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裕笙也知道,其实这个小姑娘就是随口胁迫他,自己只要吩咐下面的人不放人进来就可以对付,可他偏偏就心甘情愿的这样被她威胁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心里早有了答案。
最后一天,他们在香山,这会儿的香山还不到风景最好的时候。
林裕笙有些遗憾,摸了摸她的头:
“过一个月我们再来一次,那会儿枫叶全红了,特别漂亮。”
“不过你不能穿这么少了,天气开始冷起来了。”他接着又开始关心起季萦的穿着起来。
季萦坐在亭子里,往外看着周遭的景色,轻描淡写的说:
“不来。”
林裕笙是知道她懒惯了,没在意:
“到时候我背你上来好吗?”
“那也不来。”季萦回了头,道出另一个消息,“我明天就回广东了。”
近处有虫鸣,远远的飞鸟被游人惊起,一切都静下来,一根草尖凝着晨露,在水珠落下破碎之际,林裕笙终于开了口: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明天我去送你。”
小姑娘又不可能永远待在北京,这一点他也知道,只是陡然听到有点舍不得。
林裕笙考虑了一下,说:
“那等到冬天下雪了你再来,到时候带你堆雪人去。”
“不来。”季萦再一次拒绝,“北京没什么意思,我玩儿够了。”
林裕笙心脏微微下沉,强露出了个笑来:
“那只好我去广东了。”
“广东啊……也就那样吧,到时候你可以请个导游,有些老人现在还不会普通话呢。”季萦给他出了个主意,可跟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
林裕笙终于面色也难看了起来,牵起她的手:
“我们俩现在算什么?”
他更多是想问,自己到底算什么?突然之间,她的态度便变了个透彻,好像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我们?”季萦的笑容轻佻,“阿笙是我的叔叔啊。”
她突然之间有些惊诧的捂了嘴,“叔叔不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吧?你可是已经订了婚的人。”
“再说了,我还是未成年呢,我告诉过叔叔你呀,你太老了。”
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往林裕笙心脏上戳,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幻象被她轻而易举的捏碎了,血淋淋的现实摆到了眼前。
是呀,林裕笙已经是订了婚的人,要论错,他才是罪责深重的一个,小姑娘可以天真不懂事,自己怎么会这样肆意妄为?
可他不甘心,他想说自己可以退婚啊,没关系的,他们根本没有感情只是商业联姻而已。
但季萦又说他太老了,林裕笙无往不利的自信被碎了个干净,就像初见时那样,她也说了这句话。
后来怎么会改变的呢?是因为自己分明对她动了心却又嘴硬的训导她,企图以长辈自居来自我克制,于是她又兴致盎然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缠上了自己。
一瞬间,林裕笙就把她的动机琢磨了个透,十七岁的小姑娘还是很易懂的。
可就算是知道了,他也心甘情愿的栽了进去,早已无法抽身。
“都说了平时让你多锻炼锻炼。”
“你看看你,累成这样还不如我跟你爸呢。”
林裕笙还想争辩,亭外却又来了几人,显然是一家三口都来爬香山了,说话间走进了亭子里。
此时的小男孩儿累得气喘吁吁的,连连摆手示意母亲不要同自己讲话了。
那位父亲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一来就破坏了清净,歉意的对亭内的两人笑了笑:
“我这儿子平时就喜欢待在家里打他那个电脑,香山才多高啊喘成这样,身体素质不行。”
林裕笙此时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可对着外人还是尽力维持好了表情:
“现在的孩子都不怎么喜欢运动的。”
“可不是说吗,这是你女儿吧?”父亲点头称是,捅了捅儿子跟他说话,“看看人家,别人还是个小姑娘呢,爬上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哪像你?”
他哪知道季萦都已经坐在这儿休息了半小时了,当然面色平静,可这丝毫不妨碍他教育儿子这件事。
那男孩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青春期的男生总会特意在女生面前卖弄,比一个看起来娇气的漂亮姑娘还弱显然让他失了脸面,赶紧平复了呼吸不再喘了。
这边父子间的育儿节目林裕笙已经听不到了,他脑子里只有那一句,‘这是你女儿吧’。
他转头看季萦,这才发现她还真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今天要爬山她便半点妆都没化,素面朝天的。
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眉目都还稚嫩,分明连发育期都还没过,自己却大了她足足有一轮过半,是她年龄的一辈。
林裕笙刹那间从这场梦里醒了过来,冷下了脸色:
“我们下山吧。”
“好呀。”季萦似乎没发觉他态度的转变,伸出了手去,“爸爸背我。”
那边教育儿子的父亲瞬间失了声,他拿季萦当例子就是个最大的错误,前一秒还在夸她一个小女孩儿身体素质都比自己儿子好,下一刻,她就要父亲背了。
亭内,在初秋的风里安静了下来,林裕笙看了她半晌,终究是不忍心,背身蹲了下来。
她把自己吃得死死的,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季萦跳到他背上,突然狡黠的笑了起来,舔过他的耳垂:
“走吧,爸爸。”
林裕笙被烫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那一家三口齐齐倒抽了口冷气,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觉得害臊起来,头也不回的疾步走了。
这一路很长,背上的人沉甸甸的,越往山下他越清醒,心就凉得更透彻,把所有的事都想明白了。
季萦不过小孩心性,把这事当做了一场玩笑,只有自己陷了进去。
山底,林裕笙把她放了下来,转头便走了,第二天他没有去机场相送,两人再没有见过。
再后来,季萦偶然听说,林家那位从政的少爷,莫名跟家里大闹了一场,与刚订婚的未婚妻解除了婚约。
北京城里拿这事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饭后谈资,都笑他失了心智。
她听了也跟着笑,没想到林裕笙啊,还是个痴情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