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言罢,秋婕妤便变了脸色,砰砰地冲太后磕着头,道:“太后明鉴,臣妾没有!漫说臣妾根本就不知道太后是为了皇上才将县主留在宫中,便臣妾知道,臣妾也犯不着县主还没得宠,还没和臣妾争宠,臣妾便使出这等手段来啊。退一步说,就算是臣妾要下毒,又怎么可能那么笨,就将毒下在自己送的雪水坛子里,这样县主一出事儿,臣妾岂不是头一个被怀疑的?!臣妾是冤枉的啊,太后!”
秋婕妤明显知道皇后和皇贵妃都不可能为她做主,巴不得她早日倒台,这里若说还有一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便只能是太后,故此她便只求着太后。
太后眸光微沉,她在宫中斗了一辈子,自然瞧的出今儿这事儿是有人嫁祸栽赃给了秋婕妤,可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太后一时间却也没有头绪。
太后根本不在意秋婕妤的生死,且在宫中见惯了生死,心硬如铁,不动如山,此刻见秋婕妤哭的凄惨却也没替秋婕妤做主的意思。
皇后冷笑一声,道:“人证已在,你以为是你强辩几句便能算了的?!”
秋婕妤面色微白,她并非蠢人,平日里嚣张一些,也是想着自己是个没后台背景的,表现的蠢一些,兴许反倒更能令上头的宫妃们放心,便将她当个跳梁小丑说不定便不屑于对付她了。
没想到,她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此刻出了这等事儿,分明是有人早就设好的套,都到了这一步,秋婕妤也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若不出意外,宫人一定是能从她的寝宫中搜出残留的药汁的。
到时候便是人赃并获,她便全完了。
见太后不肯管她,皇后和唐贵妃恨不能她早点去死,秋婕妤便将目光转到了殿中最后两人身上,永乐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帮她,唯一就剩下一个真宁县主。
只怕真宁县主已经觉得是自己要害她,又怎么会救她呢。
秋婕妤想着,到底不死心,往前膝行了几步,抱住了璎珞的腿,哭着道:“县主救命啊,真不是臣妾做的,当真不是!县主一定也想查出真正动手的人吧,求县主救救我。”
璎珞虽然和秋婕妤没什么交情,也并非轻易心软之人,可她也看出这事儿并非秋婕妤所为。
那幕后之人,明显是一箭双雕,若是能成事儿,害了自己这个可能要被太后送给皇帝的潜在对手,若是不能成事儿,起码也能除掉一个秋婕妤。
她虽无意搅合宫妃们的争斗,可却并不想那幕后之人得逞,故而便冲太后道:“太后,只凭人证便认定是秋婕妤所为,确实有些难以服众。”
永乐公主坐在太后的另一边,闻言不觉接口,道:“真宁县主当真是善良之人,只是这宫里的女人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县主可莫被轻易骗了去才好。”
永乐公主的话像是提醒,可璎珞听在耳中却觉得带着一股子嘲讽之意。
永乐公主和皇后是一起的,皇后明显极为厌恶秋婕妤,自己为秋婕妤说话,她会不高兴,说几句带味儿的话,也能理解。
璎珞只笑了笑,倒没多想。
可就在此时,先前皇后派去秋云宫的宫女回来了,呈上一只小瓷瓶,道:“禀太后皇后贵妃娘娘,果然从宫女勾月的床下板砖下找到了此物。”
皇后示意,王医正上前检查了那瓷瓶,道:“此中确实装的是陋颜草的汁液。”
璎珞闻言并不意外,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
若然真是秋婕妤害自己,她没道理下到雪水中的陋颜草汁液不放足量,还留下一半等着人去查。
秋婕妤是被冤枉的,可惜此刻人证物证俱在,却是容不得她抵赖的。更何况,皇后和唐贵妃还都乐得瞧秋婕妤被踩下去。
这便是皇宫,宫妃间当真是步步惊心。
果然,皇后闻言便冷笑了一声,道:“秋婕妤,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来人,谋害太后,将她捆绑了扭下去,再做论处!”
秋婕妤不甘地尖叫,可殿中却无人再言,宫女上前三两下控制住秋婕妤,将人弄了出去。
璎珞闭了闭眼眸,并非她不肯为秋婕妤求情,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再开口,那便是公然对皇后的处决不满,公然和皇后对上了。
而太后也是如此,所以秋婕妤即便是冤枉,也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着了人的道。
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此事到此便算是查清楚了,皇后请示太后道:“母后看,这秋婕妤该如何处置才好?”
