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羊绒礼帽甩在远处，乔伊靠着墙，向后梳理整齐的发丝散乱，银灰色发里夹杂星点棕色，狼狈至极不减绅士风范，“真抱歉。”
楚虞手腕一扬，星星塔罗牌落在乔伊身上，“好玩吗？”
“很痛。”
乔伊摁住胸口，楚虞力道凶狠，如果他不是觉醒者，至少断一根肋骨。
自从觉醒这个天赋异能后，无往不胜，头一回在d级觉醒者身上翻车。
乔伊的天赋异能之一：【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异能描述：当与目标发生接触，可发动此异能，将目标好感度拉到最高，在目标脑海中化身为最熟悉亲近的人，我们好像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你的名字~】
“活该，再有下次——”楚虞压低声音，“宰了你。”
乔伊漂亮的眼底含笑，乖顺地点头。
楚虞毫无动容，要不是他没有朋友和亲人，已经落入乔伊圈套之中。
虽然不知道“起源”天赋代表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异能很独特，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会惹大麻烦。
乔伊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空气里腥臭味刺鼻，楚虞走向瘫软在地的变异婴儿，看不出本来模样，五官膨胀像水气球，肿胀眼睛凸起挤在额头，鼻子深深凹陷，原本长在脸上的嘴已经退化，嗓子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楚虞弯腰，凝视那张恐怖扭曲的脸。
乌黑褶皱的眼皮有气无力眨动，像青蛙鼓动的眼珠里滚落一滴剔透水珠。
楚虞错愕地盯着那滴眼泪。
昨晚杀死的变异人露出解脱笑容，这个居然流出眼泪，那么……变异人还具有一定人类感情吗？
“很抱歉，我只是对你的天赋异能太好奇了。”
乔伊悦耳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虞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变异人来的方向。
变异人关在实验所很久了，一地黑色摩擦痕迹，满墙数不清的喷溅状血迹，像是有人被利刃砍头示众。
室内价值昂贵仪器横七竖八倒落，楚虞迈开长腿跨过去，立在当中巨大铁笼前。
大型犬常用的狗笼，金刚围栏缠着铁链，和变异人脖子上的一样，看来它一直被关在笼子里。
金属栏杆凹凸不平，油漆斑驳，仔细看是锋锐牙齿咬出来的。
楚虞拉开闸门，脏兮兮的毛毯卷成一坨，散乱丢着腐烂一只鸡，鸡毛沾着干涸血迹，还有翻着白眼的臭鱼，如同菜市场的臭水沟。
他贬起袖子，慢慢从垃圾堆抽出压在毯下的淡蓝色玩具。
逗弄婴儿的铃铛。
卡通青蛙造型，超市里很常见。
什么样的实验要用婴儿来做，穷奇公司敢这么无法无天？
楚虞随手将铃铛撂在桌上，侧腰猝不及防传来刺骨凉意，他伸手在口袋摸到一个硬东西。
黑框眼镜。
昨晚从变异人身上扒下来，换衣服后想带出门丢了，楚虞今天太忙了，没顾得上这件事。
【恭喜觉醒者，你得到一件特殊物品——程序员的黑框眼镜】
【作用：神奇的bug在哪里？程序员查找bug的必备眼镜，戴上此眼镜，可回溯查看当前场景六个月之内的重要事件】
【备注1：每次使用时间限半小时，每27天可用一次】
【备注2：黑色背包、格子衫、黑框眼镜是程序员的标配，收集一套即可获得特殊物品—程序员的假发，随心所欲更换新发型！】
系统提示音结束，楚虞手中凉意消退，黑框眼镜平平无奇。
这居然是一件特殊物品？
具有某方面作用的物品在游戏中被称为特殊物品，真实游戏中，获得特殊物品有两种途径。
第一种，完成支线任务，系统给的随机特殊物品。
第二种，大量囤货，从小孩口水巾到中东悍匪最爱的ak，五花八门收集物资，然后开始漫长等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诞生一件特殊物品。
这个概率有多小？
大概类似中□□头奖，再买同样号码，又中一次的概率。
楚虞把玩眼镜腿，正想戴上查看作用，耳畔系统音再次响起——
【穷奇生物科技的秘密已收集碎片1】
【目前进度：1/4】
“楚虞，我找到你可能感兴趣的文件。”
乔伊端着破损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轻架在桌沿。
看来任务是乔伊完成的。
楚虞对乔伊的能力心有余悸，警惕地拉开距离。
乔伊手肘闲散压在键盘上，丝毫不在意楚虞的冷淡，“好吧，我在保险箱找到一个u盘，和你说说我发现的东西。”
“一个很有趣的《天堂计划》，穷奇公司通过金钱利诱一批年轻夫妇，同意参与基因编辑实验。”
“主要改造apoc9号基因，调节神经肽y的分泌，新出生的婴儿将具备极强抗压能力，即便高强度的恶劣环境下，改造后的人依旧能分离负面情绪，不被情绪影响判断。”
乔伊曲指轻扣桌沿，思忖继续说：“大量实验婴儿出生后送到穷奇公司，计划开展22年，实验品在成长过程中接连意外死亡，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品因为不合格被抛弃了。”
楚虞不感兴趣，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乔伊轻哧，弯弯眼角皆是融融笑意，“意外去世、抗压能力、不由让我想到只有在生死一线，才能诞生的觉醒者，我猜测天堂计划是在培育觉醒者……”
