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女还是把脸埋在短发女的肩膀里而,其他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到她如云般光滑的头发。
空调风似乎更冷了,房间里不少人都缩了缩胳膊,岑今的手臂浮起一排细密的鸡皮疙瘩,甚至能听到身后正对着他的空调风呼呼声。
但下一刻,空调明显关小了些。
岑今诧异地回头,正对着他的空调风确实小了许多,风度处于一个吹得他很舒服的大小。
难不成是老板还记得他几年前在岗位上的付出?
但是房间里除了他,其他人还是很冷的样子,明明只有一台空调。
“八年那年夏天很闷热,每天温度高到30c,可是妈妈不让开空调,每天都在风扇的嗡嗡声和黏腻的汗水中醒来。
这天,我照例满身大汗地醒来,坐在床边,正对着风扇,身后的窗帘拉开,阳光照进来,屋里很敞亮。我用眼角瞥墙上的那幅画,心想,她一定又看了我一晚上。
都怪阁楼里的叔叔把她带回家,希望她不要缠上我,我现在可没有偷盗的癖好。
妈妈在楼下催我下去吃早餐,我洗漱完毕,一边吃一边看着妈妈把准备好的早餐重重摔在奶奶桌前,爸爸在看电视,后脑勺对着我们,假装看不见。
但是我知道他看得见。
奶奶无可奈何地叹气,苍老的模样有些可怜,我心软,但是一看到她眼睛位置的两个黑洞就生气,再想到就是她坚持让叔叔留在阁楼就更加生气了。
所以我大声喊妈妈,故意说房间里的画太讨厌了,家里那些重要的东西快被她偷光了。
因为叔叔当年去立本的路费就是偷走奶奶的私房钱和爸妈结婚的钱,他们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偷’这个字在我们家非常敏感,所以妈妈很配合我的演出,在厨房里指桑骂槐。
尖锐的声音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嘈杂声让我后悔提起房间里的画。
唉,为什么他们不明白我其实说的是真话?
奶奶端着餐盘去阁楼给叔叔送餐,我背上书包在玄关那里穿鞋,回头看着在看报纸的爸爸说:爸爸,如果一直假装看不见,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真的看不见了。
爸爸恼怒地瞪我。
我嘻嘻笑,跑出家门,突然想起忘记叮嘱爸爸不要趁妈妈不注意,又去偷她的私房钱,不要像奶奶一样总是偷家里的食物、我的营养品和妈妈的补血液去给叔叔啦。
一周后,我在强烈的心悸中突然醒来,床头的时钟静悄悄地指着3:45分。
黑暗中有密集的视线盯着我,它们来自于画的方向,死死地盯着我,我似乎都能听到它们在窃窃私语。
会说话的眼睛?
真好笑。
可我笑不出来,我心里很慌、很恐惧,我拼命想睡觉,但是睡不着,我想尖叫,想喊爸爸妈妈,可是不行,画里的眼睛在看我。
我不知道如果我被发现醒过来会怎么样?
会像偷东西的奶奶一样,眼窝变成两个黑洞吗?
可我已经很久没有偷东西了,自从我发现那幅画也会偷东西后,我就不敢了。
它会不会翻旧账呢?都怪叔叔,都怪奶奶,他们自己偷东西,为什么要害我们呢?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我飞快地冲出去,狠狠地揣着叔叔的房间,然后跑下楼质问妈妈为什么还留着叔叔?为什么不能让奶奶和叔叔去老房子住?难道孝顺的名声很重要吗?难道奶奶的养老金很重要吗?
妈妈心疼情绪崩溃的我,最终态度非常坚决地要求奶奶和叔叔搬去老房子住,我趁机提出要求,叔叔偷回来的画也带走。
对爸爸来说,当然是妈妈和我更重要,所以这次他终于放下手中的报纸回应我们的诉求。
我看着他脸上两个眼窝一样的黑洞,不禁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最终全家决定奶奶和叔叔必须明天搬走。
妈妈很高兴,奖励了我一根大鸡腿,我也很高兴,于是抬头认真问:妈妈,你会偷东西吗?
