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姨娘入府时,都是二八年华,年纪最大的姨娘今年都已二十有九,最年轻的也入府近一年,这么多年下来,始终都没有传出喜讯。
众人表面没说,暗地里却都在议论说贺玉娘手段高明,把着姨娘不让她们生孩子。
她特意挑了谭迁不在府中的时候请几位大夫上门。姨娘们被叫到正房看到大夫时,心思深的一脸漠然,最年轻的兰姨娘脸上露出了几抹不屑。
她最后进门,也最得宠,平时不敢明着和主母做对,但气头上来后,有些冲动:“夫人每半月让大夫给我们诊脉还不够吗?”
天地良心,那个大夫是谭迁派的。
说实话,贺玉娘一开始进门时,确实不想让妾室有孕,那时候还挺上心,让人一直暗中注意着姨娘的动静,还会让其事后喝避子汤。
后来生下了长子,她便也渐渐放松了对姨娘的掌控,襁褓中的孩子多病,她跟着费了不少神,便也顾不上姨娘那边。
几次避子汤没来得及吩咐,她干脆也不管了。
后来谭启郎五六岁,就连谭琳都已经四岁,她才猛然发现,几个姨娘竟然都没有好消息传出。
二姨娘和三姨娘,是她主动提出要纳的。
可惜,还是没有好消息。
贺玉娘妾也纳了,又有谭迁吩咐的大夫每半个月诊脉,她便也放开了手。
两个孩子都这么大,姨娘们的肚子却始终没动静,偶尔贺玉娘也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动了手。
秦秋婉一本正经:“老爷没少往你们房中去,你们却一直没好消息,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寻常。所以才找了城内几位擅长妇科的大夫,让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年轻的兰姨娘还好,其余三位都不以为然。
尤其是大姨娘,进府多年,盼了多少次,就失望过多少次。现在她已经年近三十,早没了生孩子傍身的期盼。
几位大夫轮番上前诊脉,一个个都皱起眉来。
“如何?”
几人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位上前:“夫人既然请了我们,那我们便直说了。几位姨娘都有寒凉之症,由以这位姨娘寒症最重。”
四人讶然。
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他们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这位大夫的话里,几乎就是明摆着说,几人都是因为生了病才不能有孩子。
尤其是大姨娘,病得最重。
难道有人故意害她们不能有孕?
可这个府中,就只有谭迁一房,没有人争家财,除了贺玉娘之外,应该也没人会把着他的子嗣。
可若是贺玉娘动手,她又何必找这么多大夫来拆穿自己?
几人心思各异,秦秋婉没管她们,看向几位大夫:“可有法子医治?”
“可慢慢调理。”大夫看向大姨娘:“只是,她……”
大姨娘苦笑了下:“我都这把年纪,不想折腾了。大夫给三位妹妹好好医治吧!”
兰姨娘还年轻,也一直都在盼着有孩子,急切道:“夫人,您可不可以让大夫去我屋中看看?”
她就是不提,秦秋婉也要吩咐,颔首道:“每间房中都查一查。”
一刻钟后,丫鬟端着一些首饰还有花草进来,兰姨娘午后的补汤刚好熬好,也在里面发现了不利于女子有孕的药物。
秦秋婉正色道:“有人谋害府中姨娘和子嗣,此事不可轻易放过,我会让人严查,然后给你们一个交代。在此之前,先让大夫给你们治病。”
兰姨娘眼圈通红:“夫人,您管着后院,可有怀疑的人选?”
大夫写好了药方,各自的丫鬟跟着去拿药,屋子里安静下来,先是三姨娘啜泣,后来几位姨娘都哭了出来。
像她们的一生,如果没有孩子,我后半生都没了盼头。
“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秦秋婉看向大姨娘:“当年我给你送过一年避子汤,都是选的药效最温和的那种,在那之后,我就再没有管过。”
大姨娘不再期盼子嗣,但得知自己是被人所害,也气得眼圈通红:“可这个府中,有谁看不惯老爷多子多福?”
虽然是秦秋婉找来了大夫查出了几人的病症和身边不干净的东西,可几人并没有信任她。
若不是她,又能是谁?
秦秋婉撑着下巴,意味深长道:“这件事情可不好说。我奉劝你们一句,今日之事,最好别哭到老爷面前。”
兰姨娘年轻气盛,当即福身一礼:“妾身不明白为何不能找老爷做主,还请夫人明示。”
“你要愿意,我也不拦着你。”秦秋婉挥挥手:“你们回去自己想。”
她这意思,好像不让她们有子嗣的人是谭迁一般。
几人压根不信,出门后碰头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观望一二。
最先要查的,就是丫鬟配回来的药。
几人在熬之前,特意让自己的丫鬟结伴去外城找了个小医馆的大夫辨认药材。得知确实是调理女子的药材,这才开始喝。
喝是喝了,但几人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在这个府中,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多年在她们身边放各种不利子嗣药物的人,除了夫人,也只有老爷了。
若是夫人值得信任,那老爷就一定有问题。
要说夫人做假好人,也不太像,除了大姨娘之外,三人都私底下找大夫问过,只要好好喝药,多则两三年,少则两三月,她们就能有孕。
夫人怎么看都像是真心帮她们调理。
难道真是老爷?
