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樱绯红,一簇簇艳色串成了一长条铃铛。山樱摇曳,地上织就了条绯色的长毯。
幽香扑鼻,花景如画。可一众雪色道袍的蓬莱弟子们皆是神情肃穆,无一人驻足赏景。
樱花林下,蓬莱弟子们身前放置着一沉木香案,其上规整地摆着几盘灵果。他们肃穆垂首,嘴唇一刻不停,似是在念什么繁复冗杂的术法。
在他们周围,环圈摆着四十九盏烛灯,烛火跳动,气氛沉重。
叶尤州注意到他们身侧的樱花树上挂着个白色旗子,正面赤字写着招幽魂,背面墨字描着奠亡魂。
竟是招魂幡。
蓬莱弟子要招什么魂?
樱花树下,谪仙正闭目打坐,叶尤州飞至他身侧,“路修士,药宗弟子托我将此留香珠带予蓬莱弟子。”
路别昔眉睫一动,目光处映入张清冷如月华的脸。他接过锦囊,“路某代蓬莱弟子在此谢过。”
叶尤州望着林中的蓬莱弟子,有些不解,“蓬莱弟子这是?”
路别昔:“听闻此秘境中曾有不少修士自此陨落,我命弟子们设招魂幡引魂,诵灵经,渡亡魂。”
这就是蓬莱修士的气节?当年坤山宗弟子也没了不少,也只在宗内开了个默哀会。本觉得没什么,这么一对比,自家宗门就有些看不过去了。
如此高风亮节,大爱无疆。眼前圣洁如雪的路别昔在叶尤州眼中,浑身上下已布满了一层柔和包容的圣光。
方才在路上还纠结着怎么开口,毕竟中了这不入流的妖花毒,属实有些丢人。现下倒是放宽了心,叶尤州不再纠结,他撩起了袖子,一瓣赤红的花瓣在白皙的腕间十分醒目。
叶尤州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东西的,按照套路,他猜测这妖花毒若是迟迟不解开,便会在腕间开出一朵荆棘花,随后精尽人亡……不是,精血不足而亡。
路别昔出尘的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叶修士这是中了情花毒,此毒已绝迹多年,怎会……”
情花毒?见路别昔都说出了这花的名字,叶尤州瞬间心情大好,这说明解毒有戏了。
叶尤州放下袖子,面上无波,状似随意问道:“那这毒可有解?”
雪衣修士静默了,半晌他好看的眉头皱起处小山丘,看着有些犹豫不决。
这毒这么难解?怎么看路修士这模样,他这毒很是棘手一般。叶尤州刚刚才燃起希望,可现下这希望看起来却十分渺茫。
“自然是有解,蓬莱弟子体质特殊,要想早日解这毒,就在这情花毒发作之时引渡过来,以磅礴的灵力去压制,直到将其从体内完全逼出。”
路渡雪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说完这话后,她冲叶尤州眨了下眼,“不过情花毒性烈,越是动它,越会挣扎,因此引渡的过程难免会有些亲密,通常只道侣之间会引渡此毒。”
难免亲密,道侣之间……
叶尤州几乎是立刻说道:“那便不麻烦路修士了。”
让他和路别昔亲密?叶尤州脑中闪过师弟那张芙蓉脸隐在暗处,幽怨地望着他的模样。叶尤州抖了一下,彻底打消了引渡解毒的念头。
他先前同路修士说几句话,师弟都醋成那样,若是真要路修士给他解毒,师弟恐怕要和他断绝师兄弟关系了。
这毒竟要这样解,难怪路修士这么迟疑不决。
叶尤州定了注意,面瘫着脸道:“我已向药宗弟子寻求医治,丹药大抵七日便能制出。既是如此棘手,还是不麻烦路修士。”
说完,叶尤州也不看路别昔,直接背过身离去,他这趟过来着实有些尴尬。
路修士刚刚游移不定这么久,恐怕是觉着不替他解毒有愧家风,可若是替他解这情花毒,又担忧清白不保。
叶尤州识趣地走开了,但他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砸来个东西。他条件反射地接住,手中的东西一指长,通体黄金,长条豌豆状。
