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学是一所初高中一体制的私立学校,因为免学费+高奖学金诱惑,所以我去了这所私立中学。”黄毛顶着丧气的脸缓缓叙述。
“城里地价高,校领导就把校址搬到郊外,所以占地面积很广,学校很大,跟大学相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我在这所学校读完初中、直升高中,终于转换到高中校区。
高中宿舍区在校园最深处,得穿过初高中的宿舍、教室、综合楼和食堂操场等,还得穿过一片茂密的荔枝林才能看到坐落在小山坡下的宿舍。
大家都抱怨宿舍距离校门太远,做什么事都很麻烦,只有我不觉得。
因为我在这里住了三四年,早就摸清学校的结构,所以我知道宿舍东南角尽头有一道被两米高草丛包围起来的小门。
门后面正对一座教堂,里面有一个牧师。”
说到此处,岑今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不过很快就被破开,缓了缓语气继续说。
监控室里,听到岑今提及牧师时,丁y青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可惜不能让摄像头靠近一点,好让他仔细地看着岑今的表情是否有变化。
老板正在吃云吞面,侧头看向丁y青和他前面的显示屏,目光落在操控台一个音响上,不由撇嘴,十几个参赛选手的房间,他就放黄毛那个房间的音频,还不肯外放!
戴着蓝牙耳机自己听,整个一孤寡老头的做派。
切,谁稀罕黄毛的故事?
一边内心不屑一边不停偷看黄毛口型,试图猜出他的故事,可惜摄像头不给力,早知道就在桌子中间安装一个针孔摄像头怼着人脸拍!
老板扼腕,但也好奇他们这房间到底是什么故事,黄毛拿到了什么身份牌,他到底会说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最终会解出谁的故事线?
他端着云吞面在丁y青身边走来走去,拖鞋踩得噼啪响,终于吸引丁y青的注意便赶紧指着显示屏问:“黄毛他说什么?”
丁y青:“他说让你吃面的时候不要大葱大蒜生拌着吃,不然会忍不住弄死你。”
老板:“……”ojbk。
老板比了个手势,抖着上半身蹲到墙角剔牙,顺便登陆全球论坛看各国学生的反应。
一上去,密集的爆红贴,隔几秒刷新一次就会飙出两三个帖子,然后因为脏话过多而被管理员删除。
其中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当然是丁y青。
从直呼他名字并问候他全家的帖子被秒删,到拼音首字母再到‘那道五彩斑斓的黑’等代称,学生跟打游击战似的,坚持不懈地问候丁y青。
管理员人手不足,也有疲于应对的时候,再加上校领导考虑到莫名其妙错过竞赛的学生确实冤枉,便让人睁只眼闭只眼,留给人发泄的地方。
于是就有了一万以上高楼的贴,贴名‘诚挚问候那道五彩斑斓的黑’,底下每隔几分钟就有人来打卡。
老板暗戳戳地跟着问候,但是又很猥琐地换了别人的号进去补充一句‘说不定明天的你们会为今天说过的话道歉并诚挚祝福老丁’,成功被学生围攻。
看着学生指天发誓绝不打脸的样子,老板嘿嘿笑,头也不抬地说:“反正我这故事会连开五天,就让其他错过竞赛场的学生分批进来呗。
让他们知道除了运气,还有实力的差距。
这在网上口吐芬芳、激情开喷一整晚,咋不趁早多跑两圈?
这一场个人积分赛顶天了给3分,之后挣积分的机会多得是,再不济还有他们学校领导、老师想办法给他们争竞赛和竞赛名额。”
不住摇头啧叹,老板说:“这届学生沉不住气,跟咱们当年比起来差远了。
心理素质差成这样,还不如个个都像黄毛一样丧气,一个爱岗敬业,对人世毫无欲.望的员工/学生就是最完美的模板。”
丁y青问:“你这故事会能通关吗?”
