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一点儿的护士还总拿他俩开玩笑，问他们多大了，有没有对象，要把侄女介绍给他们认识。
季白也不怕他们开玩笑，还总是揽着牧霖肩膀，说他才十七，找对象还不行。
护士就笑呵呵说先预备着，等牧霖长大了再说。
余国栋术后恢复得很快，过了正月二十就出院了，后面需要定期来复查。
但到底还是上了年纪，做了手术之后伤了元气，没以前那么健朗了，出院之后总在家里，也不怎么爱出门了，想拉二胡也在家里。
牧霖已经开学了，高二下学期，季白又磨蹭了几天也走了。
第二年季白回来了两次，一次是牧霖暑假之前，他给牧霖过完生日走的，第二次是暑假，但因为他学校的事儿多，季白回来主要还是担心姥爷，每次回来顶多待三五天，紧赶慢赶，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又得走。
余国栋怕他太折腾，不让他老这么来回跑，但是季白不回来不放心。
他不放心姥爷，也不放心牧霖。
寒假季白没回来，因为护照出了问题，护照好不容易弄好了，航班又出了问题，过完年开了春，他也没能回来。
之前的房子到期之后他就换了地方，又跟新房东起了纠纷，最后还去了趟警局。
很多事都在意料之外，总之只要他想回去，就会出现各种阻碍。
牧霖已经高三了，按照上一世的进程，他现在已经回林场了才对。
牧霖马上就要高考了，他必须得回去才行。
只要远离他，牧霖就能好好活着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牧霖每天晚上都复习到一两点，余国栋怕他考试前出什么岔子，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也从林场搬到了出租屋，平时给他做做饭，催他早点休息。
牧霖嘴上身体上都没亏着，营养也跟得上，而且余国栋看着他，最后那几个月的兼职都不让他干了，真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休息，或者去山上转转放松下。
一模牧霖全校第一，各科老师都像盯着宝贝似的盯着牧霖，生怕他出点儿岔子，二模全市统考，牧霖考了第二名。
他自己没什么感觉，成绩都在他预料之内，但是把余国栋乐够呛，天天拿着他的成绩看，嘴里嘟囔着全国那几所顶尖大学，然后问牧霖：“你想去哪个大学？”
牧霖说了自己想去的医科大学，余国栋想了想说：“学医好，医生穿白大褂。”
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别的好的来，就觉得穿白大褂就挺好的，“我们牧霖这个身板儿，又高又直，穿白大褂好看。”季白没回来，他没说自己想回却回不来的事儿，他说了也没用，而且牧霖马上就要考试了，他也不想牧霖因为这个事儿分心。
他只跟牧霖说学校太忙，他实在回不去，每天让牧霖安心复习考试。
好像一切如常，但有些残酷总在残酷之后，季白以前以为最难的时候是上一世牧霖没了之后的那三年，他一个人浑浑噩噩，像鬼一样的生活。
鬼是晚上出现的，他白天还得活着，他比鬼累，也比鬼痛苦。
季白觉得自己可能撑不到牧霖高考结束，撑不到化工厂爆炸，撑不到多年后还能跟牧霖纠缠。
那些症状越来越多，甚至是持续性的，整夜的失眠，四肢无力感时不时发作，不分场合，他无法正常画图，无法正常上课，甚至出现过短暂的失忆，失忆过整整三天的时间。
还是他邻居后来跟他说的，那三天他没去上课，一直在公寓里，第三天晚上他下楼扔垃圾，最后倒在垃圾桶旁边，被邻居送去了医院。
季白又看过无数次的医生，结果都是一样──
健康，他是健康的，非常健康。
季白最后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给出的“焦虑”一词反而成了一种安慰。
没人像季白一样，此刻那么的期待自己有个不那么健康的身体。
所以“焦虑症”三个字大大缓解了他的恐慌，至少可以说明，那些都是可以解释的。
对现在的季白来说，未知是相当可怕的事，像洪水猛兽，随时可能将他吞没，无影无踪，也没处可寻。
巴黎六月总是下雨，整天忽冷忽热的。
季白又换了一个住的地方，在上次已经换了一次公寓之后，依旧是计划之外。
这次换的新公寓环境也不错，房东是个很随和的男人，就住在他楼上，楼下租给他之前还特意重新换了一遍原来的旧家具，没有鬼吹风一样的洗衣机，地毯也是新的，很厚，光着脚踩上去软软的，卧室的床很大，卧室隔壁还带一个十平米的小书房。
小书房是季白准备用来画图的地方，现在堆满了被他揉成团的白纸，桌子上椅子上地上全都是。
季白躺在地板上，枕着废纸团，脖子一动，纸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声音飘进耳朵里还有回音，长长的，没边没迹。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季白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摸到手机看了眼。
是闻嘉樹的电话，他直接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