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和老邓,是一对冤家夫妻,别看吵嘴天天有,可哪个一顿不吃饭,都扯心挂肝。敦厚老实的老邓呢,只要你秦英想上天,我就给你递梯子,秦英呢,是外面的事我挡着,家里的活老邓你就全包下。俩人结婚也快十年了,打打闹闹的娃有了,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颜轩觉得这两人是锅离不开盆,这盆也离不开锅,只是耍耍性子,到头来还是锅盆归位,打了再好,好了再打,打打闹闹,怎么不是一辈子,这婚离不了。
颜轩把老邓安顿好,就马不停蹄的跑到秦英那,看秦英还是坐在炕上包着被,一脸的憔悴,脸上还挂着泪痕,不忍的说:“秦英妹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你看啊......。”
还没等颜轩把话说完,秦英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叹,叹出了跟老邓这些年的岁月悠悠,不免又触及对老邓不满的伤心处,抽搭几下,眼泪又流了出来。
秦英摇了摇头,像是万般无奈的说道:“老何大嫂,你的好心我领了,俺家那木头老邓,要是说起来也算是个老好人。别人说他在单位里跟个河南女人有那事,我压根就不相信,就他那熊样,不是我瞧不起他,就是借个胆儿给他,也只怕他有那贼心,也没那能耐。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这传言,必有影子,也不知这对狗男女是谁**谁,你说何大嫂,就这事儿我一听就火了,揪着他的耳朵问他,你知他怎么说‘哼,你秦英要想找借口跟我离婚,说出理由,我二话不说,可我不准你往我身上扣屎盆子埋汰我。什么河南女人,她就是个人渣,就因为我没借粮票给她,把她惹恼了,信口雌黄,闹得闲言碎语,传的沸沸扬扬,真是女人心比蛇蝎还毒。你是不是去了几个月的水师营,找到相好的了,想把我一脚给瞪了,没事找事儿?哼,要是这样,我配合你,那咱俩就干脆利索的离,省的耽误了你的好事。’你说嫂子,俺家老邓什么时候敢对我这么凶过,我一时气得发疯,抽了老邓几个嘴巴子,赌气丢下一句‘离,马上离,谁草鸡了不离婚,就不是他妈养的。’我发完飙就冲出了家门,跑到火车站,坐上火车就回到了水师营,我这一路怨屈,哭得一塌糊涂。进了镇里,恰巧碰上了李金花,当着金花的面,泄愤的把俺家木头老邓,有影没影的臭骂了一顿,当时就把李金花气坏了,说要替我出气,找老邓理论,也不知金花是怎么对你说的。你对我说要回大连找老邓,我这坐在炕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回想起来我也真混,老邓都说清楚了,可我就是听不进去,骂他打他,还离家出走,我这次可真把他的心伤透了,嫂子你说,我还有脸回去吗?呜呜、呜呜,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呀。”
颜轩听到这里,心里松快多了,不用再费口舌劝秦英了,她这不是已经自己悔悟了吗?还真是‘床头打仗床尾和。’这还没到床尾,夫妻和好就有门了,好,这事就好办了。
颜轩听秦英这么一说,装出非常气愤的说:“秦英妹子,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就你家老邓那木头男人,离了也罢,就你这长相,要摸样有摸样,要口才有口才,皮肤白净,身条又好,只要你招呼一声,拿鞭子往家赶男人,随便你挑,你说你还怕......。”
不等颜轩说下去,秦英就翻了脸,气的脸蛋发紫,指着颜轩吼道:“老何家的,你还是个人吗?平时我把你当好姊妹,亲热的敬着你,你可好,原来是个看殡不怕殡大的主,看打仗盼着动刀子,你你你,我真是瞎了狗眼,你给我......。”
颜轩还没等秦英嘴里那个‘滚’字骂出口,就赶紧堵住她的嘴,实在憋不住,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呀你呀,秦英妹子,我可领教了什么是‘刀子嘴豆腐心’了,你骂老邓可以,我顺着帮你骂几句,哎,你就当真不依了,好像是动了你的心肝,还‘老何家的’,连个嫂子都免了,你真有出息。你要是真有那本事,我立马就把老邓揪到你跟前,你敢跟他走吗?你不行,你就是个硬嘴婆娘,来真格的就拉稀了。”颜轩连激带损的把秦英逼到了她安排的道上,就看秦英怎么就坡下驴了。
秦英一看颜轩是在跟她开玩笑,一时不好意思,还硬着头皮犟:“老何大嫂,你就不要老捉弄我了,就俺家那木头,别说是你揪,你要是能把他绑来,我就服你,只要他站在我跟前,二话不说,我就跟他回大连过年,我再不知好歹,也不能白瞎了你这片滚烫的心。”
颜轩扭头就走,甩下一句话:“妹子,你就等着,老邓一会儿就飞到你跟前,要是你草鸡不跟他回大连,我恨你一辈子,永远不再跟你来往。”颜轩人出去了,话留在了屋里。
老邓呆在屋里,看着杰敏弟兄俩玩的开心,自己心情也不是刚来时那么忐忑了,平和了好多。忽听老何大嫂走进院子,边走边喊老邓,惊得他心马上揪起来,不知道是福是祸,等到颜轩进了屋,满脸堆着笑,知道带秦英回家过年有门儿,心里喜滋滋的。
李金花听说老邓来了,也没稀搭理他,是颜轩把她叫到屋里,把情况给她说了一下,金花心里有了数,对老邓也不那么横眉冷对了,两人安排老邓见了秦英如此这般,要他一定按着给她说的做,要是跑歪了,事儿搞砸了,过不成团圆年,就怪你老邓自己,人家帮忙也只能帮到这份上,你不长进怨谁呀。
自打颜轩出了门,秦英半信半疑的趴在窗台上,瞪大双眼往街门口看。听着街上有说话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看颜轩和李金花领着老邓进了院子,秦英赶紧钻进被窝,盖住半个脸,闭上眼睛,心想就是装我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不能叫你老邓木头把我看扁了。
老邓走到炕前,低头靠上秦英的脸,低声不下气的说:“英子,还生我的气那。”
秦英也不搭理老邓,扭过头避开老邓凑过来的热脸。
“你看你把我的脸都打肿了,耳根子嗡嗡响,就像知了在不停的叫,有时突然就一点声音听不见了,完了完了,又响得厉害了,哎嗂嗂,疼死我了,嗂嗂,真的受不了了。”老邓说着就佝偻着腰,像是真的疼得不行了蹲在炕前,眼半睁半斜的看着颜轩,嘴里还在哼哼着。
颜轩一看,也不管秦英了,弓腰就要扶老邓,嘴里还一个劲的说:“老邓,看来你这是落下个病,快起来,我领你去看大夫,这这.....。秦英妹子,嗨。”
李金花这时装出气急败坏的说道:“秦英,你是个死人啊?老邓耳朵疼成这样子,你还在炕上躺得住?冷血呀?”