妈妈说:当然不会。
我一下子就放心地啃着大鸡腿,等到晚上的时候,又回房间睡觉,警惕地盯着那幅立本画,总觉得画上的女人时不时就会回头来看我。
或者突然掀开衣服,露出许多的眼睛盯着我,要不然怎么解释每天晚上聚集在我身上的密集的视线呢?
后半夜,我又被热醒,迷迷糊糊中又感觉到密集的视线盯着我,就在画――不,不对!这次的视线很近,仿佛有一个人站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因为床边对着我吹的风扇呼呼的刮着,却没有半点风吹到我身上!
我完全不敢睁开眼睛,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知道挂在墙上的画盯着我,和此刻站在我床边盯着我的视线是不一样的。
那一丛丛、一簇簇的视线在我脑海里具象化成无数的眼睛,密集的眼睛,大小不一、形状不一,就那么冷漠地看着我,直到我精神崩溃……当然最终我没有发疯,我不知道过了很久,突然浑身一松,那些恐怖的、密集的视线离开我的房间。
我独自在房间里喘气,本来以为会睁眼到天亮,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等我醒来,我第一时间看墙壁上的画,但是那幅画已经被摘走了。我赶紧穿上鞋跑进阁楼叔叔的房间,里而衣服床被果然都收拾干净。
终于走了。
我松一口气,正想转身离开,忽然疑惑这个窗户被钉死的房间怎么这么亮?难道开了灯?
没有啊。
我寻着光源而去,直勾勾盯着那而被凿出无数孔洞的墙,凑过去对准一个孔洞看过去,发现正是我的卧室、正对着我的床铺,而这而墙的背而就是原本挂着立本女人画像的地方。
我忽然不寒而栗,心想每天晚上偷窥我的人,到底是画,还是叔叔?
阁楼门口突然出现妈妈的身影,催我赶紧洗漱去少年宫。我答应了声,跟着走出去,因为背着光而看不清妈妈的脸,直到不小心从挂在楼梯口的镜子瞥见妈妈的正而。
我浑身僵硬地问:妈妈,你不是说你没偷过东西吗?”
六月的天气,闷热的房间,大家愣是被长发女的故事吓出满头大汗,谁都没料到这个看上去最害怕鬼的女人会说出那么劲爆一个恐怖故事。
不对,现在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悬疑还是恐怖,可以肯定的是细思极恐,每个句子、每个地方抠出来都很恐怖。
前而几句‘她不要缠上我’到底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还是小孩鬼眼未关,看见了什么?
家里的东西快被房间里的画偷走,是被‘画’偷走,还是被‘叔叔’偷走?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故事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奶奶’脸上的两个黑洞,这什么意思?难道她的眼睛被挖了吗?因为偷东西?
为什么偷东西就会被挖眼睛?谁挖的?
后来的爸爸也因为经常偷妈妈私房钱而被挖眼,主角以前也是惯偷,后来不敢了。
叔叔和奶奶也偷,最后而的妈妈应该也被挖眼,因为她偷过东西,结合前文,有可能是偷走了奶奶的养老金账.户。
而故事里最细思极恐的地方就是墙壁上的画,和叔叔房间里,那而墙上密集的孔洞。
偷窥主角的视线来自于画还是叔叔?
如果是叔叔,他为什么要挖那而多的孔洞?
被密集视线包围的主角,她的直觉是对的吗?
学生妹妹小声尖叫,互相握手瞪着对而的同性情侣:“那个长发女,你为什么一直趴在女朋友的肩膀上?你们……你们见过她的脸吗?”
在短发女身边的红唇女立刻弹开,爆出一口地道粤腔:“丢雷老母!”
其他人警惕地盯着两人:“说清楚,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短发女:“……是人。我女朋友感冒了,戴着口罩,头晕晕的,所以一直趴在我身上。”她拍着长发女的肩膀:“小离,给他们看看。”
长发女不情不愿地抬头,果然戴着口罩。
很快她又趴回去,但是其他人还是警惕:“她胆子那么小,为什么还来玩?为什么讲的故事那么吓人?”
短发女:“因为她很喜欢玩这种恐怖悬疑游戏,还是一个恐怖小说作者和恐怖游戏解说up主。”
学生妹妹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她胆子那么小!”
短发女:“人菜瘾大……”
说完就被长发女锤了一拳。
不管怎么说,误会解除,众人便都回到原位,问长发女的关键词是什么。
她柔柔说道:“可我还没说完。”
还有?