他侧头看向抛来这物之人,少女贝齿轻咬着唇瓣,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狡黠,见他看过来,少女冲他扬眉笑了笑,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对方传音的内容却令叶尤州舌桥不下,一度怀疑传音来源是不是他搞错了。
【叶尤州,这是我费了大功夫抢来的听话铃,只要挥三下这铃,对方的身体就会任你驱使摆布哦~到时候还怕找不到人解毒吗?】
路渡雪边传音眼神边往身侧的雪衣修士瞄去,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叶尤州:……
路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搭错线了。
如果叶尤州还没面瘫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脸上这时候一定姹紫嫣红,特别喜人。
他有些难言的传音道:【路姑娘,叶某恐怕用不上这东西,何况强人所难非君子之道。】
【用不用得上是你的事,我既然给了,你也别想我收回来。】
路渡雪摆明了硬要他收下这东西。
叶尤州默,片刻后他有些僵硬地将这听话铃丢进储物囊,心道,这东西就进他的储物囊里吃灰去吧。
香案前,蓬莱弟子们还在诵念灵经,案上摆着的几盘灵果旁,还放着个瓷盘,里面装着弟子们搜寻到的遗物。
瓷盘很大,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有断了半截的木梳、褪了色的绯色发绳,碎得只剩下一小块的玉佩。
招魂时放些已故之人的生前之物,以指引亡魂归来的方向,都是招魂常见的手段。
叶尤州经过时瞥了眼,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可看到瓷盘中放着的一支发钗时,他立时从如虹剑上下来。
他将发钗拿起,细细查看。这发钗不知落在这里有多久了,银簪的部分已有些发黑,但上面的绿兰花却仍如绿宝石般泛着柔和的光,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兰花浅淡的香味。
这是宋师姐的发钗。
可宋师姐的发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叶尤州向就近的一蓬莱弟子问道:“可曾招到一名唤宋清宵的修士?”
那蓬莱弟子看了眼来人,窒了会儿后摇了摇头,“回叶修士,未曾有这人。”
叶尤州心下一松,但宋师姐的发钗为何会在已封禁了十余年的秘境中?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正向他指引着方向。
“这发钗是我一故人之物,我可否带走?”
蓬莱弟子盯着他身后的如虹剑,眸光有些亮又带着些羞赧,他道:“叶修士拿去便是了。”
“多谢。”
叶尤州漫无目的地御着剑,不时摩挲着手中的发钗。
若说这发钗是当年清理秘境时掉落的,那说不过去,当年宋师姐并未进秘境中,而大师兄清理完秘境出来后,这秘境就被封锁了,再也无人能进去。
可若是宋师姐在秘境封禁后进去的,却又有些说不过去。
先不说这秘境已被三大宗主施了禁制,就算是宋师姐有办法破了这禁制,可她来这秘境中为了什么呢?
这秘境中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不顾生命,费劲心机也要进来?
叶尤州想了会儿,实在是不太明白。
他抚了下绿兰花,虽说未看见宋师姐,但看见这发钗后,知道对方可能还在世,叶尤州心情缓和了些。
此次秘境结束后,他便将此物将与药宗宗主,好让他们宽心。
正要丢进储物囊中,手中的发钗却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叶尤州心下一动,朝着发钗指引的波动方向飞去。
背后是一处峭壁,前方是一处泥泞沼泽,发钗带他来了一处死路。
这发钗千方百计引他来了这么个地方?
