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苓虞才知道,温韭酒哭是因为温隍昨夜蚀骨毒发作,所以才故意找个借口哭诉,但是温韭酒并不知道温隍中的是蚀骨毒,他也没有告诉她,索性以做练剑的由头找到了邻北杀。
邻北杀正好在房间里整理前些时段采来的桂花。
桂花是温韭酒唯一一种不过敏的花,恰好也是她最喜欢的。
“你可真有闲心玩弄这些。”
“是,我打算把这些桂花,加上一些白果,做成桂花羹,想必她会喜欢吃。”邻北杀把整理好的桂花放在了汤碗里,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苓虞,“你似乎有心事。”
“刚才阿酒躲在后山里哭,故意说是被温兄踢下了床,但我方才进去看了看温兄的情况,才知道昨夜他的蚀骨毒发作了。”
“蚀骨毒?”邻北杀理着桂花的手顿了顿,“他怎么会中蚀骨毒?这种毒无药可解的。”
“是高炀宿皇所为。”苓虞忧心的坐在了圆木凳上,轻叹一口气,“阴阳血能解,但是他不会对阿酒下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蚀骨毒每隔几天就会发作一次,就像五脏六腑都被腐蚀了一样,疼痛难忍,若要解,就只能是银冰。”
“可银冰被封于隐山,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且不说能不能进得隐山,就是进了隐山,也怕是尸骨无存了,何须冒这样的险?银冰不要也罢。”
“温兄并不这么想,他的野心,不止是银冰。”
苓虞话中有话,邻北杀听得出来。
银冰能活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还能练得绝世武功,无论是武林人士,还是平凡百姓,都想得到银冰,更何况是温隍了。
“如果,有人能够让银冰彻底消失,灭了他们的欲望。”
苓虞无言以对。
让银冰消失,除非让长生剑、长情剑与绝情剑三剑合一为断月剑,助力将其镇压于地底下,然后将三剑、银冰一起摧毁,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有欲望。只是,长情剑是高炀宿皇的宝物,一直被他保护得极好,而绝情剑,在魔都君上景谛手中,同样将其保护得极好,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下属烈如炎也不敢触碰。
邻北杀笑笑,将桌面上零散的桂花全都收了起来,放进了汤碗里。
“只是将三剑合一的人,必须自甘堕落成魔,才可用三剑将银冰毁掉,我想,银冰之所以在世几百年,就是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成魔,你们还不如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得到银冰,做该做的事好了。”
苓虞依旧无话可说。
谁又愿意自甘堕落成魔,没有人愿意,他不可能,温隍更不可能。
“如果,景谛找到了愿意自甘堕落成魔的人,那,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苓虞心头一震:“他也想得到银冰?”
“景谛虽然是魔都君上,可他从来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是把手下调教得极好,银冰问世的那一天起,他都没有动手过,不过,他是不是想得到银冰,也没有人清楚。”
苓虞摇摇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我怕阿酒会有危险。”
“何出此言?”
“她身上流淌着世人渴求的阴阳血,能使人容颜永驻,可解任何奇毒,还有,如果与银冰融合,其作用,你我也是知道的。但是阴阳血的血性太过暗沉,阿酒又容易犯愁,若是景谛知道了阴阳血的存在,他不想得到银冰那还好办,但若他也想得到银冰,阿酒可就更危险了。”
苓虞放在腿上的双手默默的握成了拳头。
“怎样才能不被景谛知道阴阳血的存在?”
“若要阴阳血不存在,除非让阿酒死。”邻北杀心下一惊,右手捏着的几瓣桂花却落在了桌面上,“不,阿酒不能死。”
苓虞怔怔地看着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邻北杀不自然的拾起了落在桌面上的几瓣桂花,装进了汤碗里。
“只有这个办法。”他的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好了好了,别议论了,顺其自然就好,反正,保护好阿酒便是了。”
苓虞此时心乱如麻。
又是阴阳血。
温隍醒来的时候,已是入夜,温韭酒趴在床侧睡着了。
温隍伸出手去轻轻抚平了皱起的眉头。
许是温隍的动作太大,温韭酒醒了过来,抬眼便看见温隍正对着她微笑,温韭酒如释重负一般。
“你终于醒过来了。”
“昨夜怕是把你吓坏了,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温韭酒一想起昨天晚上温隍疼痛难忍的样子,仍觉得后怕。
“你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问你你也不和我说。”
温隍笑笑握住了她的手:“我的内力只恢复了六成,这是一个过渡段,只要过了这一次就好了。”
“真的吗?”她有点不相信。
“我骗你做什么。”温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我没有骗你。”
温韭酒趴在了温隍的大腿上,侧过脸没有看他。
“只要没事就好了。”
温隍抚摸着她的头,动作很慢,生怕弄疼了她。
“守着我一定很累吧?”
