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胜终选了跪下,可脸孔上一片冰云寒霜,段天甫瞧他恼恨的眼神,便知他有多不服气。
段天甫说道:“你跪的不是我,是老爷子,如此怒气冲冲做什么。百善孝为先,你难道不该跪?”
段天胜听罢冷笑道:“段家主好大的威风,莫非忘了当年是谁将我逐出族谱的,要我向他行孝,不可能!”
段天甫瞪大了眼睛,不曾想到昔日的胞弟此时竟会说出这等下作的话,怒声问道:“当年你在岭南省失踪,你可知老爷子多忧心,天仇也是寻着了蛛丝马迹便去找你,你呢?”
“你可知那时你都做了些什么?”段天甫眼中闪过愤恨之色,“欺上瞒下,要我段家上下充当走狗,老爷子若非如此怎么会一下子病倒!”
段天胜却不为所动,反而讥讽道:“事前我便说过,我那番游历便是找到了华夏最大的靠山,有少主相助,段家又岂会局限于清水市这块小池塘里,这是段家崛起的天赐良机。谁知这老顽固却不珍惜……”
段天甫胸口似藏了座火山一般,指着段天胜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一时间竟然气到失声。
过了一会儿,方才平静了些,只是眼中充血,咬牙切齿得拾起摆在堂中的花木椅,狠狠砸在段天胜的背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段天胜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浑不在意的拍了拍袖子上的木屑,说道:“大哥可曾出完气了,要不再砸两下,等会儿还得管我的死活呢。”
“我说过要救你?”段天甫冷哼道。
“文锦侄儿说过,老头子嘱咐过我你要保全我的性命对吧,大哥,你平日是最听老头子的话,老头子临走前的话你要食言?”
江云庭生出一股厌恶,心中不由有些后悔,还不如之前一剑杀了省事。
段天甫叹了口气,无奈道:“三年前,天仇由老爷子示意组建的正气堂便是给你留了条生路。”
江云庭心中一动,当年段天仇组建正气堂时,段老爷子曾下言“绝不与蝇营狗苟为伍”,更和段天仇断绝往来,今日段天甫所言,却与事实大相径庭。
段天胜闻言更是嗤笑不已,“老头子当时不是和天仇断绝往来了吗,正气堂还是他决议组建的?真是笑话!”
段天甫冷哼道:“若非如此,天仇能组建正气堂,占据清水市半壁江山?你却也不想想,为什么正气堂能存在那么久,还不是正气堂能够制衡扶龙帮,你不会不知道扶龙帮背后靠着的是谁吧?”
段天胜先是一惊,仔细想
来,却是这么个道理,“难道老头子和天仇互不往来只是做戏,他早已入局……可是之后扶龙帮伏击天仇,正气堂树倒猢狲散,这又作何解释?”
段天甫冷哼道:“棋手对攻自然有输有赢,你这点都不明白?”
段天胜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说法,可他无法相信,老头子竟然早已做局,组建正气堂制衡扶龙帮是对少主有利,可正气堂解散,天仇死去,这些难道都是老头子设计好的吗?
况且正气堂解散对少主一点利益都没有,假如这真的是一个局,段家岂不是走到了少主的对立面?
在他苦苦思考时,江云庭冷不丁开口,面露惋惜道:“段老爷子真是世外高人。”
十万年的修真界游历,江云庭见过的阴谋诡谲实在太多,但对于段老爷子的谋划,他依然赞赏万分。
段老爷子先是组建正气堂,率先入局,以断绝父子关系为由,段天仇成了新棋子,而段老爷子则在病床上运筹帷幄。
等到时机成熟,正气堂树倒猢狲散,让扶龙帮趁此机会一家独大,彻底打乱对方的棋路。
段家也因为段天仇的死彻底从棋局中抽身出来,来到棋盘外。
他虽然不知道段老爷子是否预见段天仇的死,对此是否有后手,但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让人叹服。
这不是墙头草,段老爷子入局时便说过“绝不与蝇营狗苟为伍”,人皆以为这句话说得是段天仇,实则指的是段天胜背后的那位主子。
段老爷子谋定后动,在入局前便已谋划好一切。
这也是江云庭惋惜的地方,段老爷子如此深谋远虑的人物,却早早病倒床榻,驾鹤云游,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段天甫有些悲愤道:“老爷子本来自觉没几天活头了,决定舍身入局,是天仇替老爷子为新棋子,谁曾想到,天仇竟要因此赔上性命!”
“天仇自小就跟你要好,我真不知道天仇寻到你时到底除了那些还发现了什么,回来后整个人就变了,我每见他一次都觉得他在保守什么秘密一般。”
“天胜,你要还觉得自己是段家人,还是天仇的二哥,就把所有秘密告诉我!”
段天甫咆哮着,段天胜却变得失魂落魄,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天仇跟我说,要让段家崛起的,他不会骗我的,他怎么会这么窝囊的死!”
“什么秘密,我还能有什么秘密……”段天胜呢喃着,忽然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旋即不可置信,惊恐道,“不可
能,天仇不可能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秘密?什么秘密!快告诉我!”段天甫咆哮道。
段天胜惊恐万状,摇头道:“不行,这个秘密,谁也不能知道,知道的都得死,都得死!”
“那你怎么不去死!”段天甫眼中赤红,怒吼道,“天仇很有可能为此而死,你还不愿意说,你对得起天仇吗?”
“那我更不能说,说了要死更多人,更多人……”
段天胜跟疯了一般喃喃自语,任凭段天甫怎么问都不愿意再说。
江云庭叹气道:“段家主别再逼他了,看来这个秘密的确牵连甚广,我们就算问出来也对我们极为不利。”
段天甫惊诧的望了眼少年,方才平息了怒火,说道:“以往上层圈子里听闻江宗师神勇无敌,今日一见却看得出江宗师行事……”说到这,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行事老练,不像是少年。”
岂止是不像少年,段天甫心里有些话说不出口,江云庭的气质出尘,仿佛脱离红尘之外,偏偏一言一行都显示出他的心志,似乎比他还要成熟。
这么说有些夸大其词,但江云庭做事,确是如此。
就是江云庭仔细想来,许是这几日来琐碎事太多,让他难得认真应对,反倒是重生校园那几日过得悠闲,方才露出几分少年性子。
江云庭笑了笑,没说话。
等到江云庭离开段家老宅已经是后半夜。
此时雷声隆隆,暴雨倾盆,低洼处积水溢出路面,这雨再下下去,怕是清水市要被淹了。
他摇摇头,天地异象,清水市附近必定出了变故。虽说十年后天地才会由衰转盛,但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华夏大地上必定开始出现一些不大不小的苗头。
顺其自然就好,江云庭此刻多想也无用。
明日古玩交易会,倒是让人期待,若是能够淘到一些有用的东西,那他此刻进境缓慢的僵局就该打破了。
有了修为,才能有机会探究这些。
还有失踪的于三与隐匿暗处的邪君,这两人不除,他始终难以放心清水市的局面。
当然值得他注意的还有一直未露面的两人。
少年的身影飞掠,在雨中愈行愈远。
殊不知此时此刻,卢全从雨中醒来,之前几人离开的时候,江云庭却遗漏了他,将他一人丢在这里,却让他见到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人。
他很惊喜。
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