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在结婚这件事上我们俩是有默契的。等过一两年,学校和建筑队两边的事业都步上正轨了,再考虑成家的是比较好。”名为理智的东西又一次回到了方远的身上,他面容沉静,语气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般。“一般要建立一段婚姻关系的话,要双方家庭都慢慢习惯彼此的观念才行,这样的话双方心里会比较舒坦,相处起来也会自在些。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我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男方主动提出结婚这种话,不仅是惯例,也是我仅能够做到的,向你表达足够尊重与在意的一种方式。”这就好比国人一直注重婚礼嫁娶的细节,女方家长会遵循传统习俗要收聘礼,男方家长也一样对媳妇进门是带来的嫁妆格外在意,如果说聘礼是代表男方家庭对女方的重视程度的话,嫁妆同样象征着一个女人以后在娘家所能得到的依仗。女儿家没出嫁前是娇贵的,从古至今能看到的也通常是由男方主动上门说亲。方远神情郑重:“现在我想问你,你能嫁给我吗?”尤晓莺反手握住方远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轻轻颔首,暗想自己不用再多说,她已经用行动把一切表达得很明显了吧!“所以,晓莺,年夜饭这种场合,你更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和我回去,在我们家三十这天是要祭祖拜神的。你要对我有信心的话,那你就把这件事放放心心交给我,正式见家长也不能急于这一时。我们慢慢来,年后我会安排时间让叔叔阿姨和我爸妈见一面,我们的婚事应该先尊重长辈的意见。”尤晓莺私心觉得结婚这种事只要两人相互喜欢在乎对方,自然而然的结合就对了。谁先主动这点不比太过计较,但是她还是低估了方远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他比自己更看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或者说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感受。此时,尤晓莺的心里又好笑又感动,笑眼前这个男人的迂腐,感动他对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如果不是真正的珍视自己,女方一提出结婚,谁还会愿意在这些旁枝末节上下功夫啊!三哥和三嫂的婚事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这种事情谁更在意,谁就会最先让步!尤晓莺觉得自己在意的是方远这个人,而不是多少聘礼、多大的结婚场面。但尤晓莺不得不承认这些面子上的表象反而是世人评定你是否幸福的关键,她可以看淡这一切,疼爱她的父母却不能,她必须考虑到他们的立场,就如她先前一直的观念“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把一切交给方远的结果就是,过了正月十五尤晓莺都没瞧见半点动静。不过在十六的这一天方远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方茹这个名字,尤晓莺在方母和方远的口中听过不下百回,却一直没有机会一见。但是在看见和方远并肩而行,身高刚刚齐他耳朵的姑娘第一眼,无用方远费心介绍,尤晓莺就能肯定这就是他的大妹妹方茹!因为方茹五官和方母有七八分神似,那双带笑的眼睛更是遗传自母亲,一模一样。在方远的描述里方茹是一个吃苦懂事的好姑娘,性格比他这个做哥哥的开朗得多,尤晓莺所见也正是如此。几乎不用方远解释,方茹就热情地和尤晓莺打招呼:“晓莺姐,你好我是方茹!”方远在一旁搭腔解释道:“小茹,马上就要回学校了,她这姑娘不爱打扮,我就想托你帮着给她挑几套合适的衣服。”哪有年轻姑娘不爱俏,这还没开春县城里的小姑娘家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而方茹她就裹着身灰不隆冬、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厚重棉衣棉裤,看样子应该是件男士棉衣改小了的,脚上穿了一双开了线的老棉鞋,这种看不出身材和年龄的打扮放在再水灵的姑娘都白瞎,完全看不出是个师范大学生该有的样子,这年头哪还有小姑娘会这样穿出门的呀!这身俭朴得让人心酸的打扮,尤晓莺没有来地想到了高中时期的方远,他也是这样习惯一身衣服洗得发毛卷边都仍旧穿在身上舍不得扔。方茹摆手推辞:“大哥,我衣服够穿了。反正我在学校平时除了教室、图书馆也不爱出门的。”还没等方远出声,尤晓莺就先开口了,“哥哥宠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你哥现在赚钱了,就应该让他花钱把你好好打扮打扮。