太后面色疲倦,闻言不过摆了摆手,道:“你执掌凤印,掌管后宫诸妃嫔,按规矩处罚便好,不必征询哀家的意思,哀家也累了,都跪安吧。”
皇后恭敬的应了和唐贵妃一起行了礼,告退。永乐公主倒想伺候太后回去内殿休息,却被太后阻了,她也不坚持,起身盈盈福了福身,也带着宫女离开了。
待殿中只剩下自己人,太后才吩咐水嬷嬷道:“再继续查下去。”
水嬷嬷却道:“秋婕妤最近得宠,得罪了不少人,想要害她的人太多,各宫都有嫌疑,既然做了,那人便一定抹去了痕迹,只怕很难查出什么来。”
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个,不说旁的宫,就方才在坐的皇后和唐贵妃便都有可能布置出此事来。
太后摆摆手,道:“查查看吧,还有慈云宫中,也再好生查上一查,看可否有人将哀家给珞丫头治伤一事儿透露了出去。”
水嬷嬷应声退下,太后才拉着璎珞的手,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璎珞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是对没能查出幕后人来表示歉意。璎珞忙笑着道:“哪里有什么委屈,若非太后护着我,我哪里能过这么多日的舒心日子。”
当日傍晚时,秦严果然送了一车梅花雪水进宫,却是他带了人专门到山上采来的雪。山上雪融的慢,倒真让他寻来了梅花雪来。
璎珞又侵泡了两日的药浴,身上的伤痂便褪了个干净,原本那些坑坑洼洼,色素沉淀的难看伤疤处果然都生出了嫩肉来。
虽然颜色和身上其它地方的肤色不同,可粉粉嫩嫩,却是异常光洁。凑近了去闻,竟然真的有一股极为清幽雅致的冷梅香气。璎珞惊喜不已,只觉得先前所受的苦当真都是值得的,当真美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水嬷嬷取了五盒雪脂霜,替璎珞将整个胳膊和大腿都抹上了厚厚的一层,这才用细软的纱布又包裹了起来,道:“每日都用这雪脂霜抹了伤口处裹起来,剩下的雪脂霜也全部涂抹在身上四处,保管五天后,这五盒子雪脂霜用完,县主全身的肌肤一掐一把水,滑嫩的不比婴孩差。”
先前苏瑛莺当街挨打,脸上挂了彩,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盒底的雪脂霜,偷着藏着自己用,后来脸上光洁如初,这事儿便被四夫人小刘氏知道了,还很是闹了一场。
言道苏瑛莺不顾姐妹,苏瑛雨姐妹是受的苏瑛莺连累才挨了打,结果有了好药膏却躲着偷偷用。
那时候璎珞便知道雪脂霜珍贵,千金难求,没想到如今太后给她用,却是一出手就五盒子。
其实她身上的伤已经复原,只是新长出的皮肤娇嫩才和四周肌肤不同,时日长了自然看不出什么来的,依璎珞看给她用这些雪脂霜当真是暴殄天物,便道:“这雪脂霜听闻秘方已经失传,如今宫中也没剩下多少,我都好了,哪里用得上这么些。”
水嬷嬷却笑着道:“放心,这几盒子雪脂霜太后娘娘还供的起,县主不用才是和太后见外呢。”
璎珞便不再说什么,只暗自想着以后要对太后更好才行。
梅花雪水的事情,果然没能查出什么来,秋婕妤却被以谋害太后之罪关进了冷宫。
一转眼璎珞已在皇宫中呆了十多日,翌日便是上元节,宫中四处又装扮了起来,喜庆的气氛不比春节差。
宫中一早便挂起了各种宫灯来,璎珞一早起来,出了屋就见殿外的廊檐下三步一灯,宫灯精美绝伦,上头提诗作画甚有看头。
她陪着太后用了早膳,太后便笑着道:“今日宫来装扮的漂亮,你也在慈云宫中拘了这十多日了,不防出去走走看看,头一回在宫里过上元节,也好瞧瞧宫里的灯可比外头的好看。”
水嬷嬷也在旁边笑着道:“今儿午膳长公主和县主是要进宫陪着太后一起用膳的。两位县主年纪相仿,一定能一见如故。等傍晚,皇上与民同乐,也要摆驾到四通街上去看花灯,太后娘娘自然也是要去的,县主今儿可能好好乐呵乐呵呢。”
璎珞闻言也是满脸兴奋向往,这是她在古代过的头一个上元节,比起春节拘束在大宅院里,上元节是一年难得的两个年轻男女们不受拘束,可以放肆游玩的节日之一,前世时有多少传世诗词都说的是这上元节,其热闹令人向往,璎珞对上元节的期待,不可言语。
她点头应了,水嬷嬷便吩咐宫女访旋和访卉陪着璎珞出去走走。
访旋和访卉叽叽喳喳地和璎珞说着宫中过上元节的事儿出了慈云宫,璎珞问起哪里的宫灯最是有趣,访旋却道:“御花园倒是每年都挂着些空白的宫灯,摆放了颜料笔墨,等着人却填绘,不管是宫妃公主们,还是各位女官宫婢,只要觉得有能耐便可到那里去填灯,县主不防也去填盏宫灯,到了点灯时,陈公公会亲自去取灯,选上十盏最出众的,若是能被陛下点为魁,还能有丰厚的赏赐呢。”
璎珞闻言不觉起了兴致,道:“这个倒有些意思呢。”
访旋便笑着又道:“是呢,如今紫慧宫中的丽昭仪便是当年上元节时,在御花园画了一盏宫灯,这才凭借一介宫女的身份得了皇上欣赏,一跃成了妃嫔的呢。”
璎珞听到这话倒又歇了心思,既然有这位丽昭仪在前,宫中要出头的女人们定然都瞄着这御花园的空白宫灯呢,她却不好去凑这个热闹。
访旋见璎珞顿住了脚步,却是笑着道:“县主去看看也不防,这会子才将用早膳,咱们慈云宫的早膳又一向摆的比各宫都早,御花园里一准是没人的。县主过去了,若然有人,不过去便是了,或者过去了只瞧瞧不绘灯也没什么的。”
璎珞一想也是,便笑着冲访旋点了点头。
三人往御花园去,到了访旋说的葶荷阁,果然就见临湖的三层开敞式阁楼,窗户洞开,里头挂满了空白的宫灯,随着湖水轻轻摇曳,显得甚为壮观。
访旋笑着冲璎珞道:“一般一楼的宫灯都是给宫婢们准备的,二楼多是宫中的小主子们,而宫妃们想留灯便多到最上头的三楼去。县主若然有兴致,倒可以去二楼看看。”
访旋说的并不错,此刻的御花园清净的很,一路走过来半个人影都没碰到,这葶荷阁依然如此,故此璎珞点了下头,三人便进了阁,往楼上去了。
------题外话------
唉,周末果然是我的灾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