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老宅位于清水市市郊,不过不在西郊,而是位于靠近港口的东郊。
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
驾车开往市区后,齐宝珠在江云庭的指点下,缓缓运转体内真气勾动体外周天,联结地脉慢慢卸去段天胜掌中的暗劲。
几人先去了扶龙帮总部,大厦门口,郑庄正在清点伤亡,王立则急匆匆得行了个礼,领着一个中年之姿,气息悠长的男人赶赴猎庄。
毕竟他的父亲,此刻还在那里受苦。段天胜在车上也老老实实交代了这些,江云庭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通知了王立,王计飞注定是死不了的。
之前段天胜对王计飞说的话里,有一句很对:在这个棋盘上,弃子是无路可走的。
王计飞是颗有价值的棋子,不能就这么死去。
尤其是在段天胜这颗棋子被揪了出来后。
齐宝珠在大厦前下了车,相约明天的两场盛会再见后,便自行走了。
江云庭从车窗外看去,见到不少古装打扮的年轻子弟正在帮忙清理大厦,不过大多数还是围在郑庄边上攀谈,看起来十分和睦。
他还见了有个魁梧的高个汉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看过来时也是愣了愣。
察觉到不少视线移向这边,江云庭便不再看,几人继续赶往祠堂。
——
大厦前,郑庄欣喜的同时也有些头疼。
今日,江宗师一剑“天地无穷极”,不仅击败映红衣,更是挫尽无数世家子弟的锐气,一听到扶龙帮内乱的风声,不少人悄然搭上郑庄这条线,愿助一臂之力。
内乱这一戏码,也只有不知情的人才会当一回事。
而这结局,显而易见早已注定。
当然来帮忙的不是一些三流宗门的子弟,就是一些行走世俗的散修,先天宗师只有三个,且在真气境,其余的都是些后天高手。
他们最希望的便是能够借这次机会面见江宗师,哪怕是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指点,都是赚到了。
毕竟那些大宗门的子弟高手,根本就不需要做苦力,凭他们的宗门势力地位,见到江宗师可简单的多。
“郑帮主,明日会见江宗师时,可一定得带上我!”有人谄笑道。
“郑帮主,明日不必带上我,只需在江宗师前给我江南云水阁提个名字就行。”
……
郑庄这边叫苦不迭,殊不知一处僻静的老宅里已经一片哗然。
老宅是郑庄特意寻来
的老城区里的一处好地方,相比较于城市各处的喧嚣,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热闹,也没有人来人往的叫嚷。
只有雨打屋檐,惊雷巡游过后的安静。
宅子也非常大,郑庄特意将邻近的老宅都给连通,几乎容纳了江南江北所有的提前到访的大世家大门派。
最前头的宅子里,从大堂到外头的两条回廊,里里外外坐满了人,都是些年轻人,在这里交流心得。
一直以来,这也是武林大会的常态。
不过,此时话题却是转到此刻的扶龙帮内乱和少年宗师身上。
里头一部分人从江云庭和映红衣那一战后回来便是心神恍惚,大呼此生练武都是白练,个中情绪激动者更是登上武林论坛,细数宗门里的天才与普通弟子的差距,分别从天赋,修为,心性等等几个部分做出分析讨论,最后得出结论:天才与普通弟子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
这片文章真真是情真意切,言辞恳恳,兼之分析透彻,论据真实合理,勾动一大波普通弟子的共鸣,赚足了眼泪。
谁知笔者笔锋一转,最后两段让一众看客有了想死的心。
“然,天才与天才之间也存在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
“今日一见江宗师,年仅十六便已臻至武道高峰,只出一剑,便已使众英雄尽折腰。”
“这一剑,妙到毫巅,不可言说。我平生能见此剑,是我最大的幸运,也是我最大的不幸。”
“见此剑,便知剑术穷极万千变化,幸甚!见此剑,便知这等剑术高山仰止,吾辈望尘莫及,岂非不幸乎!”
这一段可谓是文章的升华,将武道的残酷讲述的淋漓尽致。看客们虽然对少年宗师半信半疑,但联系上下文,这一段难道不是在讲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的悲哀之处吗?
不少人都想得到下一段该讲甘当绿叶配红花,为宗门抛头颅洒热血的牺牲精神,一语双关,真是太妙了!
但是下一段,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原话只有两句。
“吾辈苦练十年武,不如回家卖红薯。”
“在此,我呼吁大家,咱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认命吧!”
真是太真实了!
此帖出世,当真是令论坛风云色变,当然一句夸赞都没有,留言几乎全是口诛笔伐。
“狗屁不通!”
“写的什么玩意儿!”
“你玷污了武道两个字!”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发帖人没有辩驳,反而
留下两行泪水,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保全自己,甘当咸鱼,都是同道中人啊!
然后……
他被此行带队的师傅关进小黑屋,盛会开始之前是别想出来了。
不过,看客们在骂的舒爽后不由想到一个问题,这等佳作乃是心绪激荡,激愤之作,如果不是大受打击,咸鱼怎么会发出怒吼呢?
难道……少年宗师真的存在且如此之强?!
这个疑问盘旋在无数人心头,他们倒是想到了三寸毫,此人之前发帖说追踪江宗师,不知道他有没有最新的爆料。
让人失望的是,三寸毫并没有在线,也没有发任何帖子。
——
东郊。
漆黑的别克停在一栋小院子前。
江云庭一行人,穿过院门,便见堂中一盏灯火摇摇晃晃,映出一个略显富态的人影。
那人转过身来,眉宇和段文锦兄弟挺相似,但和段天仇更像,只是他的脸颊稍显肥胖,肚子比段天胜胖了两圈。
一进门,段文锦便恭恭敬敬地叫道:“爸!”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段家家主段天甫。
段天甫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招手道:“回来啦,赶快进来,别淋着了!”
几人来到堂中,段天甫这才仔细瞧了眼气质出尘的少年和腰背微躬的段天胜。
段天甫细细打量了眼少年,旋即抱拳作礼,并不躬身,不卑不亢道:“江宗师,幸会!”
“文生,快去泡两杯茶。”他吩咐道。
段文生应了一声,走向后堂,段文锦也不动声色跟着离开。
江云庭点了点头,稍作示意,段天甫视线才转向那张极为相似的面孔上,盯了许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段天胜被看得万分紧张,刚想松口气,段天甫却突然大声呵斥道:“跪下!”
段天甫指着堂前供奉的灵位,又呵斥了一声。
“向爹磕头认错!”
段天胜一听这话,心头冒起一股怒火,但江云庭还在冷眼旁观,他也不敢肆意发泄,只是强硬道:“我没错,为什么要跪!”
段天甫冷笑道:“我给你机会跪,你现在不跪,以后就别想跪!”
段天胜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段天甫没回答他,只是问道:“你到底跪还是不跪?”
段天胜脸色变幻,眼神盯着这个怒目而视的大哥,又盯着八仙桌上的灵位。
他到底是跪还是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