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训练虽然痛苦,但管用。
新任教官说到做到,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板规范了三班所有人的正步姿势。
“现在你们的肌肉已经记住了最规范的姿势,我希望你们能保持。”
刘教官似乎很喜欢把自己的计划跟他们讲清楚,也不知道是为了威胁还是商量,“今天下午,我会每半小时让你们走一次完整的队列。走得好,就可以继续休息。”
三班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迎面砸蒙了,过了足足十秒钟才想起来要欢呼。
刘教官也不多废话制止他们,看他们从停止间转法到正步走一套流程下来都没有问题,就很守信用地放他们原地休息。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孙浩文感动得差点扒着教官原地喊父亲,“明明上午我还在羡慕其他班,现在就轮到我享受这种羡慕的目光了。”
杨昊比他更直接:“我宣布,这个教官就是我未来四天的父亲了。”
刚刚走过来巡视一圈正好听到这一句话的刘教官:“……”
刘教官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嫌弃,远远地绕过他,走到了队伍另一边。
杨昊:“……”
伤害值不大,侮辱性极强。
“之前你每次让我帮你带早点的时候,我都让你带着户口本来认爹,”
贺衡忍着笑,深刻反省,“现在看来,我还是得咱们教官学学,洁身自好一点。”
三班一下午都过得十分滋润,滋润得连年级主任都看不下去了,亲自过来督促他们练习。
“他们现在练得很好。”
刘教官也不跟他着急,客客气气地讲道理,又让三班同学站起来给年级主任展示了一遍队列,“您看,比起其他几个班要好很多。”
旁边看热闹的教官:“……”
倒也不必这么拉踩。
这个教官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可言出必行,说让他们休息就是休息,也不管他们扎堆说话聊天。
训练场上虽然没有阴凉地,但这几天一直也没出过太阳,甚至还时不时就会吹来一阵凉风。
简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军训了。
高雅楠她们几个人坐得无聊,一开始还只是小声聊着天,后来发现教官好像真的不管他们聊天说话,胆子慢慢就大了点,三三两两凑成一小圈。
到晚训的时候,甚至有几个女生带了纸和笔,神神秘秘地要请笔仙。
“我们昨天晚上在宿舍里请过笔仙来着,”
高雅楠兴奋地拉人入伙,“很灵的,你们也都来试试。”
这种鬼鬼神神的事,向来很能引起这帮半大不大的高中生的兴趣。周围十来个人迅速围成了一个小圈,高雅楠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张纸来,找了四个人捏住分别捏住四个角。
“这张纸我提前按照网上的教程画好了。”
高雅楠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给他们解释,“你们看啊,左上角写入口,右下角写出口,纸的中间空出来,什么都不写。然后在最上面写上几个妖魔鬼怪,最下面写唐宋元明清的朝代,再写数字和拼音字母,最后左边写男女,右边写是否,方便笔仙回答问题。”
虽然训练场上有个白炽大灯照着,但一群人围在中间,说实话影影绰绰的,也看不太清楚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可这份严谨的态度就很值得表扬。
“本来纸应该铺在桌子上的,但咱们现在没有桌子,放地上好像也不太好。”
高雅楠跟捏着纸的四个人商量,“你们四个先帮忙拿着,一会儿我就和你们换——咱们一人问一个问题,成吧?”
这个安排很合理,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高雅楠继续道:“那我给你们做个示范啊,一会儿笔仙来了你们轮流拿笔问,不能问生死这种,也不能问笔仙的隐私,记住了啊。”
大家都被她这个严阵以待的态度感染了,紧张兮兮地点头。
贺衡坐在高雅楠对面,觉得她应该听不到,就转头跟祁殊求证:“请笔仙这种是真的假的啊,你们天师里有这种说法吗?”
“也不能说真假吧,听着有点像扶乩的简化版。”
祁殊顿了顿,“能不能招来东西不好说,招来了估计也是孤魂野鬼。”
贺衡捕捉到一个专有名词:“你刚刚说的‘扶乩’是什么?”
周围都是同学,两个人说这种带有迷信色彩,明显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话都得压低了声音互相附在耳朵边,祁殊就尽量简洁地解释:“道教的一种占卜方法,民间也在用。跟他们这样差不多吧,也是把乩笔插在一个装着细沙的筲箕上,不过是直接写字,而且请神附身,不是附在笔上——所以也不太一样,笔仙好像是从日本传过来的?”
高雅楠从网上查的教程里说,请笔仙最好一男一女执笔。她跟贺衡正好坐在对面,原本想叫贺衡跟自己一块儿示范来着,抬头刚要叫人,就看到他正在跟祁殊咬耳朵。
……不是,搞对象就要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高雅楠不欲讨人嫌,跳过他和祁殊,叫了坐在他们旁边的孙浩文:“来浩文,你和我一块儿拿着笔,我先来做示范。”
孙浩文跃跃欲试地握住笔。
“手和胳膊都得悬空啊,不能撑地撑腿。”
高雅楠提醒他了一句“开始了啊,我要开始了。”
众人都被她搞得十分紧张,闻言连忙点点头。
高雅楠握住笔,深吸一口气,开始默念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口诀:“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生,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仔细看这悬在纸上的笔尖——
“动了,笔动了!”
