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沾湿的不止是她的脸与头发,更多的滴落到她的衣服上,洇开大片暗色。
裴珏笑起来,将空杯搁上了桌面:
“现在会说话了吗?”
“……”
对面没有回应,只埋头在了自己膝盖里。
眼泪生理性的大颗溢出,湿了阮榆秋满脸,高浓度的酒液被稀释,又将眼周的酒融进了眼睛里,恶性循环。
“阮榆秋?”裴珏有些疑惑,凑近摇了摇她,却感受到了掌下她身躯颤抖起来,“你怎么了?”
依旧没得到回音,他有些急了,握着她的肩将人扶正了,却看到了她紧闭着眼,眼泪止不住的往外落的画面。
“进眼睛里了怎么不说?”裴珏立马将人拉了起来,往洗手间走,可语气里实在是没觉得这是自己泼酒的的错,反而怪上了默默忍耐下来的人了。
但阮榆秋是闭着眼的,实在不敢随着他跑过去,反而还被沙发边挡路的桌角撞了一下,小小呼了声痛出来。
裴珏心里着急,顾不上将就她的步伐了,一把就将人横抱了起来,快步往洗手间跑。
换来的是阮榆秋的一声轻呼,陡然的失重感之下,她紧张的揪住了裴珏心口的衣服。
待她反应过来这是被人抱起来了过后,已经到了卫生间里被放了下来。
水龙头打开,她急忙舀了清水起来冲洗自己的眼睛,数分钟后,衣襟湿透了的她这才直起了身。
裴珏看着那双红肿的眼睛,凑近过去确定她的视力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放了心:
“没事儿就行。”
阮榆秋看上去将哭未哭的模样,那眼梢带上的红色融掉了那万年不化的冰封,眉目间有风情流转出来,让语气里的冷打足了折扣:
“裴二少现在满意了吗?”
裴珏看着她这可怜模样,硬是没了脾气,他目光往下偏了偏:
“是我的错,对不起。”
可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这一身都湿了的模样,又偏偏赶上今天穿了件白的,那布料就贴了皮肤,透出些莹白的肉色来。
内衣是最普通的款式,他身经百战到一眼就瞧得出来,丁点儿花色都没有,肩带纤细到他一手就能拽断。
裴珏腹中霎那间就积满了火气,连忙把眼睛抬起来,却又撞上了她含满了媚意的眼波。
这下,掉头就走,将人关到了洗手间里,只留下一句话:
“我给你找几件衣服去,柜子里有毛巾,你拿着擦一下。”
姑娘眼梢若是带了红与微泪,便是斩杀男人最锋利的一把宝刀,谁能受得了?
阮榆秋对镜,自照这般狼狈的模样,抬手擦过坠到下巴尖的一滴清水,眼神却淬进了白霜。
裴珏家里哪有女人衣服?他是一贯不会带那些床伴与前女友们到自己家里来的,衣柜里也只有件件的男装。
他巡视一圈,将视线落到一件白衬衫上,联想起阮榆秋只身单穿了一件自己衬衫的模样,衣摆长到臀下,将露未露,钮扣扣到第三颗,一点点线条若隐若现,袖子将将露出指尖,折上去把那如水晶般纤细易碎的手腕环住……
片刻后,裴珏清醒过来,收起了这幅恶趣味,取了件普通的T恤出来,可却没有下楼,坐在了床边静静等待着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情趣,他也不是没跟人玩过,还不止一次,只是现在想来都觉乏味,唯独一个边儿都没沾到,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阮榆秋让他有感觉。
许久过后,他终于熄了火,拿上衣服回到了一楼,开了条门缝将衣服递了进去:
“换吧。”
门内阮榆秋没接,停了片刻后说了句话:
“再帮我拿件外套来行吗?”
“这多少度的天你还穿外套?疯——嘶……”话硬生生的止住了,裴珏倒吸了口冷气。
是啊,这要湿了也不可能只湿外边儿一件,从里到外,那肯定都湿了个透,所以她要把那件也脱了,自然不可能就穿个T恤出来。
又联想到,自己衣服之下,就是她未着一缕的身躯,裴珏刚刚才熄下的火瞬间就烧得更旺了。
“裴珏,可以吗?”洗手间内,半天没有等到回应的阮榆秋又开了口,只是这次软下了语气。换成了对方喜欢听的称呼,连声音都带着忐忑。
裴珏清醒过来,连忙答应:
“好,你等着。”
这时,阮榆秋才终于把衣服接过去轻轻合上了门。
裴珏暗自咒骂一声,她可真是算准了自己不会对她下手,在男人的家里还敢这么放肆。
阮榆秋一切收拾完出来之后,便把外套拉链一直拉到了顶上,刚巧遮住了嘴,手里拿着一团湿漉漉的衣服。
不像平时那般什么都归置好,那衣服就皱巴巴一团,乱七八糟的,在当中还裹了个别的衣物。
裴珏看她脸色倒还坦然,除了眼梢那一点红竟是与平时别无二致,没半点儿不好意思,说来也是一报还一报,前几天自己穿她裤子,今儿就轮到她来穿自己衣服了。
他略带僵硬的将早准备好的密封袋递出去:
“你装进去拿回家洗吧。”
阮榆秋“哦”了一声,接过手将衣服塞了进去,又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
只是,匆忙之间,裴珏看到那一团白中,露出寸许的黑,终究是没有遮掩好。
这一通尴尬之后,两个人也终于能坐下好好说话了,他默默将空调调低了两度,开口: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今儿都说出来吧。”
祁朗开着车,快抵达工作室时却有些后悔了,自己该练好了再将歌演出来给她听的,可是这一写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心情着实有些无法藏匿,搞得如今这副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解释:
“咳……这歌儿刚写出来,乐队还没练过,想先看看你满不满意。”
季萦笑着看他,眸中满满的信任:
“阿翔写出来的肯定好听,我不用听就很满意了。”
祁朗心尖一颤,将视线回落到路况上,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
另外两个人也早早就到了工作室了,不笑宁请拨琴弦,语色淡淡:
“他倒也记得起来自己还有个乐队。”
张三儿将自己的电吉他抱给米渔玩儿着,手把手的教,头也不抬:
“可能是因为之前被那歌儿难住了吧,这听着倒也对得起他写了那么久。”
不笑宁看向他们相牵的两只手,眸里划过一丝嘲弄,小声问了一句:
“是吗?”
电吉他响起,将那两个字遮掩了过去,只留下一室破碎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