温韭酒摇头:“不累。”
温隍低下头,把脸贴在了她的头上。
“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温韭酒握着他的手,算是默认。
温隍知道昨夜温韭酒利用玉佩做梦,梦见他死去,他不愿意说出,就是不想让她觉得他真的会死去。
他若想改变命运,他就不能去隐山。
可是,他不能不去。
第二天清晨,三人早早收拾了行囊,与邻北杀道别后,一步步走出了连雪山。
天快黑了,三人来到了连雪山外的容桨小镇,寻了一家客栈,并入住下来,打算明天一早启程连祁州。
用饭过后,温韭酒坐在客栈门口看小镇上的人来人往。
她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毁掉银冰,如何才能让温隍躲过这一劫。
“温姑娘。”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温韭酒抬头,便看见着一身道服的天道。
“天道老人家!”
温韭酒为天道点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是来玩的吗?”
“我是来找温姑娘的。”
“找我?”温韭酒惊讶,“你千里迢迢的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我的密探把你们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温公子两次毁掉内力,这一次内力只恢复了六成。”天道从自己袖口中拿出了一包药粉,“我这儿,有曼陀罗散粉,可以助温公子回升两成的内力,你务必要让他吃下。”
温韭酒慢慢接过了那一包曼陀罗散粉,又半信半疑的看着天道。
“真的能帮助他回升内力吗?”
“温姑娘,温公子的内力现下只有六成,此去连祁州,凶多吉少,务必要让他吃下,知道吗?”
“好。”温韭酒最后还是把曼陀罗散粉收了下来,并陪着天道喝上了几杯。
夜已深,温韭酒让厨房帮忙做了一碗桂花羹,将曼陀罗散粉放了进去,调理好了才端着它回了房间。温隍正在擦拭长生剑。
“温隍,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了一碗桂花羹,你趁热吃了吧。”
温隍放下了丝帕和长生剑,接过了桂花羹。
“没必要做这些,吃不吃都可以的。”
“晚饭你没吃多少,就让厨房帮忙做了,你赶紧吃吧。”温韭酒只知道,最要紧的就是让他吃了这碗桂花羹。
温韭酒眼睁睁看着温隍就要吃了,却又突然把碗放在了桌上,脸色明显不好。
“你刚才,见过谁?”
“没,没有啊。”温韭酒装作不知道,“我哪有见过谁啊,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快点吃桂花羹吧。”
温隍却将那碗桂花羹摔在了地上,玻璃的破碎声让温韭酒觉得害怕。
“温隍……”
“天道让你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吃下曼陀罗散粉是吗?”
“我这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温隍吼道,“我看,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几天吧。”
说完,温隍拿起长生剑便夺门而出,只留温韭酒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看着地上被温隍洒得到处都是的桂花羹出神。
她做错什么了?
苓虞闻声寻来,看见温韭酒对着洒得满地都是桂花羹出神,慌忙走进去,来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温隍呢?”
温韭酒憋屈的看着苓虞,眼圈泛红。
“他好像生气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桂花羹为什么会满地都是?”苓虞焦急问道。
“天道老人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给他吃下曼陀罗散粉,回升他的内力,可是他把碗都给摔了。”温韭酒突然好想哭,“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苓虞这才明白。
他拍拍她的肩膀,抱住了她。
“没事儿的,他就是这样的,他不愿意受人恩惠,你多体谅体谅他,好吗?”
“可是他也不能这样啊。”温韭酒带着哭腔抱怨道,“我这都是为了他好啊。”
“没事没事,等他回来,打一顿就好了。”苓虞安抚道。
温韭酒终于哭了出来:“苓虞啊……我好委屈呀……”
苓虞拍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好了好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