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在了眼皮子底下,孟云不由得有些气馁,精神一放松,腿上的剧痛越发强烈了。
他一边调整呼吸,尝试着用气去包裹刚刚被撞伤的小腿,施行自我治愈,一边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
本想继续找下去,可是四周寻不见他的踪影,这小巷子中错综复杂的小道,着实让孟云头疼,找到席成文的几率不大了!而且他已经快一天没有进食了,之前是因为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现在闻见混杂着辣椒和孜然的油烟味,一股亲切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而且跑了这么久,孟云以及汗流浃背,微微有些脱水,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干渴。
孟云苦笑着摸了摸瘪瘪的胃部,那里因为太久没有消化食物,已经隐隐传来抽痛;他又伸出手一掏口袋,只有买烟找零的几个钢镚。
看了看夜市摊上那些浇着红油的凉菜,在灯泡照耀下发出油亮诱人的光泽,再看看那些裹满了辣椒、孜然还有各种秘制香料的烤串。
孟云心中一时涌起一股酸涩——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个中滋味。
就在这时,烧烤摊上笑眯眯的老板娘忽然看见了这个长相俊秀,却明显囊中羞涩的小伙子。
她的眼睛一亮,热情地招呼起孟云来:“哎小帅哥来这里坐啊!想吃什么给姐说!我们这儿啊,量大便宜,味香管饱!”
孟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可是我没带多少钱……”“嗨,瞧这话说的……”老板娘露出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倒让孟云想起自家店铺面前的早点摊老板,心里不由得一暖。
“三块钱总有吧,姐这里的东西便宜,三块钱一份红油抄手,吃不饱还可以加,一直加到小帅哥满意为止!”
孟云的馋虫一下子被“?红油抄手”四个字勾了起来,再加上刚刚的追逐耗尽了他所有体力,小腿撞伤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带动得浑身都在微微发颤,也确实需要停下来休息休息,至少歇歇脚,再考虑一下接下来应该去哪里。
孟云跟着老板娘一瘸一拐地走到小吃摊前坐下。
孟云叹了口气,席成文已经跑没影了,估计现在就搭上车连夜逃往外省,而柳如昕估计还在医院和雪梅、朵朵掰扯,通缉令一时半会肯定批不下来,沿路自然不会设卡点,席成文简直是一帆风顺地逃出了生天。
孟云知道抓捕席成文无望,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这才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一点古怪。
他有一种被人时刻注视着的诡秘感觉,可是四下张望,除了周围操着北方和南方方言的汉子,正在一边撸串一边大摆龙门阵,似乎也没看见什么密切关注他的神秘人物。
孟云悻悻地收回目光,认为自己是神经过于敏感了。
谁知他刚刚放松精神,后颈上那种毛酥酥的,被人密切注视的感觉又回来了。
孟云眼风猛地一扫右侧,果然撞上一束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是一桌北方的大汉,正在喝着啤酒谈生意。
北方的方言和普通话很接近,孟云很轻易就能分辨出他们在说着毛皮和煤矿。
孟云收回了目光,假装不经意地看向别处,心里却多了一层提防。
这里到底不是市中心,而且这小巷子很偏僻,看似是什么民工聚集的夜场,还是快点吃完快点离开吧。
也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在发现第一个偷窥他的人之后,孟云接下来扫视的几个人居然脸上都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而且眼珠一丝不错地看向他。
那一桌客人就是说东北方言的,孟云不怎么能听懂其中的意思,这却并不能妨碍他感受到这些人话语里的恶意。
他们,是在讨论他吗?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看他的眼光,好像在看一只掉入陷阱的猎物。
孟云想了想,估计他们是在嘲笑自己穷,倒也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说他穷,说他没出息的人多了去了,不缺这五六个。
正这么想着,一海碗热气腾腾、红油晶亮的抄手突然放在了他的面前,散发出无法抵挡的诱惑香气。
孟云接过老板娘亲自掰开的筷子,搅和了一下上面碧绿的葱花和香菜,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温和满足的笑容:“多谢。”
老板娘满面春风地应了一句“不客气”,扭过身子离开了。
孟云狼吞虎咽,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一碗抄手吃得见了底,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事情就是在这里,开始不对劲了。
巷子的灯光渐渐亮起,吉他的电音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旁的酒馆里传来阵阵粤语的歌唱声音!孟云的头有些晕厥,胃部也是一阵阵的火热,刚开始只是一点隐约的不舒服,孟云没有理会,准备招呼老板娘收钱。
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但抬不起手,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的四肢没有一丝力气,软绵绵的像是瞬间被抽掉了骨头,无论孟云怎么用力都挪不动哪怕一根手指。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原本还只是隐隐作痛的胃部忽然麻木了,疼痛像是在一瞬间,仿佛化成了实体一般,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戳破了他的五脏六腑,然后直逼心脏!孟云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往右侧缓缓倾倒。
他的视野刹那间天旋地转,下一秒沉闷的响声震得桌椅微颤,那是孟云直直摔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
他听到有人在挪动着椅子,塑料座椅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还有纷乱的脚步声。
头顶的天空被阴影遮挡着,有人俯下身查看他的情况。
孟云想要求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深深刺入心脏的那一把利剑没有消失,好像有人握住了剑柄,然后开始转动。
冰冷的剑刃在他的心脏里缓慢搅动着,释放出常人难以忍受的恐怖痛感。
有人在掀开他的眼皮,手指冰凉滑腻。
孟云想要别过脸,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止住了动作。
疼,锥心的疼,疼得他想要大声嘶吼,疼得他现在就想冲着太阳穴开一枪。
为什么还没有疼晕过去呢?
孟云的视线一片模糊,冷汗流进了眼睛里。
他快要被这剧烈的疼痛折磨疯了,甚至分不出神去思考为什么还没有听到有人报警。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子,别怪我心狠,可是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