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信一。”
这么说的凌,并没有朝我这边走过来。她挥剑往漆黑的前方一指。
“那边的偷窥者,是不是也该现身了?”
顺着剑锋所指的方向,我看到立柱的阴影下一个缓缓踱步而出的人影。他的身形直到其步入月光中,我才得以看清——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穿的是一套苦行僧的僧衣,胸口一个白色的十字架纹饰,直垂到脚边的下摆。
“嗞呤——”
男人的右手倒拎着一把长约两公尺的黑色长枪,枪尖就这么被他拖在地上。一副闲散的没有防备的姿态。
“从你的装束来看,应该是处刑者,没错吧?”凌警惕地提起手中的黑白对剑。
男人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想要回答的样子。
“回答我!”
在凌的逼问下,男人还是纹丝不动,仿佛一块不会说话的钢铁。
而凌这边,已经把他判定成了敌人。她向前探了一步,开始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哼——”
突然,男人毫无征兆的咧嘴一笑!明黄的双眼瞬间刺来强烈的杀意。
溶入夜晚的漆黑色,猎鹰般的眼神,吊起的嘴角,粗暴地乘风而来的野兽气息——组成了那个男人的杀气!
从双方的武器来看,这将会是一场枪与剑的对话。条件上而言,男人手上长枪的攻击范围和威力都要优于凌的太刀。枪者的理想攻击范围,是自己一步的距离加上枪身长度的所组成的圆环。根据目测,这个男人的攻击范围应该在三公尺到五公尺之间。而枪者最难以发挥威力的距离,则是以自身为圆心,枪长为半径的圆。一旦敌人踏进这个空间,自己只有后退才能用枪尖予以还击,否则只能利用枪身招架。而凌的太刀则是恰恰相反。在近身到两尺的范围内,太刀能发挥出最理想的斩击效果。所以,一般枪者都不会主动与敌人缩短距离,这么做简直与自杀无异。
可是——
“想知道的话,先接我一枪!”
男人毫无忌讳地朝着凌发动攻击,两人间十公尺的间距,在他话音刚落时,已经化于无形。
这是怎样超乎常人想象的运动力和爆发力!如果把疾驰的凌比作烈风的话,那么男人的这记枪击就是汹涌的暴风!高速刺出的一击,加上奔袭而来的冲力,枪头在命中目标的那一刹那将会带有炸弹般的破坏力!
凌松开黑刀,罕见地用双手握住白刀的刀柄,第一次看见凌使用一刀流的防御姿势。比起双刀,一刀流防御正面打击的效果更好。
“砰!”
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声,一阵火花短暂地点亮了两人的战场——猎鹰般的明黄双眸与猎手般的紫色瞳孔,死死地盯着各自的对手。
男人借着冲击力的反作用,向凌的侧方一个三角跳步,再次拉开了距离。
“唔——”把巨人铁拳华丽挡开的铃,竟然被他的攻击逼退了一步!
现在,我这个外行人也看懂了,那个男人非常厉害。
“切!”发出憎恨的咋舌声,男人再次把长枪摆正,“没干掉吗……”
听他口气,刚刚那一击,他有决出胜负的自信。
“希望你别食言。”一如既往的强硬口气。凌重新调整好了架势。
“食言?我可不记得有做过什么承诺。”男人恶声恶气地怪笑。
“卑鄙的家伙……”凌投以鄙夷的眼神。
“小丫头,好胆量!不过刚刚那记突刺只是打个招呼罢了,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咔嚓”一声,男人按下了某个枪身上的机关,枪头的一侧瞬间伸展出一把一公尺长的月牙弯刀。
“难道这是……”
凌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柄武器,这时她瞳孔中的光辉好像扫描物件时的紫外射线,一刻不停地捕捉对战斗有利的信息。
“枪长两公尺。材质钨钢。枪头材料不明,但有相当的贯穿力。”
凌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和几乎分辨不清的语速,飞快地默念。
“弯刃弧长一公尺半。材料同枪头。是对枪身横扫的加强。也是对枪头劈砍的强化。”
“哼……原来如此,百闻不如一见,所谓‘黑镰’真是一把让人不快的兵器。”凌强势地得出了结论。
“哦?没想到你还挺识货的。”
“这么一来,你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对吧?第六处刑者——黑镰之塔纳图斯!”
这个和死神同名的男人,轻松地一笑,“说出这个名字的人,可没一个活下来的。做好觉悟把!小姑娘!”
黄色和紫色的杀气,展开了地横扫过来。没有后退的间隙,不,应该是不允许后退——如果凌后退的话,就会进入镰刀致命的攻击距离;没有前进的余地,密不透风的,由点带线的攻击,扑面而来,虽然每一击都被凌弹开,但是也逼得凌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帮忙,明明必须帮助凌的,但是我的身体却迟迟不能作出反应。毕竟我的sa攻击还是太稚嫩了。
如果凌和塔纳图斯不拉开一段距离,就会连凌一起卷入,只会对黑镰更有利而已。说实话,我看呆了……
“哈!”
