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涧闻言耸耸肩,无所谓道:“是啊。我这虽说号称王府,不过像样的院落不过两个——前院会客,后院起居。倒也够用,因为我常去……”
他骤然打住,但方书瑶心里也明白,无非就是什么醉奴膝啊天香楼一类的。
难怪穷啊。
她不死心道:“起居俱在这一间屋子里么?”
沈涧一脸无辜:“后头有厢房,不过没收拾。对我来说方寸之地足以,瑶瑶是觉得局促,想要个单独的小院儿?”
方书瑶极快道:“怎会。”
仿佛是怕他不信,又加一句:“这样便甚好。”
沈涧笑睨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方书瑶心虚,总觉得他有几分促狭之意,长眸闪了闪,赶快又给沈涧添了半勺粥。
沈涧来者不拒,吃了个肚儿溜圆。
待元娘撤了餐盘,两人便四目相对,两下无言起来。
半晌,倒是方书瑶先开了口:“殿下素日都做什么?”
沈涧想挑能说的说,突然发现竟然无话可说。
他没有朝职,外人看来不过就是常逛烟花柳巷,闲来斗鸡赌马。
至于他借醉奴膝中老鸨蚕娘之手做成的累累善事,又不能为外人道。
沈涧忽而想起月初封给蚕娘的银子,写了草案让她为凌汛灾民施粥,如今半月过去,不知进展可否顺利,还得抽时间过去问问才好。
可是他刚娶妻,为了方书瑶的面子,仿佛也不该涉足烟花之地……
他风轻云淡道:“不过是闲散日日罢了。瑶瑶都做什么?”
方书瑶想了想,道:“并无闲暇。”
沈涧:“嗯?”
她回顾重生以来充实而幸福的短短几日:“每日请安、查账、议事、抽查书言功课、复盘,时间总不够用。”
沈涧双手抱臂,叹了一声,悠悠道:“我看你方家之富,不止在于开源,更是节流。一个姑娘都忙成这样,可不是富嘛。“
方书瑶垂眸低笑:“爹爹有意历练我。”
沈涧凑过来,满脸崇敬:“哇,谣传瑶瑶是下一任家主,可是真的?那你平日管些什么事?”
他既然提起,她也就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
“……除了那些之外,关系来往,上下疏通,我也需记录清楚,报与爹爹。”
意识到自己说了好久,忽而忐忑道:“殿下是否觉得无趣?”
沈涧撑着下巴歪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闻言连连摇头:“不不不,我觉得甚有意思。你刚说……上下疏通,都疏通什么?”
“我家虽是总商,掌有御赐引窝,可淮扬官场上下无一不需打点,所费之资可达成本半数之多,更毋须提经年来皇帝南巡的接待之资,以及重大事宜的捐银了,便说七年前匈奴入侵,我家便捐了500万两作为军费。”
“所以说,这些关节疏通,捐银耗费,这便是常态了?那这笔支出可要落账?若无记录,经手之人揩一把油,也是防不住的。”沈涧挑眉,笑意中暗藏机锋。
方书瑶点点头:“正是此理,一向是有账可循的。”
沈涧并不吃惊,又咂摸了一遍方书瑶的话,笑道:“难怪人人都说盐商盐官俱是肥差呢,幸亏我太子皇兄长得有些抱歉,不然瑶瑶恐怕看不上我。”
他说者无意,元娘却听者有心,瞥了眼方书瑶,有些疑虑:姑娘还同太子有什么关系?
方书瑶一凛。
这个沈老三,满口跑马!
怕他再说什么,她硬着头皮,娇娇地打了沈涧一下,捏着嗓子嗔道:“殿下!”
元娘默默挪开了眼,沈涧悄悄放下了碗。
方书瑶心一横,也罢,大不了她便豁出体面——她舀了一勺粥,殷殷凑到沈涧唇前:“殿下,妾服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