要知道这女孩子也应该出门交朋友的,不然我回头可要数落他这个做哥哥的小气了!”方茹连忙维护自己哥哥的形象:“晓莺姐,你别误会。大哥对我可大方了,他每个月私底下都要给我寄生活费的。”“哦。”尤晓莺故意露出怀疑的神色,“看你这衣服,我可不觉得你哥平时对你有多大方。”“真的,我没骗你。大哥他、他……”方茹涨红着脸,想极力证明自己哥哥的好,可又找不出有力的证据。尤晓莺觉得有趣这姑娘在某些方面有些天真得可爱。“那今天就让你哥证明一下吧!”尤晓莺笑着握着方茹的手。方远无奈地笑着跟在两人身后。按习俗正月十五起,安县城里要连摆三天庙会,各式各样的摊位集中在一起,吸引着城里城外来赶庙会的人们,可谓是一年中最热闹非凡的几天。街面上人来来往,到处是摩肩擦踵的人群,吆喝声阵阵。在这样的环境里,方茹活泼的天性似乎得到了解放,她拉着尤晓莺的手这瞧瞧、那看看。方茹在围着许多小朋友的捏糖人的摊子外围停下脚步,好奇地探着头注视着捏糖人的手法,一拉一甩,跟一群小孩子一样发出一声声惊叹。在摊位前的木筒上挂着个的制作精巧糖灯笼,方茹绕着她转了两圈,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想去碰一下,又似乎想到什么触电般地缩回手。方远的表情有点苦涩,叹了口气在尤晓莺耳边低声道:“小茹长这么大,今天还她是第一次逛庙会。”尤晓莺能理解方远的心情,方茹都过了十八岁了,却在庙会上快乐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一样,可想而知她的童年是有多单调乏味了。尤晓莺还有一点点小时候自己骑在大哥脖子上,和二哥、三哥几个小萝卜头逛庙会的记忆,可这样的经历对于方远和方茹来说很少吧!“那你这个当哥哥的该满足一下妹妹的愿望吧!”等付了钱后,方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糖灯笼护在怀里,生怕有人撞坏分毫,整张小脸跟点亮了似的,信誓旦旦道:“哥我一定要把这个灯笼带回去给二妹和小弟看,他们肯定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糖灯笼呢!”方远微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顶。没走多远,便到了买衣服的摊子,尤晓莺可不没有忘记正事。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服装摊位上早早的挂出了春装,本来尤晓莺还担心这帮方茹挑几件冬天的衣服,她回学校不用一个月又要换季了。这人靠衣裳马靠鞍,方茹平常不爱打扮,看不出来人有多漂亮,但也是正当花儿一般的年纪,遗传自方母的好底子,眉宇间还难得的有股书卷气,也有七八分人才在的。如今换件衣服再一拾掇,也是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唯二不足的就是人还是太瘦了、皮肤也略黑,要是再好好补补、养得白胖一些,也是水灵灵的鲜活姑娘,不愁没人追求。方远看着妹妹的新形象也是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尤晓莺拎着方茹挑了两件冬天的棉衣,又比着她的身材选了四五件春装。还没等到付钱的时候,方茹就不干了,扯着尤晓莺袖子,把她拉到一边咬耳朵:“买这么多,我那穿得玩呀!这冬天马上就过了,那里还用得着买棉衣。晓莺姐,要不我们就挑两件春天穿得就好了。”方茹的脸皮薄,话还没说完就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这衣服就是今年穿不了,还有明年呢。你可不用给你哥省钱,我们等下再去买两双鞋子。”尤晓莺安抚道,方茹这姑娘也太心眼实在,没几句话就跟人掏根掏底的了。一听还要买鞋子,方茹更急了,她早前就问过了店家价钱,“不行,太贵了。这些衣服快抵上我半年学费了。”一直等在外面的方远也注意到妹妹这边的反应,他皱眉道:“小茹,你以后是要当老师的,你看这讲台上为人师表的,不单要凭脑子里的学识,也得注重外在仪态的,更要应该给学生留下好印象,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方茹应该很敬重方远这个大哥,她仔细思量了下便妥协道:“买可以,但不能光给我一个人买。哥,二妹和小弟总是捡我们穿不了的衣服穿,就没穿过新衣服呢,我们也给他俩带几件回去吧!”“行行行,就你一个人考虑得周到。”方远握住妹妹的手,语气温和,“我们也给爸挑双保暖的鞋,他腿不好;还有给妈也买件新袄子回去,全家谁也不能少!”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北风依旧,但吹不散心底的暖意。看着方远对妹妹温柔的模样,尤晓莺微微勾起唇角,他现在是一个好哥哥、好儿子,她也有信心以后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