弹开迫近眉心的枪击,凌和塔纳图斯同等速度地踏进一步。如同失误一般,男人一下子把自己暴露在凌的攻击范围下。塔纳图斯如此违反常识地把敌人“让进”最不利于自己发挥的距离——这种做法难道是因为他太轻敌了?
总之,在这个距离之内,男人没有胜算。
“骗人——”
——可是那只是常识而已。
塔纳图斯突然松开了握枪的右手,不,他把黑镰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拉!弯刃带着惊人的速度绕过凌的腰间,朝她不着防范的背后砍了过去!为了躲避从身后袭来的利刃,凌只能全力停住冲刺的脚步,同时向后一个仰跃,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攻击。
“还没结束呢!”塔纳图斯冷冷地盯着浮在半空中的黑发少女。
在他左手朝身后接住黑镰另一头的同时,握枪的右手也改为反握的姿势,整个人微微下蹲。
我看到的是,要对无法反抗的猎物出手的,冷酷的死神之姿。
——轻敌的是我们!
“额——”凌察觉到了男人的用意,可是身体还在空中,没有办法改变它的运行轨迹,除非——
瞬间,巨大的黑镰,以左手的握点为中心,借着右手和腰腹的爆发式的推力加速后,旋转着从男人右侧绕向左侧,然后像一阵龙卷风一般扫向少女的腹部!
塔纳图斯巧妙地利用自己手臂和兵器的长度,在自己极限的攻击范围内,捕捉到了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猎物。
“黑镰·龙牙”
男人仿佛得胜般地扬起了嘴角。
“envy——”
“gttony——”
在黑色龙牙咬上少女身体的那一刹那,强大到有如爆炸振动般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被这道冲击波卷入的物体,撞击着,撕扯着,在空中乱舞……宛如真的被旋风横扫一般的惨状。
我用神铭护住自己的身体,才勉强没有被吹飞。
而那个男人的双脚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移动过分毫。在如此强烈的风力之下,他还能紧紧地盯着目标不放。简直就是个怪物!
对了,凌,她怎么样了。
冲击波渐渐消散后,大厅再次归于平静。在黑暗再度降临之际,一处光辉将其划破。
凌那娇小的身形,竟然死死地扛住了那轰雷般的重击!她手上拿着的两把短剑在黑夜中静静地发出淡紫色的光芒。那纯净的质感,仿佛要和天空中的明月交相媲美。
“怎么可能!”塔纳图斯似乎被我还要吃惊数倍,他怔怔的看着黑镰另一头的少女。“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是接近咆哮的怒吼。
凌朝后方一个连续跳步,两人之间的间距再次被拉开到近十公尺。
“等你接下我这一剑,再告诉你!”少女不动声色地以牙还牙道。
“君临万象之妒恨与暴欲,不知节之罪壁,冠汝以追月之名。”
咏唱,是凌的咏唱。两把短剑的剑身随着咏唱剧烈地振动起来,蔚蓝的光芒也从微光演变成了耀眼的光辉。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凌那背后的巨大图腾也随之迸射出了强烈的紫光。而那紫光的组成,竟然是那些有如水晶碎屑般的凌的rx粒子!
男人也在一瞬间重新摆好了架势,“不管你做了什么,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得逞,臭丫头!”
塔纳图斯架着黑镰,双脚迈开野兽般的步伐,径直超凌冲了过去。
“黑镰·荆棘之刺”
塔纳图斯的长枪有如被他的杀气缠绕一般,通体散发黄色的光芒。瞬间,男人一口气放出的长枪,就像霰弹一般。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轨迹,如暴风般的连击!而且不仅仅是简单重复“突刺”这个动作,男人枪头所指的目标——眉心、脖子、心脏、股动脉,全部都朝着要害——!
凌不疾不徐地完成了咏唱的最后一段:
“剑舞·追月”
少女背后的粒子仿佛听到了一声令下般,顿时朝两翼喷涌开,在我眼里看来就是月光下紫色的蝶翼。凌利用这股粒子带来的强大推力,把自己的身形加速到超越残像的境界!两人的行动力就像声速与光速一般,产生了质的差别。
按理来说,速度越快的物体,运动的轨迹越难改变。但是蝶翼完全无视了这条法则。如果把黑镰的枪击比作倾盆而至的豪雨,那么凌的行动无异于在雨势中穿梭而不被雨点击中——近乎“奇迹”般的运动轨迹。蝶翼划过一道“z字形”的闪电,完全躲过了塔纳图斯几乎同时放出的四连击!也许在凌的眼中,塔纳图斯的枪击只不过是缓缓飘落的雪花。
三公尺、两公尺、一公尺……短剑的攻击范围已经将看呆了的塔纳图斯完全笼罩,接下来只要挥出那一击,就能分出胜负。
但是凌却突然停住了向前的脚步,蝶翼一个闪电般的迂回,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啧,还有这手……”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二楼传来的第四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