“穷奇公司高层有位觉醒者么？”乔伊托着下颚自问。
楚虞的觉醒者编号214782，在他之前真实游戏里已诞生数量庞大的觉醒者，照这个基数，本世界早在数年前已诞生多位觉醒者先驱。
但很奇怪的是——楚虞从来没有见过任何新闻报道。
“穷奇公司培育觉醒者做什么？”乔伊躬身压近距离，“我现在更同情那个被抛弃的实验品，一直生活在杀戮阴影下，除了杀戮什么都不会，离开实验基地之后，他该怎么生存呢？”
楚虞抬眼，漠不关心的冷淡样，“如果他长得不错，能靠脸混碗饭吃。”
乔伊笑吟吟，意有所指，“看来你们世界的人和我一样，面对美色心驰神往。”
楚虞架上黑框眼镜，不再理会他。
视线上方多出几行淡蓝色的字。
日期：2188年2月17日
时间：07：06分
地点：蒙西市穷奇生物科技研究所17楼07室
播放速度：x1
楚虞将日期拉到三个月之前，日记书写者发生变化那一天。
猝不及防的亮光闪起，他微微眯眼，房间灯光明亮，倒在地上柜子重新站立，满地垃圾消失不见，整洁干净的研究所纤尘不染。
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从他身边穿梭而过。
如果不是鼻间缠绕的臭味一直在，楚虞甚至会怀疑自己穿越了。
此时还没有大狗笼的位置。
与普通公司的研究所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有几个员工偷偷摸鱼，在公司电脑上玩斗地主。
楚虞走到优秀员工公示栏，想看看昨晚遇到的变异人身影。
第一眼看到正中活动聚餐照片，坐在侧位的女人举杯发言，脚上红色鞋子，无名指的钻戒，预示她正在宣示自己的喜事。
脸部位置凹凸不平，被人用小刀狠狠抠下来。
楚虞却感觉她应该很漂亮，而且不是一般的漂亮。
因为圆桌上的男人听闻喜讯之后，表情各异，嫉妒、不屑、鄙夷、气愤，一个个像是被人抢走心爱的玩具。
唯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露出真诚祝福地笑容。
楚虞上下扫一遍，公示栏上多处抠挖痕迹，只要女人出现的地方，她的名字，她的脸，全都被人恶意破坏。
多大仇？
楚虞身侧，靠墙工位坐着那位戴眼镜的男人，时不时抬头看通风口位置，脸上困惑迷茫。
似乎忍不住疑问，他掀开通风口的盖子张望，片刻后自嘲地发笑，收拾东西离开工位。
他在看什么？
楚虞不由得好奇。
下一秒楚虞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通风口的盖子“啪”掉下来，伴随滋滋滋的滑腻声音，油亮粗大黑色触手慢慢探进来，触手顶端生长一颗血红眼睛，像鸽子蛋大小，眨动之时如同摄像头闪烁光芒。
几秒之后，黑色触手突然消失在通风口里。
楚虞想到日记里写的：有双眼睛在通风口盯着我，我掀开顶盖，什么都没有。
无法将昨夜变异人狰狞扭曲的脸，与戴眼镜男人画上等号。
周围人依旧忙碌工作，对蛰伏在实验所的危险全然不知。
楚虞拉快播放进度，直到——
“啊！！！”
凄厉刺耳尖叫打破平静，楚虞快速走出房间，眼前场景触目惊心。
披头散发的女人将男人脑袋搂在怀里，像热恋情人一般姿势亲密相拥亲吻，男人五官扭曲，如同承受极大痛苦，胸膛剧烈抽搐起伏，衣服下突出一根根清晰的肋骨。
众人用尽全力要将他们分开，随着撕扯动作，男人露出被撑裂到半透明的腹部，淡青色的血管和红色脉络密布，像怀孕待产的孕妇一样，但他肚子里不是孩子，而是女人肥壮鲜艳的舌头。
舌头就像一根粗壮吸管插进他的肚子里，猛烈快速汲取养分，男人的身体像被放气的气球一样快速干瘪。
工作人员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在场唯一没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握着一把菜刀，狠狠朝女人后脑砍下去！
外面墙上喷溅状血迹的由来，楚虞摸摸发凉脖颈，隐约觉得发痛。
楚虞增快播放速度。
折损两名员工之后，室内多出大铁笼，还有一位实验品。
长头发的女人，长相精致秀丽，她奋力挣扎想要从笼子里爬出来，但力量哪比的过几个男人，女人十指紧紧扣住闸门，死死不松开，满脸惊慌和恐惧。
砍头的男人朝她胸口狠狠踹一脚，用力关上门，女人狼狈瘫倒进笼子里，砰砰地磕头乞求，这没有丝毫作用。
被其他人称为严教授的砍头男，一副大领导做派，讲话高谈阔论。
“从现在开始！她是你们的实验品，注意观察她的进阶变化。”
严教授站在笼子边，边写观察日志，“第一阶段暴躁易怒，怀疑他人……”
“第二阶段将会丧失共情能力，逐渐丧失人类基础感情，她会缺乏自控力，内心充满暴戾情绪……”
“第三阶段开始形体变化，多巴胺高度分泌，痛觉消失，哪怕你们用刀扎她，她都觉得是快乐的。”
“第四……”
严教授侃侃而谈，有条有理的分析，在笼子里仿佛不是他的同类，而是一个小白鼠。
笼子上挂的标签，实验品姓名—易。
易的脾气如他所说，开始几天不分昼夜疯狂用拳头锤着笼子，洒的到处血迹斑斑，对于投喂的食物一概不吃。
大约一周后，易放弃挣扎欲望，不论扔进笼子什么，她狼吞虎咽吃下去，每天多次抽血打针完全配合，甚至谄媚地朝着严教授笑，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对我的孩子动手……”
小白鼠的孩子也是小白鼠，对于严教授来说没什么区别。
楚虞终于知道为什么研究所会有变异婴儿了。
严教授兴致勃勃围着笼子转圈，兴奋宣告新发现：“第三阶段居然还存有母性，把她的孩子带来关在一起，这周不要喂食，看看她会不会吃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