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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堂哥也在啊。”
林家大伯林庆堂与妻子徐丽萍生有一子一女，这兄妹俩是对龙凤胎，年纪只比林之筱大一岁。其中儿子名叫林龙，女儿——也就是这位不请自来的堂姐名叫林之允。
“堂妹来了。”瞧一眼自家妹妹。林大哥起身不咸不淡朝从外走进来的林之允点点头，随后就站起了身。“之筱,那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让丫鬟叫你。”说完也不给林之允反应的机会,林大哥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堂哥……今天怎么有点不爱理人呢？”笑脸相迎却被人无视,林之允面上讪讪的，语气里也刻意带出几分委屈。“之筱堂妹，堂哥这是怎么了？”
林之筱被对方一句“之筱堂妹”雷得外焦里嫩。
这一家子怎么越看越像宅斗重度中毒症患者呢？安排佣人去码头接人，进门让林老太太演戏，现在自家大哥不过懒得理，这林之允的语气就好像受了自家大哥天大委屈一样。
“堂姐你能想象的吧？从郦城过来一路坐船又换车,折腾了那么多天才到家。我们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不,其实不晕船的她喜欢死坐船了。
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林之允坐下，林之筱脸上笑,但说出的话半点不客气。
他们远路归家，但凡懂点人情世故的人都该知道这时候该留时间给他们休息。可这位堂姐倒好,紧跟着就上了门。催债也就这速度了吧？
被这么明晃晃地刺,林之允脸上的笑容一僵。“那看来……是堂姐我来得不是时候了？”以退为进,林之允嘴里主动认错，眼神却开始打量,一副等着什么的样子。
林之筱哪能不明白？林之允这是等着她给搬梯子、下台阶呢。
“堂姐来得是太急了点。妹妹这才刚在屋里坐下,茶都没喝上几口呢,堂姐你就上门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余光里林之筱看到林之允听了她的话之后面露尴尬地站在原地，但却依旧没有出去的意思。
“我这不是很久不见之筱堂妹，有些想你，所以才着急了嘛。”面上讪讪的，但林之允还是坚定地拉开把椅子坐下来。
“原来堂姐想我了啊，”把林之允的动作收在眼底，林之筱慢吞吞拿起块水果，回答敷衍到聋子都能听得出来。“那怎么这么多年堂姐连封信也不给我写？电话也不打一个？”把香甜的果肉吞下肚子，林之筱甚至懒得伪装自己的假笑。“难道龙城的邮政系统这么不发达？还是老宅没装电话？诶，我记得我父亲好像几年前就给家里装了电话吧？”
林之筱坏心眼儿地把“我父亲”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被这样明晃晃的挤兑，林之允哪里还能忍得住？“之筱堂妹，我好心来瞧你，你看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才回家就惹祖母生气，我担心你想不开，哪里会立刻就跟来看你？”
林之允从椅子里站起来。语气严肃，脸上是一副好心却被人误解了的气恼表情。表现得那叫一个正义，好像全世界的道理都在她哪里似的。若不知道得，恐怕还真以为这是姐姐在教训不懂事的妹妹呢。
呵呵。
瞧着拉大旗作虎皮的林之允，林之筱连翻白眼都觉得麻烦。她进门之后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来得及跟林老太太说，是怎么做到能惹得林老太太生气的？
打通任督二脉之后隔空传音吗？
“堂姐真是喜欢说笑话。之筱跟父亲一直生活在郦城很少回家。这次回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拜见祖母，又哪里有机会惹祖母生气？倒是堂姐和伯母一直日日照顾在祖母身边，不知堂姐和伯母在祖母面前说了什么，才惹得祖母发这么大火？”
想把惹老太太生气的罪名扣她头上，真是做梦。
“之筱，你怎么能污蔑我母亲呢？”林之筱这话就是在说她们母女在老太太面前挑唆，林之允当然要反驳。“我母亲可是你伯母！”
低头在果盘里挑挑捡捡，林之筱连看都懒得再看林之允一眼——除了用辈分压人，能不能再有点新花样？
“然后呢？”终于又挑好了一块桃肉，林之筱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问。
“我……”林之允肩膀一提，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几个丫鬟捧着东西从房门前的连廊上走过。林之允也不知是顾忌会被佣人听见争吵，还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之后收了声。
“几年不见，之筱堂妹倒是伶牙俐齿起来了。”林之允也没再坐下，只眼睛开始打量房间。
“这么多年没见面，堂姐倒是一如往昔”，林之允被这样挤兑还不走，林之筱很好奇对方坚持留下到底想要做什么，“……没什么长进嘛。”
原主留下的记忆只关乎最重要的人或者事。因此林之筱对这位堂姐林之允并不了解。只是仅凭他们进门后这一点时间林之筱也能判断出，林家祖父母及大伯一家对林庆石一家——或者说对她——并不友好。
既然对方没安好心，她又干嘛委屈自己呢？
“……堂妹想来是心里委屈着，这是朝堂姐我发火呢。”半分钟，已经足够林之允把房间内的摆设布置看了个遍。
“堂姐多心了。”靠着桌子站着，林之筱冷眼瞧林之允，想知道对方到底来做什么。