老板一愣,说道:“我也不知道。”
“牧师每天会在小教堂外面的花园里采露水,回去后摆在天主像前面的桌子供奉,到第二天将其当作圣水收起来。
我经常看到有人花高价来找他买圣水,但是都被拒绝。
牧师把圣水都积攒下来,等集满一大桶的时候,就会将他供奉的天主像放进桶里,使石像全身被圣水浸没。
我有时候会去教堂门口坐着,偶尔几次遇到教堂大门打开的情况,看到里面与人等身高的天主石像永远都被一张白布遮盖,心里生出好奇。
为什么要遮盖住天主石像呢?为什么穷到鞋底胶坏了,还不肯卖出一瓶圣水?为什么教堂的门永远紧闭、甚至不允许人们进去祷告或忏悔?为什么那么多人狂热地想要圣水?
我见过很多人来,有开着一辆破旧出租车的司机,也有穿着朴素但气质不凡的夫妇,还有气色极差、两颊瘦削,瘦得像一具干尸的少年坐在一辆轮椅,被家里人推到门口,祈求牧师的圣水拯救他们中邪了的儿子。
某天,我在宿舍的阳台――我住在六楼,阳台正对着教堂,奇怪的是我搬进来之前,阳台被密密的厚纸板封住,光线和空气都被阻隔在外面,废了我好大一番功夫才打开。
宿舍里没人对那座教堂感兴趣,只有我一开始会好奇地观察它。
高三那年,课表很挤、功课繁忙,每天在教室复习到深夜才回宿舍,第二天天刚亮就得起床,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我再也没关注那座教堂。
直到五月初的某天,难得的假期,舍友们都回家了,只有我还留在宿舍。
那天我去阳台接水,无意间抬头看到教堂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脏衣服的环卫工。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也不是故意想侮辱环卫工,但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很脏。
说不上来的脏。
我第一反应是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刚从泥地里爬出来,不小心沾得满身满头都是虱子,特别痒,吓得我赶紧放下水杯准备去洗澡。
说来奇怪,一进屋,那种感觉立刻就没有了。
我当时没想太多,还得继续复习,只有高考考出好成绩才有可能拿到学校奖励金,不然大学学费都够呛。一直埋头复习到大中午,肚子饿了,于是去阳台拿饭盒准备冲泡面。
结果一抬头,看见教堂门口又多了一个人!
除了感觉很脏的环卫工,还有一个仿若干尸的男生,那男生穿着球衣短裤,露出瘦得像竹竿一样的手和脚,骨头非常突出。
我下意识看了眼太阳,再低头看去,有些晃眼,恍惚看到男生背上似乎趴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生,再打眼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就是一个环卫工和一个球服男生肩并肩,低着头面对教堂的门。”
说到这里,其他人再傻也知道黄毛指的谁了。
他们都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看他,不会吧?这黄毛打算将所有人都编进他的故事里?
除了逻辑bug多而即将被淘汰的两个学生妹妹,一共还有六个人,每个人的故事里都还挖着没填完的坑,难道他打算助人为乐?
他以为自己在植树造林吗?
不是――
等等,如果他把所有人的坑都填上去,等于每个人的故事线都完整了,那算是他们通关还是被淘汰?
应该不能算他们通关吧,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黄毛哪有这么好心?
感觉情况不太妙的众人当即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寻找黄毛故事里的逻辑漏洞。
黄毛眼神飘忽,仿佛在抠桌缝。
“我吞咽口水,直觉有些不对劲儿,大热天里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退回宿舍,刚才的心悸感一下子消失,再回想那画面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估计是想用苦肉计求到圣水。
说实话,牧师的圣水真的那么有用吗?
我不理解,决定还是去校门口外面的小摊吃饭。
门口的餐店关了很多,仅有的两三家几乎没有顾客,我进入其中一家点了份肉丸面,眼角余光留意到角落里的三个学生,穿着本校校服,料想他们也是假期选择住校,不确定是高中生还是初中生。
面煮得很快,我带回宿舍吃,然后午睡,风扇在头顶呼呼地刮着,忽然感觉到闷热。
我直接在地面铺了竹席,正对着风扇,按理来说不会热的。
难道是停电了?我心想,可是不对,风扇的声音那么响,该不会是被挡住了吧。
过了一会儿,我在心里嗤笑自己,风扇在天花板上面怎么挡?拿什么挡?