第280章第十个原配九
几人私底下碰头商量了一下,决定听从夫人的意思,暂时不告诉老爷此事。
接下来几天,秦秋婉得知陈家夫妻又再和别的几个富商接触,没几天就定了亲。那商户不如谭府富贵,但能够和陈府结亲,绝对算是高攀。
天气渐渐炎热。
转眼到了四月底,城里的县试开考,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在贺玉娘面前提及。
这是谭启郎第三次参加县试。
秦秋婉打听好了日子,特意在午后上门去接。
县试的地方由后衙改建,知府大人不止要管辖下各种不平之事,也要管各处的桥和道路,但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有限,许多时候得自己想法子。
知府刘大人上任五年,还从来没问商户伸过手,他是个有心的,但凡碰上县试,衙门就能大赚一笔。
他将县试大门外的地段分开,层层递进,想要靠近门口,就得付银子。
门口处最贵,得花十两一人。
且名额有限,只能容纳十多人,更远一点的地方,便只收五两,最外层不收银子,距离县试门口,也不过百米开外。
总之,赚的就是那些不差钱的人的银子。
秦秋婉身为谭家主母,根本就不是缺银的人,她带着身边丫鬟和长安,拜托燕夫人直接付了三人的银子,得以到门口去接。
先帝时,商户不可参加科举,不过,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很快就颁下律法,商人也可参加。站在这门口的,也就是城内几家富商。
秦秋婉站在马车上,和边上的赵夫人闲聊,另一边,三位老爷也在低声议论。
赵夫人看了一眼堵得满满当当的门口,道:“应该就咱们几位了吧?”
秦秋婉不接这茬:“不知赵公子这一回可有把握?”
赵夫人摆摆手:“今年只是试试,反正他才十四,咱们不急。听说有的人考到了五六十岁才中一个童生……只要他能在三十岁之前得中童生,我就很满足了。”
话不能说得太满,得谦虚。
她又笑着问:“谭公子这一次如何?”
秦秋婉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了路口。
那里又有一阵骚动,中间分出一条道来,一架红色绣牡丹的马车缓缓过来,一看便知是女子所用。
赵夫人顺着她视线看去,啧啧摇头:“有点挤。”
她自然是不敢说大人敛财太狠,只一句话后,再不愿多说。
马车走到近前,帘子一掀,率先跳下来的人是胡敏依,她还抱怨:“郊外过来也太远了,咱们挤一路,险些没赶上。”
紧接着,马车里下来一位着红色华贵衣衫的夫人,正是烟雨。
她下了马车后,没看守在门口的人,而是盯着紧闭的后衙:“还有多久?”
秦秋婉笑盈盈上前:“敏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胡敏依身子一僵,一瞬间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缓缓回头,当看清面前的人当真是自己名义上的婆婆时,顿时心跳如擂鼓。她失声问:“母亲,您怎么会来?”
秦秋婉笑眯眯拉过她的手:“启郎县试,我当然要来接他。听说好些人考完后还会晕厥,我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在此等候。”语罢,伸出手摸摸她的脸:“你的脸这样白,是中了暑气吗?”
胡敏依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您怎么会知道夫君今天县试?”
秦秋婉伸手一指外面的人群:“这还用问么?我和别家夫人闲聊的时候就得知了,启郎自小懂事,还故意不告诉我。太不像话,你该劝劝他的。”
胡敏依:“……”
她只觉如芒在背,缓缓转头去看边上亲婆婆的神情。
转头时,她还察觉到自己的脖子咔咔的,转得格外艰难。
烟雨脸色煞白,已经有些站立不住。
秦秋婉顺着胡敏依视线看过去,惊讶问:“你怎么在此?”又看了一眼后衙大门:“难道你儿子也在参加县试?”
说不是也没人信啊!
这么热的天,要不是因为有孩子在里面参加县试,谁会花这么大一笔银子跑到这来晒太阳?
察觉到边上几位老爷和夫人的目光,烟雨胡乱点点头:“对。”
秦秋婉好奇问:“你也住在岚山书院吗?”
烟雨尴尬地笑了笑。
秦秋婉一脸善解人意模样:“看我这个脑子,敏依住在那边,你和她同行,定然也是住在岚山书院周围,观夫人这打扮,该不会和我儿是邻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