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小夫妻俩都年轻,要是碰上什么事,还请夫人搭把手。”
烟雨:“……”
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接话。
边上赵夫人凑上前来,上下打量过后,惊声道:“这不是那位……”
那位在谭启郎新婚之时和谭迁私会的妇人。
秦秋婉笑了:“那一次我太激动,后来我家老爷跟我说都是一场误会,死活不肯纳她进门。如今观夫人也有儿子在参加县试,看来我确实误会了她。”
赵夫人:“……”
她打量了一下烟雨,那天是一身红衣,今儿又是,观这衣衫料子,应该出身不凡。
“夫人这料子可是新到的浣纱,我想了好久都没等到。不是夫人出身哪家?”能够买到浣纱的人家,怎么也不会是无名之辈,赵夫人兴致勃勃:“以后若是得空,我们可以一起喝茶。对了,您儿子年岁几何,可有定亲?”
秦秋婉连声赞同:“要是遇上合适的姑娘,我们也可帮你牵线。”
谭赵两家在城里都是最富的商户之一,一般人若是能得两家夫人牵线搭桥,但凡是想让自家孩子好的,都会求之不得。
烟雨被这一叠声的问话问得更加心慌。
心里慌乱,便也不敢乱说。就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被人戳穿。
她扶着头,一脸痛苦:“我好像真的中了暑气。”她转身就往马车上爬:“我得去看大夫。”
临近县试结束,周围的人越挤越多。
进来不容易,想要出去就更难了。秦秋婉看了一眼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我那有些解暑的药丸,你先吃上两颗。”
“不用!”烟雨可不敢把贺玉娘给的东西入口。
她拒绝得又快又急,爬上了马车后,很快把帘子落下:“抱歉,我得歇会儿。”
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赵夫人隐隐觉得不对。
这人从一见她们面色就不自然,不是她自傲,凭她的身份,还没人会这么拒人千里。就算是知府夫人,她凑上去闲聊,也会对她客客气气。
这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对劲。
她扯了一把秦秋婉,低声问:“这人怎么这样?”
胡敏依脸上僵硬,眼看烟雨躲了进去,心下微松,解释道:“伯母她路上就有说胸口堵,其实,她儿子都不让她来,就怕她受不住这一路颠簸。是她自己执意,这才搭了我的马车过来。”她越说越顺口:“母亲,一会儿她儿子出来,我们都要假装看不见。否则,若是让她儿子看见她虚弱成这样,回头一定会担忧。兴许还要怪罪于我。”
秦秋婉不赞同:“你为何要揽这样的麻烦?”
胡敏依:“……”
“母亲,您也进马车去坐着,一会儿夫君出来,我把他带过来就行。”
秦秋婉不答应,抬步往县衙门口走去:“来都来了,我是一定要亲自接启郎的。一会我得说他,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告诉我,万一他在里面闷出个好歹,岂不是让我担忧?不省心的东西……”
胡敏依听着她念叨,也不敢胡乱插嘴,只能随口附和几句,还乖巧地告了罪。
没等多久,里面一阵喧闹传来。
外面的闲聊的众人立刻住了口,反应快的已经往门口挤。
秦秋婉不想受那罪,站到了自己马车上。又吩咐胡敏依:“你也回去站马车上,免得被人挤着你。”
胡敏依不想回去,她还得在谭启郎出门的一瞬间告诉他两个娘都到了的事。
实在是这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闹开,对他对谭府的影响都很大。
胡敏依想往门口挤,秦秋婉却不允许,将她一把拽回送回了大红色的马车上:“你们新婚,很可能已经有了孩子,双身子怎么能在那里挤呢?你就站在马车上,启郎又不是孩子,他出来之后会找咱们的!”
周围都是人,胡敏依被推上了马车,再想要下去时,已经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秦秋婉身形利索地回了马车上站着,大门打开,不少书生涌了出来。
谭启郎站在最前,一出门就喊:“娘!”
他看着胡敏依的方向,那里,烟雨已经控制不住地探出了头。
秦秋婉心下一笑,伸手挥了挥,扬声道:“我在这儿。”
对于熟悉的人,任何人都难免多在意一些。赵夫人也是如此,刚好将母子俩各自的神情看着眼中。
这……到底喊的是谁?