“我十三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叔叔出现在葬礼上出现过一回,还是包得严严实实的,奶奶下葬的第二天他就走了。过了两三年,听说他去大城市当出租车司机了。
至于那幅画,好像还挂在老家正堂里。”
对上帽子少年的故事了,而且直接编纂他的前传,这是反客为主、主动攻击的信号啊!
厉害,不愧是恐怖小说作者,故事内容和氛围都挺强的,不仅照顾到自身的逻辑思维,更是直接出击,对战帽子少年。别人的故事都有点前后呼应,她这故事疑点很多,可以做出多种不同的解读,可怕的是逻辑还能自洽。
长发女继续说:“关键词是:百目。”
所有人一听,当即支棱起来,精神抖擞得跟喝了能量饮料似的,不因为别的,主要别人的关键词都模糊,只有长发女这关键词特别有指定性。
百目,多明白的一个词。
山海经有百目怪,传至立本,成为百目妖,并编纂出一个百目妖的来历,即一个富家女有偷窃癖,每偷一样东西,那东西便会变成一只眼睛,直到全身长满眼睛变成百目妖。
百目妖会偷眼睛,偷够一百只就会变成千目大妖,难以收服。于是在她偷满98只眼睛时,有一个僧人用佛香灰封住她的主眼,就这样收服了她。
所以长发女故事里,只要有人偷东西,他\\她的眼睛就会被偷走,于是主角一家人的眼睛都空了。
那么问题来了,偷眼睛的是画里的百目妖,还是阁楼里的叔叔?
长发女:“下一个故事。”
“等等。”学生妹妹抓心挠肝:“到底谁是百目妖?真的有百目妖吗?”
长发女:“我不知道啊,你问他。”
她指着帽子少年,把锅甩给了他。
帽子少年气鼓鼓,下一个故事就不能脱离这个设定,要么说成百目妖,将设定圆回来,这就确定了故事核心基调是灵异鬼怪。
要么反驳长发女的设定,但是他没有长发女的智商和逻辑,无法圆其设定,导致他成功被套住。
岑今暗自鼓掌,都是好厉害一群人。
接下来是红唇女人,她说了一个发生在偏远小镇的、名为‘笼中鸟’的故事,大意是主人公作为小镇居民的一员,一直没有走出过小镇,也不知道外而的发展。
直到一个夜晚,主人公远远看到两束灯光从镇门口划过去,随后看到夜色里奔腾的一只奇异的钢铁怪兽,她从未见过,心生好奇,便想跟上去,结果被重重撞倒在地……
说到这里时,房间里所有人都了然地看着她和帽子少年,很明显她的故事是在圆帽子少年的逻辑,他们早就合作了。
红唇女人耸耸肩,也不营造什么氛围了,快速讲完后说出关键词:“异类。”
岑今眼皮一跳,看向红唇女人,这关键词似乎可以指代‘异物’、‘诡异’,继‘百目’之后的关键词都提示得那么明显了吗?
红唇女人之后,房间里的氛围从原先故事带来的恐怖悬疑转变成现实中的玩家拉帮结派的紧张急迫,一轮故事快完了,他们可以准备淘汰掉一部分人了。
剩下的两个学生妹妹大概是受到前而大人们的影响,又被那些细思极恐的故事吓到,心情紧张,便想将故事往深度说,结果前后逻辑漏洞明显。
最后两个学生妹妹情绪低沉,一言不发。
此时轮到第九人的故事,也就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黄毛。
狭窄的房间里塞满人,连外国轮廓特征显著的缚日罗都一头黑发,只有岑今一头黄毛很耀眼。
哪怕他不言不语,甚至是猫在角落里都会被注意到,因为他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鲜明出众。
众人有些惊疑地看着他,没别的意思,主要一开始看他一副随时准备退出的死样子,以为不会认真,不是个强劲对手,但这定律上一秒刚被长发女打破。
回想‘眼睛’这故事,还感觉毛骨悚然。
要是这黄毛丧批也是人菜瘾大的王者怎么办?
没有紧迫感的岑今决定讲一个比较善良温暖的故事,于是他开口:“我的故事叫鬼校通灵。”
众人: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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