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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蔡苏亚,在看到周丽花手里的鸡蛋时,都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讶。
居然有一天还能从周丽花指缝里收到东西?哪怕只是两个鸡蛋,估计也能把她心疼得够呛。
“二嫂真是太客气了。”
蔡苏亚笑盈盈地上前,从她手里把碗接过来,果然就在周丽花眼看到了纠结和心疼,她试图抓紧碗,但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装着两个鸡蛋的碗落进蔡苏亚的手里。
“没、没事。”她强忍不舍,扯出一抹笑来,“是我打扰你们了。”
“定邦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眼神滴溜溜转着,有意无意地朝他们屋子里面看去,蔡苏亚也没打算隐瞒,笑着说,“是呀,我最近不是生病了么?定邦就去买了只鸡给我补身子。”说着她,转过身,“你先把鸡给杀了吧,我跟二嫂说说话,回头就去找你。”
项定邦点点头,“你们进去说吧,外边风大。”
他穿上外套,冲着周丽花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周丽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不由露出了一丝艳羡,“定邦对你可真好。”
一只鸡呢,说买就买,说杀就杀。
周丽花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她都多久没吃上鸡肉了。
家里的鸡都是养来下蛋的,谁都舍不得杀,某种程度上,比猪肉都要难得点。也就她生孩子的时候,才多得了两碗鸡汤,但等月子做完就没了。
蔡苏亚抿唇笑了笑,“他就是外冷内热,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周丽花心头越发酸了,相比起项定邦,她家里项定军倒是要能说会道许多,但就是说的比做的多,天天哄着她,平时也能说温柔体贴,可要是真问他要什么东西,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忽然,她转念一下,暗淡的眼神一下子却亮了,看着蔡苏亚,语气又亲近了不少,“是是,娘也常说定邦看着冷淡,实际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要是亲戚之间,有需要帮助的,他从来都没有拒绝的话。”
闻言,蔡苏亚挑了挑眉,“二嫂的意思是?”
周丽花笑呵呵地说,“是这样,我家里有个小弟,今年年纪也不小了,我爹娘就打算给他找个工作。”
“但苏亚你也知道,我们乡里人,没机会读书上学,可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男丁,都盼着他能出息呢,要不你帮我跟定邦说说,看有没有门道,把他送进部队里去吧?”
蔡苏亚对上她期待笃定的目光,不由好笑,
“部队里的日子不光辛苦,还危险,定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要是放在你小弟身上,你不心疼?”
周丽花踌躇了一会儿,“我听说,这部队里也是有后勤兵的……听说不用真送去打仗,只要管管一些简单的事情就可以了?”
蔡苏亚有些惊讶,“二嫂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周丽花支支吾吾,“反正,你帮我跟定邦说说情就行了,成不成我都是谢你的,这不给你送鸡蛋来了么?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两个鸡蛋算什么谢礼?
还抵不上项定邦随手给黑蛋铁蛋的一颗糖贵。
蔡苏亚笑容淡了一些,清秀温软的眉眼就浮现出几丝疲惫,“行,我记下了,回头会跟定邦说的。”
周丽花高兴地笑道:“是么?太谢谢你了啊苏亚。”
“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她笑容满面地从蔡苏亚这儿离开,就转到出门去娘家报信了。
周丽花从小在娘家并不受宠,但等她嫁到周家以后,地位一下子就变了,哪怕赶不上独苗苗的小弟,但在姐妹里边是最被父母看重的,她自己也清楚,还不是因为她经常往娘家拿的好东西?
可最近几年,她老婆婆越发小心眼了,周丽花手头上的东西越来越少,她爹娘已经看久没对她露笑脸了,反倒是周丽花的妹妹,前段时间往娘家拎了两袋米,在周家父母跟前的地位俨然就要超过她了。
不过,要是她能把小弟的前程给定下来。
以后不光是爹娘,就是小弟也得把她当最敬重的姐姐那样捧着!
想到这儿,周丽花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她一心期盼着蔡苏亚能给她带来好消息,但实际上,她前脚刚出门,蔡苏亚就把她忘了。
转身去了院子里,见项定邦烧了盆热水正在给鸡褪毛,旁边还有个黑乎乎的小圆脑袋,手里抓着几根鸡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蛋也在啊?”
蔡苏亚走过去,好奇地盯着他湿漉漉的小手,“干什么呢?”
黑蛋见着她,眼睛笑成了两个开心的弧度,“三婶婶,我给春分姐做毽子!”
“黑蛋这么能干呀!”她惊讶地感叹一句,在他光滑的小脑袋上抹了一把,“还帮姐姐忙,真是个乖孩子。”
黑蛋出生的时候皮肤就偏黑,加上天天在家闲不住,上外头乱跑,被日头晒得就更黑了。
可自从蔡苏亚来了,他最喜欢的游戏就从跟小伙伴们下河捉鱼,变成了看三婶变法术、讲故事,整日围在她身边,倒是养白了不少。
“你也喜欢呀?”
黑蛋说,“那三婶,我也给你做一个!”
“黑蛋真贴心。”蔡苏亚蹲下来,正式着他的眼睛,笑道,“为了奖励你,三婶等会儿给你个大鸡腿吃。”
“真的?”
黑蛋瞪大了眼睛,他年纪小小,五官活泼又灵动,随便一动就容易把表情弄得很夸张,叫蔡苏亚越看越觉得好笑,“我还能骗小孩子么?”
“呜哇!”黑蛋激动地在原地蹦了好几下,“三婶最好了。”
说着他就要过来,蔡苏亚连忙伸手把他拦住了,“你看看你身上湿的,捡鸡毛的时候没少玩水吧?”
