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降了。”
“大帅降了?”
韩真与史进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大帅怎么就降了呢,见鬼。”
韩真搓搓老脸,无奈的道:“不仅大帅的亲笔信收到了,那些山猴子也偃旗歇鼓了,事已成定局,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同瓮中的老鳖一般,只能回师。”
史进德见角落里那女郎委委缩缩的,不由心头火起,铮然一声拨出战刀。
“积点德吧,都不容易。”
韩真止住了史进德的凶杀之心,步出帐外,遥望城墙,黯然而立,良久方才下令:
“拨营起寨。”
……
没有人知道秦越和王彦超说了些什么,将士们问起,秦越只是笑而不答,唯一的知情人庄生更是守口如瓶。
但兴元城下一场酒喝完,兴元城头便换上了大周龙旗,四城洞开,五千甲士开进了城,一万虎牙再出征,出褒斜,走连云,支援凤州城。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
汉中降了,蜀中五镇便再无宋旗插立之地。
最兴奋的却要属凤州士绅,汉中既降,大军来援,说明自己押宝押对了,竟然自发的鸣起了炮竹,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城头的守军吃到了精细的白面馍馍,喝到了浓香可口的羊肉汤。
士气此消彼长,城外的宋军大营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其实石守信恨不得立马出兵,抢在敌人援军大部队未到之前再攻城,虽说城中有兵马五六千了,但己方小三万人马,完全可以攻进去了,可惜,虽然胡子留了一大把,还手执统帅令信,但架不住各镇节帅资格太老了,哪怕在宋九重当面,这些老家伙要想装个昏愦,卖个傻,身为官家之尊也得装着糊涂笑脸相迎。
节帅们个个找着理由推脱,石守信有气无处法,看到刘守忠抱着断腿一付生无可恋的样子,更是恨不得想抽他两巴掌。
人家一介女流都能战到最后,他倒好,早早的拍拍屁股走了,要不是念着结义之情,他早拿他祭旗了,眼下不过断了一条腿而已,若非如此,回京后哪有好果子吃,男人么,只要卵子还在就行。
唉!
统兵三次了,难道这一次还要等官家亲征不成。
想想都羞愧,征韩通,禁军不前,征李筠,部下畏缩,最后都是宋九重亲自披挂擦的屁股。
这一次,又难寸进了!
……
甲寅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养伤了,其实全师雄一来,他就放下了担子,百事不管,气的全师雄准备给他再来一通军法。
但谁都知道这家伙贱,没有皮带子抽着,便毫无做事之心的,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亲自坐镇东城楼。
甲寅养着伤,心思便离开了战场,与赤山一起缓步到了白云寺。
这里安眠着两位故人。
上香。
礼敬。
静伫。
他好几次想伸手去抚摸那副更新一些的棺椁,却又忍住了。
“傅叔,什么打算?”
“过了六七,便回。”
“回京?”
“回京。”
“那……大郎呢。”
“一起。”
“我的意思……”甲寅声音有些发涩:“我的意思,我来养,当亲儿子养。”
傅大春怔了怔,旋即摇头苦笑:“不必了,他还有瞎眼的祖母在,经济也不用操心,朝廷自有抚恤,再不济,关家大院数百口人,总能养活一个小子。”
甲寅不再说话,蹲下去,默默的烧着纸钱。
傅大春看着这位年青人,心中也在叹气,要当初……唉!
“人死不能复生,这都是命,甲将军,回去吧。”
甲寅点点头,起身,“还是叫虎子吧,以前是,以后也是,等回了京,我再去看望关叔。”
傅大春点点头,目送他缓缓离去,眼神忽然间便浑浊了。
……
汉中收复的消息传回益州,李谷一人于静室潜思良久,然后便请王著过府一叙。
“老夫老了,远行不得,你走一趟。”
“某怕摔杯子砸酒壶,收不住场。”
“不要执着,先帝的心胸辽阔似海,会理解的,不管怎么说,只要把宋九重拉下马来,这大仇便算报了。”
王著没有再说话,脸上写满了惆怅。
“去吧,不管怎样,秦越多少还是会尊重我们的意见的。”
“不等他回来么?”
“等不得。”
王著便起身出门。
与李谷的对话看似莫名其妙,但要说的意思却表达透了。
地盘大了,权利大了,不能由着秦越一手独霸,得多争权,起码要扼住那亡八蛋称帝的心思。
这活计,可不好干,势单力薄呐。
听说他要去前线,陈疤子二话不说,派出了一旅精锐护送,还有力夫二十多人,备好马车,滑杆。
周容与苏子瑜听说了,准备了三大车的零碎,苏子瑜还强硬的要把双儿给塞上,结果被李谷看见了,一顿喝斥。
全真、祝丰等听说了,也都抱着大包裹来,吃的穿的用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王著自嘲道:“看来我成输粮官了。”
小跟班赵全也受到了委托,却是庄重写给兄长的信,以及娘亲纳的布鞋。
一行人才出绵州,天色就变了,沥沥细雨落个不停,大风却无情的吹送着,一个劲的把冰冷的雨水往脖子里洒,虽有蓑衣,但脚面早湿,苦不堪言。
王著哪怕坐在包围的严严实实的肩舆上也受不住这风寒,怀里揣着汤婆子,手里抱着火炉子。
好不容易到了兴州,雨水又变成了雪虱子,沙沙直响。
一夜间千树万树梨花发,万里银妆素裹。
不得不在兴州暂且歇下,好在守将张通人看着彪悍,却也会来事,把招待工作安排的妥妥的,就连脚夫都给新备了鞋袜,分有烈酒。
王著心想,别看秦越年纪青青,识人用人倒是有一套,这一路过来,不论州城还是关隘,安排的守将却都颇为妥当。
“张将军,不知这兴州你是怎么管理的?”
“管理?”
张通想了想道:“某只管军务,城防,街禁,其它的,自有府衙管理,哦,那孙明府还是伪宋之官,大帅说是个懂民事的,愿意留下便欢迎,他便留下了,要不要叫他过来拜见。”
“不管民事?”
“某对法典一窍不通,对政务更是捉瞎,怎么管。”
王著点点头,沉吟道:“人某先不见了,今日你安排的就妥当,没搞什么大张旗鼓,如此最好。”
张通嘿嘿一乐,示意手下把篮子提进来,却是一篮子形式各异的酒葫芦。
“知道观察使喜欢酒,却不知道什么口味,所以把看的过去的都收集了样品过来,看喜欢哪个,某再去搬几坛来。”
王著俯身拎起一壶,启塞嗅了嗅,这才笑道:“有这些足矣,某已定戒规,一日一壶,差不多可以喝到凤州了。你忙,勿需陪着,下去吧。”
“诺。”
这一路来,皆是如此,秦越所安排的将领,个个只管军事,民事政务却个个不粘手。难道秦越真有赤子之心,甘心拱手让权?
王著有些难以理解。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再启程,却是三天后了。
飞斧将铁战率部于两当县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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