我的脑子告诉我,应该睁开眼睛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身体特别沉,四肢像灌了铅一样,连挪动手指或者喊一声都艰难。
身体起不来,脑子很清醒,我以为自己是做梦,可我分明清楚地听到风扇工作的声音啊,我还听到走廊外学生的说话声,还听到宿舍里舍友穿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声音――
不对,宿舍里哪来的舍友?!
我舍友都回家了!
那么现在那个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的东西……是什么?”
在场每个人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或多或少听过许多刺激的学校惊悚传闻,比如好朋友背对对,厕所里难产而亡的女同学,操场篮球架吊死的老师……
但是最恐怖的还当属发生在宿舍里的灵异事件,因为那是他们睡觉的地方,而人在睡觉的时候是最脆弱、最无防备的时候。
鬼压床,一直关着门的厕所有一天突然传出怒吼,有可怕的东西从里面爬出来,或者仅有一人的宿舍里,突然传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都贴合他们的现实经历,越想越惊悚。
尤其两个还在读高中的学生妹妹,满脸欲哭无泪。
学生妹妹:“是……是什么?”
黄毛:“你说呢?”
学生妹妹连忙摇头:“我不想知道。”
黄毛:“我也不想知道。那一刻,我只想晕死过去算了。但是很快,那道脚步声停下来了。我才刚松一口气,突然想起那道脚步声就停在我身边。
换句话说,宿舍里的‘东西’,此刻就停在我的头颅上面,看着我。”
两个学生妹妹:“我们俩能先走吗?”
“为什么?”黄毛有些惊讶:“听完再走啊,我这是一个关于爱与和平的温暖故事。”
“……”
草。
缚日罗看他的目光都有点不一样了,难不成这位分校的兄弟是有点心理毛病的?
黄毛见众人都有点坐立不安,便赶紧加快语速说道:“别打断我,我很快说完。当我察觉到身边停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时,我当然感到莫大的恐惧,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夺门而逃。
心里什么哈利路亚、南无阿弥陀佛都念一遍,却在下一刻猛然感觉到更恐怖的、密集的视线笼罩在我身上,而这股密集的视线来自于头顶,也就是风扇的位置。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花板也趴着一只东西吧。
那只东西遮挡风扇,所以我才会闷热。
我全身都在恐惧,汗毛竖起、背脊发软,手脚沉重,浑身都是冒出来的冷汗,头顶和天花板的视线逐渐在我大脑里具象化,幻想出头颅边站着一个高大的怪影,而天花板的位置是一团漆黑的影子,里面密布红色的眼睛。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悲伤淹没恐惧,让我无暇顾及宿舍里的东西,等回过神来,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这次我终于睁开眼,气喘吁吁地环顾宿舍,除了我之外空无一人,水盆、饭盒都在原地,风扇对着我卖力地吹,外面的太阳猛烈,而时钟停在下午两点。
跟入睡前一样,仿佛刚才就是噩梦。
我说服自己,那就是噩梦。
于是一边擦汗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复习,当我拿起夹在书本中间的圆珠笔时突然愣怔,我什么时候将圆珠笔放在书本里了?
由于家境不好,小学学费总是凑不齐,经常从垃圾站捡别人丢掉的课本,养成我十分爱惜书本和笔记本的习惯,书签、折页或是在合起的书本里夹圆珠笔这种事,绝对不会出现在我的书桌上。
而且我有检查书桌的习惯,更不可能漏掉书里的笔。
所以,这笔是谁放进去的?刚才不是一场噩梦?
我在那么一瞬间,骤然若有所感地看阳台,心想好像明白上一届学生为什么要用纸板封住阳台了。
带着这个结论,我再次来到阳台,却看到教堂门口又多了三个人,一个戴着帽子的黑衣男人,大夏天里全身裹得密不透风。
一个衣着精致干净的女人,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而教堂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豪车,一辆破旧的出租车。
他们一共五人肩并肩站在教堂门口,我不知道那么狭窄的门口怎么容得下这一排五人,可他们就是诡异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全程没有交流,像死尸一样。
我死死盯着他们,搬把椅子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我知道他们诡异、危险,可就是好奇,太好奇了,我想知道他们会站多久?为什么站在那里?牧师到底是什么身份?