“堂妹你也不要多想，祖母生气也是因为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归宿。”努力把视线从林之筱已经半打开的首饰盒子移开。强压怒火，林之允挤出一个笑脸，回头去看她这位堂妹。
同样是林家的老爷。自己父亲本事差，只能被困在龙城老家，守着家里那并不丰厚的生意，还连带着母亲必须得日日伺候在尖酸刻薄的祖母身边，熬日子。而叔叔林庆石却能带着婶婶以及全家人住在繁华的郦城，不必留在龙城这个破地方、受祖母的指派。甚至旁人提起林家，都只会说叔叔一家如何如何好。好似他们家是被叔叔养着一般。
视线暗了暗，林之允忍不住掐自己的掌心。
都是林家的孙女，凭什么林之筱锦衣玉食、受尽疼爱，甚至还能考大学，而她就只能日日看着母亲被祖母刁难，甚至就连未来也只被祖母牢牢掌控着？
“祖母娘家的那位表哥是留洋回来的。听说在外头学得是……建筑！”看到自己终于吸引了对方的兴趣，林之允心中得意。“年纪与表妹你相当，我哥哥见过那人。说是气宇轩昂、气度不凡。祖母想着你还没定亲，这才想跟叔叔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呢。”
“哦？这么好吗？”林之筱半个字都不信。若林老太太娘家的那个外甥儿子真是如此优秀，还能轮到留给她？只怕这位堂姐早就自己上了吧？
“当然了，祖母还能害之筱你不成？”林之允信心满满。十几岁的女孩子，谁不憧憬着能找到一个家世相貌相当的男子与自己相知相交？只要她能说动林之筱起了兴趣，最疼女儿的叔叔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不过……
林之允心中发笑。
祖母介绍的这个娘家外甥儿子是留过洋没错，可惜却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留洋一年几乎花光了家底，还被学校开除。现下家中已经娶了三个姨太太，其中还有个怀孕八个月的。
祖母看中要林之筱嫁过去，就是要打着用对方的嫁妆补贴娘家的主意呢。
若是林之筱能嫁进这样的人家……
只是想想，林之允都觉得心中畅快多了。别看前二十年对方处处压自己一头，可未来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哟，堂姐你把这人说得这么好，口才都快赶上村子里给人说媒的媒婆了。”林之筱总算明白这个林之允是来干嘛的了。
合着，这人是来说媒的？
“堂妹你说什么呢。我这说得都是事实，可没有半点夸大！”年轻姑娘被人说嘴像媒婆可不好听，林之允赶紧辩解。“若不相信你大可以去问祖母。”
林之筱心中翻了个白眼儿。所谓相由心生很多时候真的不是玄学。这一点尤其在年龄大的人身上更能体现。林老太太仅从相貌就能看出刻薄，而根据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里，这位祖母可一直不喜欢她们母女。
若是嫁去娘家，难道不该挑一个得老太太喜欢的孙女——例如眼前这位林之允才是正理吗？
“我记得堂姐也还没有定亲呢吧？”根据从映竹那里套来的话，林之允兄妹比林之筱只大一岁。若是林老太太娘家那个外甥的儿子与她年纪相当，那与林之允也是相当的。
“既然你这么推崇祖母介绍的人，那不如妹妹托父亲去与祖母和大伯说，成全了堂姐的心意，如何？”
——你觉得这人好，你嫁！
林之筱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这个意思。
林之允一惊。“之筱堂妹，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何况让你嫁过去，是祖母她老人家……”
“之允，你与你堂妹说什么呢？”
听不出情绪的男声从外面传进来。室内两个人一起回头，只见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林庆石不知何时站在连廊里，面上带着一丝慈祥，扬声问室内的堂姐妹俩。
“父亲，堂姐说她想嫁给祖母娘家外甥的儿子！”不给林之允反应的机会，林之筱一边回答、一边从房间里奔出去，来到林庆石身边。“只是她面皮薄，不知道该如何与大伯和祖母开口呢。”
“我没有！堂妹你不能……二叔……”林之允被林之筱完全出乎意料的行为吓得面色惨白。
“胡闹，这种事你怎么能大声说出来？没得让人笑话你堂姐！”林庆石嘴上责备起林之筱，面上却没多严厉。他甚至都没多看一眼林之允这个侄女。
“女孩子还是矜持一点。你的婚事自然有你父亲为你做主。你不要自作主张。”
根本不听林之允分辨，林庆石这句话重得几乎等同于一巴掌狠狠扇在林之允脸上。
“行了，你回去吧。”朝已经浑身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林之允摆摆手，林庆石面上有一丝不耐烦。“关于你的管教问题我会和大哥大嫂商量。”
两个面生的中年女佣人从一旁走过来，搀扶住了林之允。
“二叔，二叔我……”林之允着急得话都快说不全。
“我林家女儿的婚事岂能儿戏。”或许是眼见林之允哭得惨，心中不忍，林庆石最后还是缓缓答应了一句，“你祖母娘家那个孩子并非良配。”
这几乎就是在明示了。
林之允如释重负般哭着被佣人架走了。
“父亲？”虽然不是一定要把林之允推出去嫁人，但林庆石不经她允许就答应林之允会把此事压下去，林之筱却不开心。
“为父可不会帮你欺负一个同龄小姑娘。”话说得冠冕堂皇，好似刚刚那个拉偏架的人不是他林庆石一般。
“那父亲打算欺负谁？”林之筱很好奇。这林家兄弟两个之间究竟有什么龌龊？
“快回房换衣服休息，晚饭的时候你要去跟长辈见礼。”回避了这个问题，林庆石只笑了笑。“听话，快去。”
看来晚饭是重头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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