粥,沐芷与阿元体贴退了出去,让她静处休养。苏漓若依着榻上,举目环顾她所处居室,竟是间敦固厚实木屋,室内用具,一应以藤蔓竹条编制。
这与她所知晓的巫族盘居洞穴亦有出入,从沐芷方才言之,这里却是穆云族。她虽惊讶苏漓若如何知道巫族的存在?却不愿多作解释,那么,穆云族究竟是不是巫族呢?
苏漓若满腹疑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一晃几天过去,苏漓若感觉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一早起来,便下榻走动。捧着早饭进来的阿元却大惊失色,慌忙地将饭碗往藤桌一放,疾步上前,气呼呼道:“姐姐这是作甚?谁让你下地走动?”
苏漓若怔住,不解地看着他,不等她开口,阿元扶着她,按回榻上,说道:“族长用五成灵力护全姐姐的性命,姐姐却不惜之,真是白白糟蹋了族长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