本来秦英看到老邓进了院子,这气儿就消了,想拉拉架子自己好有个台阶下,当听到老邓突然喊着耳朵疼的受不了,想爬起来看看,又抹不下那脸,叫李金花这么一叫唤,‘噌’从被窝里窜出来,蹦下炕,紧紧地抓住老邓的胳膊,关切的问道:“老邓老邓,耳朵怎么样了,疼得厉害吗?走走快走,咱回大连大医院看看,可别真的落下病,呜呜,都是我不好,我怎么就下得了这么狠得手啊,呜呜。”
李金花‘哈’声还没笑出来,就被颜轩一胳膊肘給捣回去了,这时的老邓看到秦英的突然表现,把老实人弄懵了,不知怎么是好,耳朵里还真的像知了在叫,难受的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颜轩看老邓的脸色有点变,赶紧喊着快把老邓先扶到炕上躺下再说。
这老邓啊,就是个木头人,怕见面秦英再闹,又打又骂,心里虚。这又要配合着颜轩、金花在秦英跟前演戏,心里没底,一着急耳朵真的跟他先前说的一样,耳鸣知了叫。又叫秦英这么火一样的体贴关切,有点受宠若惊,三下两下的把老邓折腾的热火攻心,承受不了的败下阵来,这假戏真做,只要赢得了秦英的那颗拔凉拔凉的心,也算值了。
歇了一会儿,老邓坐起来,看着秦英,眼噙着泪花,憨憨的说道:“英子,咱们回家吧,”
秦英点了点头,感慨的对颜轩和金花说:“谢谢两位嫂子,没有你俩,还不知这年俺是怎么过的呢,我会记住你们一辈子,老邓,咱们回大连吧。”
颜轩和李金花看看老邓,又看看秦英,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哈哈’舒心肠怀的大笑,笑的老邓木讷的低下了头,笑的秦英摸不着头脑。
笑声融化了他(她)两人心中的冰结,笑声冲出了屋子,飘向了院子,洒落在水师营的大街小巷,笑声为秦英老邓送行,阴历大年向所有有**,敞开她那宽广的怀抱,迎接着每个回家过年的天下游子。
看到秦英老邓两口和好如初,双双回大连过团圆年,颜轩不仅触景生情,心中感叹,俺娘几个这大年可在哪里过呀。
过了小年,转眼就是大年,镇子里的这些人家虽然过的都不富裕,可这大年还是要张罗,家庭生活条件稍好点的,给孩子添件新衣服,准备一两挂小鞭炮,请回一副门对联。凭票买上一斤半斤的猪肉,日子过得再难,也要包顿杂面猪肉饺子,给大人孩子吃。
孩子们自小年这天,就偷偷地从家里摸上几个小鞭炮,兜揣洋火,跑到街头,几个孩子凑在一起,一个孩子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鞭炮,两手指轻轻地捏住,小心点着火捻,‘嗤啦’一声,看到火捻快窜到鞭炮,猛的甩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围过来的孩子们,捂住耳朵流着鼻涕,嘻嘻哈哈的四散乱跑。
杰敏和对门的娟子也跟在这帮孩子身后,远远地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放鞭炮,一会儿跟着欢跳,一会儿跟着嬉笑。
童稚的孩子啊,从他们在镇子里燃放的第一枚鞭炮,就把辛苦操劳一年的人们,带入了大人孩子喜庆团圆的大年。尤其是孩子,做梦都在过年,他们期盼的是‘吃好饭,穿新衣,放鞭炮,压岁钱’。
颜轩坐在炕上,听到街头小巷,孩子们时而响起的鞭炮声,不禁呆呆的发愣,脑子空空,不知这年可怎么过呀。
杰敏从街上冻得跑回家,喊了几声‘妈、妈’,颜轩正在发愣,也没往耳朵里进。杰敏摇晃着:“妈,你在干什么,怎么我喊你不答应呀?咱们这年到底在哪过嘛。”
听儿子这么问自己,颜轩眼圈又红了,这都是什么事啊,大过年的,家里就这大人孩子几个人,还东一个西一个的,想起来就心酸。
颜英叫她娘仨到她那去过年,可自己的亲妹子何颜卿,又逼着她领着孩子,到大连南关岭泉水子她家去过年,孩子他大姑淑子也捎信叫去,嗨,过年过年,真难死我贺颜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