“嘿嘿~”
黑蛋傻笑了两声,“三婶我帮你去给灶台添柴!”
话音还没落,小小的身影转眼间跟离弦之箭似的,嗖一下就出去了。
“等会儿,黑蛋,先去把你姐姐,还有弟弟妹妹叫过来。”蔡苏亚扬声说着,黑蛋头也没回,就抛过来一句“知道啦!”,接着脚尖流畅地转了个弯,扭头又跑进屋子里去了。
项定邦在旁边看着,眸光温和,手上的速度倒是一点点没减慢,几下就把鸡毛给褪干净了,拎着两只光秃秃的鸡脚,放进了另外一个干净的盆里。
他没走近,毕竟身上也不怎么干净,就这么站起来看着她,眼神的热度仿佛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给融化掉。
“你打算把这只鸡分开黑蛋他们?”
“也不是只分给他们,”蔡苏亚笑眼弯弯,“还有你呀。”
“一只鸡腿给黑蛋,另一只给你。”
温柔娇软的笑意,像是把他当成跟黑蛋一下的小孩子了,宠溺又纵容。
项定邦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
他虽然是最小的那个,但小时候项定军身子骨弱,还比他活泼闹腾,无论是项大娘还是项定国,都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在他身上了,反而项定邦是最不让人操心的那个。
莫名感觉喉咙似乎更咽了一下,项定邦缓了缓神,心里暖洋洋的。
是挺受用的,不过这只鸡到底是他为了蔡苏亚买来的,最好的自然要留给她。
不过他想了想,没说出来,心里默默下了决定,等到时候他就直接把鸡腿放在她的碗里。
要不两个都给她吧?
反正黑蛋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吃不了多少。
(黑蛋:不,我能!)
————
家里的动静当然是瞒不过项大娘的,脸一沉,刚要发脾气,就见几个孩子都往厨房那边去了。
她停住脚步,勉强忍下了这口气。
好歹还知道照顾孩子,不吃独食,项大娘冷哼一声,到底止住了冲过去大骂一通的冲动。
扭头又回自己屋子歇着了。
这两天外头下大雪,大家都没去上工,除了偶尔趁着天晴的时候出去扫扫堆积起来的雪,基本上都窝在家里足不出户。
项大娘勤劳了大半辈子,已经养成习惯了,闲不下来,一闲下来就想尽办法给自己找点事干,比如找蔡苏亚纠正一下她“整天懒洋洋的躺在炕上让她男人反过来照顾她”的不良习惯。
蔡苏亚毫无触动,还觉得有点烦。
所以扭头就把项定邦买来的布贡献出去了一大半,让项大娘给她自己做身衣裳,顺便让她在旁边也学一学。
蔡苏亚还从来没试过自己做衣服,再看现在大家身上普遍穿着的款式,她也实在是不喜欢,倒是想过请人做,不过她找人试探过了,她想要的款式太过新潮,就算有设计图,先不说她们能不能看得懂,看懂了敢不敢做还是另一个问题。
她也不耐烦应付可能会引来的麻烦,还不如索性自己动手,还能在这个没什么娱乐设施的时候打发时间。
项大娘听蔡苏亚这么说,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斜眼看她,“行吧,总算你还有心。”
项大娘巴不得她儿媳妇十项全能才好,这样才配得上她的儿子。
偏偏蔡苏亚懒得不爱动,一说她还有项定邦护着,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她自己开窍,知道学东西了,项大娘哪有拒绝的道理。
况且这是她儿子买的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天气再冷心也是暖的。
于是,项定邦那边还在忧心怎么让项大娘对自己媳妇改观,却在某一时刻,发现好像他什么都不用做,项大娘跟蔡苏亚的来往就突然密切了起来。
蔡苏亚天天抱着衣服上她娘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前边哪怕是最受她看重的江大萍也没这待遇。
项定邦忍不住心的好奇,偷偷问她,“娘找你干什么?”
蔡苏亚瞥了他一眼,“当然是盼着让我好好照顾你了。”
“到底是婆婆,我做得再好,在她心底也抵不上你一根头发的。”
项定邦没想太多,听见这话就生出了许多愧疚和心疼,以为项大娘天天找她过去学做家事了。
他了解他娘的性格,还真是这样。
他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明天我去跟娘说,你还生着病,要多休息。”
“不用啦,”蔡苏亚抿唇笑笑,弯弯的眼眸清凌凌的,闪烁着细碎而柔和的光晕,无论多刚硬的心肠也得叫她看得软乎下来,“娘疼儿子有什么错?而且娘也没骂我打我,教我东西还不好?”
“只要在你这儿,最疼最爱我的就好了。”她纤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心窝的地方。
项定邦缓和了过于严肃冷峻的眉眼,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我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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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大半月过去,天气渐渐放晴,虽然气温还是一样的冷,但好歹有太阳出来了,明亮温暖,叫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许多人家一大早就去麦田里看看大雪有没有影响庄稼,蔡苏亚照旧躲在暖和的被窝里,倒是项定邦跟项定国一起,去县城里采购过年要准备的年货了,顺便问问在机械厂当临时工的项定军什么时候回家。
一切都安宁平和,直到突然响起的吵杂声,硬生生把蔡苏亚从床上逼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她出去的时候,周丽花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听见声音,兴冲冲地凑近她耳朵,
“好像是有人在草垛子后头乱来,被人撞见了!”
蔡苏亚:“……这么冷的天,不怕冻着啊?”
周丽花瞥了她一眼,“想什么呢,没脱衣服呢。”
没脱衣服,那叫乱来?
蔡苏亚一下子没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