杨昊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兴奋地指给他们看,“笔在动,是不是笔仙来了?”
贺衡也被他们这动静吸引了过去,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哪儿来了啊?你们知道笔仙到底长嘛样吗?”
“不知道,但是衡哥你小声点,笔仙听了要生气的。”
高雅楠诚心之余不忘制止他,“笔在纸上画圈就是笔仙被请来了,现在可以问问题——我给你们做示范啊。”
高雅楠盯住笔尖,试探着开口:“笔仙,能告诉我你的性别吗?”
被高雅楠和孙浩文同时握住的笔左右抖了两下,慢慢划向了写着“女”的这边。
“笔仙是女生,你们问问题注意一点啊,尤其是男生,别问太那什么的啊。”
高雅楠提醒他们了一句,然后继续紧张地盯着笔尖,开始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刚上高一的小女生,能问的问题也就那么几个。她屏息凝神,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嗑的cp可以修成正果吗?”
孙浩文显然不是很能理解她召了笔仙来就为了问这个,笔尖抖了两下之后,他才明显感受到一股拉力,一直停到了“是”这个字前。
高雅楠兴奋地把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攥拳,用力和旁边的小姐妹碰了一下。
耶!
我嗑的cp终成正果!
孙浩文大感震惊,原本半信不信的心态立马转变:“我刚刚真的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拉力!笔仙真的来了!”
贺衡:“……”
“所以那个拉力为什么不能是高雅楠的?”
贺衡旁观者清,转头继续跟祁殊吐槽,“那就是一根普通的笔啊,我根本就没看见有鬼附在上面好吗,反倒是高雅楠身边飘着一只,挺好奇地捂着嘴扒头看。”
——也可能是在捂着嘴笑。
真·鬼见了都想笑。
但这毕竟是人家兴致勃勃操办出来的仪式感,贺衡也不想闲着没事泼冷水,挺配合地围观了好一会儿,听着他们从“我高中能不能找到对象”,问到“我的结婚对象叫什么”,再发散到“班主任有没有女朋友”,“我喜欢的明星到底有没有结婚”,最后甚至问到了“我高考能考多少分”和“高考语文作文的题目是什么”。
“我要是笔仙我早从出口跑了。”
贺衡都替那根笔累得慌,“这问的,天南海北什么都有,还有问高考题的……这玩意笔仙现在也押不着啊。”
贺衡这边正跟祁殊吐槽着,高雅楠突然扬声叫他:“衡哥,该你和祁殊了。”
被突然点名的祁殊一脸茫然。
“为什么是我们俩?”
贺衡认认真真地举手提问,“楠姐你刚刚不是说得一男一女吗?”
高雅楠:“……”
见了鬼了你居然还问我。
也不看看你俩都腻歪成什么样子了。
哪个女生疯了敢插足你们俩中间?
“没事儿,笔仙会体谅的。”
高雅楠心说笔仙都保证你们俩会修成正果了,想必也不会介意你们俩一起问问题,把笔递到他们手里:“快,拿好拿好——快点问啊,就剩你们两个了,问完还得送笔仙呢,一会儿咱们又要走一遍队列了。”
贺衡和祁殊原本还在外场好好儿地看戏,突然就被揪过来塞进了一根笔,只好颇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你想问点什么吗?”
贺衡故意逗他,“要不你问问明天是不是还阴天?”
这对其他人来说确实是个好问题。
经历了一连五天的阴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份被上天眷顾的幸福,一点也不想体会前两天太阳底下晒着的感受了。
几个人小声提议:“问一下吧问一下吧,最好后面几天都是阴天。”
祁殊本来也没什么要跟着问的,现在抛来一个问题正中下怀。他配合地问了一句后面几天是不是阴天,然后手动把笔尖拽到了“是”。
贺衡:“……”
就,这么敷衍吗?
虽然后几天到底是阴天还是出太阳全在自己室友的一念之间,但直接把笔拽出直线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敷衍了。
但很显然,没有人觉得不对,甚至还有几个同学为笔仙坚定的回答兴奋地击了个掌。
贺衡:“……”
行吧,就是给自己找个心里安慰呗。
还剩贺衡一个人没有提问,但贺衡并不知道自己对着一根笔要提问些什么,正想随便问点什么糊弄过去算了,高雅楠突然兴奋地提醒他:“衡哥,你就直接问,你和自己对面爱人能不能永远在一起。”
贺衡:?
祁殊:?
不是。
等等。
什么玩意儿?
不论是“爱人”还是“永远在一起”,这用词是不是都过于激烈一点了……?
贺衡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在女生这边辟过谣,可也没想到会有人真情实感嗑cp,甚至嗑到本人面前的。
不论是他还是祁殊,都被她这个用词震蒙了,下意识抬头对视了一会儿。
——手下也就没来得及动作,笔尖依旧停在了“是”那里,半分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