因为看得太入神,上半身前倾,结果一条水柱落在我头顶,我下意识往上面看,看到一张同我一样充满好奇的面孔,但是那张面孔在下一刻变得恐惧,并迅速撤离。
我疑惑不解,回头继续看教堂门口,瞬时头皮发麻,却见原本背对着学校宿舍楼的五人同时扭过头看着我这边,明明距离很远,但我就觉得我能看到他们惨白的脸,没有表情,危险而可怖。
当即吓得我腿软宕机,过了好一会儿才迅速转身逃跑,冲到楼梯口的时候,跟楼上一同学相撞。
那同学就是楼上偷窥的,告诉我他是十几分钟前才发现教堂门口奇怪的五个人,出于好奇而盯着看,没想到会被发现,并说他们已经朝这边过来了,他要去其他宿舍避一避。
我连忙跟着他一起去。
宿舍有两个门,前后两边楼梯,我们两个跑前边的楼梯,准备去下一层楼的宿舍避一避,但是刚跑到下一层楼时,我远远看到后边楼梯起来一排人,最前排是一个环卫工。
她年纪看上去不大,约莫二十五,但是脖子那里长着许多颗黑色的瘤子,看上去非常恐怖。
其次是球衣男生,这次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他后背背着一具满身泥泞的干尸,那具干尸的头发却异常有光泽,缠在球衣男生身上,似乎在汲取男生的生命力,才导致他那么瘦。”
缚日罗皱眉,他知道岑今这故事里的球衣男生就是他的主人公,而干尸便是机场黑巫师背着的那具,原本在他的故事里应该了结因果。
没想到岑今还能抓住其中一条因果而将其编写进故事里。
这条因果应该是涂抹死者尸泥而中邪。
缚日罗无声叹气,是他处理不够妥当,不过黄毛逻辑思维还挺缜密啊。
短发女一听环卫工就知道是她的故事,便兴致盎然地看着黄毛,很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反正黄毛的目的如何,她都不会有大损失。
只有她自己知道‘河柳’这故事逻辑脆弱,勉强撑到第二轮也会被淘汰。
“第三个就是全身包裹严实的男人,我记得他是那辆出租车的司机。”
帽子少年和长发女同时一动,显然这名司机和他们有关,而长发女更是从短发女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目光有一些奇怪地看着他。
“第四和第五,衣着光鲜,但是神色萎靡,其中女人的脚上穿着一双尤其鲜艳刺目的红高跟。他们一起排队上来,间距一样,连走路的频率、步伐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没有我?”红唇女人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没有?”岑今反问。
红唇女人皱眉,思及牧师和紧闭大门的教堂便就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
“我目送他们上楼,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找我们。
我不知道被找到将会面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有跟同学去其他宿舍躲避,而是趁现在赶紧跑到对面的教堂,从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钻进去。
这是我的秘密,而我会开一些结构不复杂的锁。
我曾经因为好奇偷跑进来看这座小教堂,直到有一天,我躲在教堂橱窗下面的一排柜子里,不小心睡到深夜,醒来看见牧师着迷地亲吻天主像的脚。
白布被掀起一角,我隐约看到那只脚像被剥了皮,流着脓、淌着血,而牧师亲吻过后,张开嘴一把咬下去――我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等牧师一走,瞪着天主像慢慢靠近,掀起来一看,却是石膏像。
我确信自己不会看错,可是也没有勇气再逗留,跑到校门的时候回头看,见到教堂门口出现牧师的身影,正安静地看着我,我骇得几乎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进宿舍,从此后再也不敢去教堂。
可是今天,我再一次走近教堂,躲进柜子里,然后听到陆续进来的脚步声。”
红唇女人听到这里,表情已经不太好了。
“我该不会是天主像或牧师?”
“不是。”
所有人表情微妙,黄毛是准备一个故事淘汰所有人,还是让所有人淘汰他?
说了这么多,鬼校在哪里?通灵在哪里?
缚日罗也有些迷惑了,他的故事和帽子少年的故事里,主要交汇点在于‘d’和拘尸那罗,都与佛有关,他原本准备在下轮故事好好利用这点的。
但黄毛这故事里的教堂、牧师,跟他们佛教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