手中的发钗绿光一闪,又如死物般沉寂。
叶尤州觉得发钗逗他玩的可能性很低,他开始细细搜寻这地方的特别之处。
可看了半天,除了这沼泽地味道有些冲外,实在也没什么特别的。
除非跃进这沼泽地里,一探究竟。空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黝黑的沼泽地上飘着几块碎木还有散发着恶臭的不明物。
叶尤州投了块石子进去,石子陷进漩涡中,瞬息便被黑泥烂叶给淹没。
做了会儿心里建设,叶尤州手里捏了个屏障诀,却突然听到了师弟的声音。
“师兄。”
叶尤州放下手,抬头正看见御剑而来的墨发少年。少年翩然落地,白丝带于空中飞舞,随后垂落胸前。
温自怜收起剑,朝他走来,“问了其他弟子,未见到师兄,便寻着金丝线来了。”
莹白的小指上闪着金光,温自怜静了会儿,凤眸微抬,“不知……师兄今日在洞中是何意?”
叶尤州撩袖,露出手臂上那瓣花瓣,面瘫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慌得不行,“师弟,洞穴之中,实非本意,不知何时中了这情花毒,难以控制自己。”
师弟今日走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这不,师弟都误会了。师弟定然是甩手而去后,越想越气,此番来找他讨说法了。
气氛似乎比刚才还要凝固,空气都似冻上一般。
叶尤州心想,师弟现在都这么生气了,那他之后几日不能依仗师弟,该有多难熬。
叶尤州试探道:“师弟,我问了药宗弟子,这情花毒的解药还需些时日。若是师弟不愿被我烦扰,可在这毒发作时,用捆仙绳将我缚住。”
虽说难熬,但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温自怜侧着脸,雪色的脸上蕴起丝涟漪,“师兄说这毒还要些时日?”
叶尤州赶忙道:“不会太久的……大抵还要个七八日。”
说完这话,叶尤州心虚得不行,还有七八日,师弟恐怕一日也不愿同他多待吧。本以为要被师弟甩一冷脸,可没想到却听师弟说道:“那师兄这几日便与我同行,以防这情花毒突然发作。”
叶尤州十分感动,虽说师弟这话有让他别打扰其他弟子的意味,但以师弟的性子,能说出这话,他知道师弟已经做了让步了。
“不知师兄在这儿是……”
叶尤州便同他说了那钗子的事。沼泽地恶臭难闻,知道师弟喜洁,他并不打算让师弟陪同他下去。
听他说后,师弟却并不赞同,“若师兄入了沼泽后,毒发了该如何?”
叶尤州很是自信,面瘫脸上显出些笃定,“这毒刚发作过,应当没那么快再次发作。”
话才刚说完,叶尤州便感到体内一阵波动,阵阵燥热感开始蔓延全身。
叶尤州登时宛如泥塑木雕。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异样,温自怜瓷脸上亦是一变,他凤眸低垂着,声如清泉,“师兄是……毒发了?”
如果能做表情的话,叶尤州相信,他一定是哭丧着一张脸。
感受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师弟看着越来越可口,叶尤州心里哀嚎了一声,死死压抑着自己,冷着张脸道:“师弟,你快将我绑起来。”
师弟却并未动,可能是顾着师兄弟情谊,不忍这样对他。
叶尤州已开始有些混沌了,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愈发炽烈。他努力维持着理智,心里喃喃着,师弟啊,知道你心善,但你再不绑,我真的控制不住了。
又捱了一会儿后,叶尤州爆发了,他一把将人推到峭壁上,紧紧地贴上了对方,又是一番虎蹭。
不知道这毒是不是叠加效果的,叶尤州觉得这次比上次还要难熬。脸颊明明已经贴在了师弟冰凉凉的颈侧,但体内的燥热还是未褪去。
叶尤州侧过脸,鼻尖深深地吸着对方身上的香味,嘴唇无意地擦着对方的颈侧。
身下的身子一僵,叶尤州被师弟轻轻推开了些。
叶尤州心道完了,师弟在拒绝了,他该停下来,脑中明白着要停下来,可他身体却不受控地打开了储物囊,拿出了那金色的豌豆。
“铃、铃、铃……”
三声响后,身下的雪肤少年像被定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