第281章第十个原配十
谭启郎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写了一天的文章,富家公子出身的他,早就憋坏了。出门时还抢在了前头,门一开,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红色马车。
这马车还是他成亲之前,和母亲一起选定的颜色。早在前几天,他就和母亲商量过,到时候她们婆媳一起来接他。
所以,他一出门就找大红。
大红色本就显眼,他瞧见了后,看到了站在马车上的妻子,还有只探出一个头来的母亲,下意识就喊了。
本来他不应该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称呼,可这时候门内外都是人,又闹哄哄的,应该没人注意到他。
可一声喊出,却听到了熟悉的女声,循着声音看过去,他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贺玉娘怎么会来?
他明明没有告诉她县试考完的时辰来着。
秦秋婉假装没看见他不自在的神情,伸手挥了挥:“快点过来。”
谭启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妻子和已经又缩回了马车中的亲娘,只得慢慢挪到了便宜亲娘面前。
“娘,你怎么会来?”
秦秋婉一副慈母模样,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擦擦汗。”这才又回答:“你还好意思问,这么大的事竟然不主动告诉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娘?”
自然是没有的。
谭启郎接过帕子,用帕子挡着自己的眼偷偷去瞄那边的红色马车。
胡敏依冲他使眼色。
两架马车隔了好几步远,中间都是人流,谭启郎根本不明白妻子的意思。
不过,两位亲娘撞到了一起是事实。
他们成亲那日,父亲和母亲在池塘边的房子里相会被贺玉娘发现之后,很是发作了一通。
要是让她得知自己另有亲娘……谭启郎心中慌乱不已。
商户之子在读书人中本就受人歧视,若让外人得知他是外室子,以后谁还会和他来往?
兴许连夫子都再不愿意教他。
这事不能暴露!
想到此,他爬上了马车,吩咐长安:“这里太挤了,先出去再说。”
如果胡敏依机灵一点,就在出去的时候与他们“走散”,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亲娘放下马车。不拘是另找马车来接,还是她自己租一架马车回外城都好。
出来的人太多,外面的人又不停往里挤。马车想要出去很是艰难。
谭启郎心情不太好,眼看马车挪不动,身后的红色马车也等在原地,忍不住斥道:“赶紧往前走啊!”
这会儿天气炎热,长安被晒得满脸潮红,心下又着急,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听到谭启郎斥责于他,秦秋婉很是不悦:“外头那么多人,你让他飞过去吗?”
听到母亲斥责,谭启郎满脸惊讶。
母亲竟然会为了一个车夫斥责于他?
“娘,我只是太着急……”
“外面的情形你也看得到,再着急也不能这样催,万一马车伤着了人怎么办?”秦秋婉伸手一指外面的书生:“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读书人,万一让他们受了伤,耽搁考试事小,若害得人一辈子不得再进考场,你内疚不内疚?”
谭启郎心里有事,被训了也没想着反驳,掀开帘子一直紧紧看着外面。
事实上,他看的是身后的红色马车。
可千万要错过才好。
可惜,外头的人太多,想要出去的马车排成一列,别说错过了,连错开都不能。
一刻钟后,马车挪到了百米开外,这边人虽然还是多,但比起方才,已经算是稀少了。
谭启郎心下一动,吩咐道:“我有点头晕,好像中了暑气,先去医馆瞧瞧。”
长安回头来看秦秋婉神情。
秦秋婉可不想让他糊弄过去,斥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媳妇从郊外赶了半天的路过来,她人还在后面,你再疼,也等上一等。”
谭启郎就是不想等她,顿时眼睛眉毛揪到一起,一脸痛苦模样:“娘,我的头好疼啊!”
秦秋婉伸手帮他捏了捏,用上了巧劲,捏得谭启郎痛得呲牙咧嘴。她看向后面被夹在人群里的红色马车,道:“那个车夫不行,半天出不来。长安,你去帮忙。”
谭启郎:“……”
他心里只期盼着亲娘自己下了马车避开才好。
烟雨身形瘦弱,又穿着宽袍大袖,料子还是新到的浣纱,这一身值十多两银,贵重不说,挤在人群里她大概要走不动。
兴许还会被人顺手牵羊把头上和手上的首饰偷走,所以,她是想着等到人少一点的时候下了马车,再想法子出城。
胡敏依倒是想出声让她下去,可看到她不悦的脸,立刻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烟雨心里又憋屈又烦躁,加上天气闷热,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每一次遇上贺玉娘她都要退让,她真的真的受够了!
但为了儿子,她只能忍。
烟雨着急下去,可马车卡在人流中动弹不得,她要是就这么下,很可能会被人踩。
她掀开帘子,焦灼地看着人群,努力寻找自己跳下去的契机。
却见一位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挤回来,直接跳上了马车:“夫人让我来接你们。”
说着,就抢过了车夫手中的缰绳。
车夫傻了眼,下意识回头去看烟雨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