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喻杰敏、王玉淑恋恋不舍眼含热泪的告别了父母,在烟台登上了返程的火车,一声汽笛长鸣,列车不断的加速,一对新人,又离开了养育他(她)们的那片乡土。
二月五号(正月初九)下午两点,杰敏和玉淑经过十几天的蜜月旅行,一路紧张奔波,终于回了x市。
回到家里吃完晚饭,喻晋阳对老伴儿说:“你去把分给杰敏的东西收拾出来,今天就叫他们搬出去住。”
转头又对杰敏、玉淑说:“你俩离开x市第二天,我就把七一路的楼房给你们收拾好了,五斗橱、吃饭的桌椅板凳也都给你们搬了过去,今天中午,又把煤炉子给烧上,火已经封住了,家里不会冷,今天就搬过去住吧。我叫你妈把咱家的锅碗瓢盆一分为二,一家一份儿,家里三辆自行车,给你俩一人一辆好骑着上班,你们再缺什么自己看着买吧。”
喻晋阳说着看了一眼儿子和儿媳那不自然的表情,接着又说:“你俩也别埋怨我心狠,刚旅行结婚回来的当天就叫你们搬出去,我看这样也好,玉淑在咱们家住了好几年,跟家里人从来没红过脸闹过别扭,我跟你妈也都很知足。你们现在结婚了,再住在一起,要是哪一天为了一点小事闹的红鼻子红脸再分家,心里都有了底火,再见面时大家心里都憋着气不舒服,那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喻晋阳看杰敏眼泪汪汪,心中不忍,可还是硬着心肠接着说道:“早分家早省心,早晚有这么一天。晚分不如早分,现在觉着大家心里不好受,习惯就好了。你们俩呢?要是孝顺的话平时就多来家几趟,就是来蹭饭吃,当爸妈的心里也高兴。”
喻晋阳说着眼眶也溢出了泪光,他一摆手,扭过头面朝炕里面的又说了一句:“不说了,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好好踏实的奔你们自己的日子吧。”
杰敏的眼泪‘哗’的流了出来,他哽咽的哭求着晋阳说:“爹,我从来没有单独过过日子,什么也不懂,你就叫我住家里吧,我不想搬出去,爹,妈,你俩说句话呀?”
喻晋阳头也不回的再次摆手说:“杰敏你都大了,早晚有一天要搬出去,这样对谁都好,再说你姐后面也要搬过去,她和小峰住小间,你俩住大间,伙房两家用,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或是不懂的地方,不是还有你姐吗?走吧,我定了的事情不会再改过来的,快收拾着走吧。”
颜轩真的不舍得儿子就这么哭着出去,她几次想张口劝丈夫,叫儿子在家等过段时间再搬,可她知道丈夫的脾气,说也没用,自己只是抹着眼泪,坐在炕沿上抽动着双肩。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一旦搬出这个家,儿子是不会再回头搬回来的,心里那难受,做父亲的是无法理解的。
喻杰敏和玉淑哭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家里人谁也没再说话,屋内沉闷得很,憋的人喘不过气来。
俩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把东西收拾好,杰敏看着坐在炕上的父母,心一酸,哭出了声。
杰恒和杰娥帮着杰敏两口提上东西,送到门口,杰敏含着眼泪说道:“爹、妈,我跟玉淑真的要走了,我们俩会经常回家的。”
颜轩再也坐不住了,她奔下炕跑到门口,嘴里喊着:“杰敏,记住,要经常回家,杰敏......。”直到儿子儿媳出了巷道口,她才回到屋里,说了晋阳一句:“你的心真狠。”
喻杰敏和王玉淑,就这么被父母‘逐出’了家门,俩人走在路上谁也没心情说话。
当他(她)俩来到七一路一栋楼下,走上二楼西户,开门进屋,顿觉屋内一阵暖意。
开灯一看,是一套两室一厨一卫一走廊布局的楼房,大房间朝南,有二十四五平方大小,靠北墙摆着一张两头带简易床头、一米五宽的木板床,床上铺着炕被,新铺印花床单上,摆放着两床折叠整齐地新被,被子上面各放了一个绣花枕头,枕巾叠起放在被子跟前。
西面紧挨着床,是杰敏自己做的两个座是弹簧,背是海绵的沙发,沙发中间是个木质茶几。
紧挨沙发南面靠西墙摆了一个五斗橱,靠南窗跟前是个带底座小柜的吃饭方桌,方桌前有两把椅子。
沙发正前靠东墙,生了一个六十长、五十宽、高六十,一边是炉膛,一边是烤箱的大烧煤炉子,炉盘放了一把铮亮放光烧水用的新钢精壶。
杰敏、玉淑走进厨房,看到靠东墙立了一个饭橱,西墙烟道口架了个做饭的普通煤炉子,北墙靠窗是担面板的小柜,锅碗瓢盆、刀、铲、勺、筷子,样样俱全。
俩人看到父母给准备的这一切,眼睛模糊,激动的泪水‘哗’的流了出来,深深的感触到:父母对子女,骂也好打也好,嘴上说的再难听,可处处为儿女着想,怕冻着、又怕饿着的那颗火热的心,始终不敢降温。
老人就是到了行动不便、卧床不起,喘了上口,下口气还不知是否能续上的弥留之际,只要意识在,那颗操劳了一辈子的心,扯挂的还是子女。
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儿女无论到多大岁数,都是没长大的孩子,那种絮叨、不时地教训,对子女的苛刻,操心与关爱总是纠结在一起。
不知做儿女的是否能读懂,年迈父母的那片含辛茹苦和血缘真情的心,是多么的伟大和无私。
只要能记住老人的谆谆教导,不管贫穷或富有,不论是当官或为民,子女都会受益一辈子。
这对新婚夫妇,在父母用心为他(她)们筑起的爱巢里,卿卿哦哦,甜甜蜜蜜,享受着爱的温暖。
第二天上午,喻杰敏骑上自行车,跑到‘老八团’工作单位,找到司务长麦助理员,把从老家带来的一包小干鱼,还有用手绢缝的装满花生米的布兜,塞给了麦助理员。
麦助理员的老家是山东鲁西南那地方人,为人实在,他咧嘴谦让笑着说:“嗨,这小喻,你这是干啥哩,这不好,我哪能吃你的东西,不行不行,胡闹哩。”
喻杰敏还没转正时,俩人的关系就相处不错,平时喝个酒,经常到家串个门,来往的挺密切。
喻杰敏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给麦助理,然后笑呵呵地说:“麦助理,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也就是咱老家那点土特产,你别嫌少就好。你看在这大正月里,还麻烦你从基地大院跑过来一趟,取分给我的年货,真不好意思,谢谢啊。”
麦助理员也没跟喻杰敏再啰嗦,把分给职工的两只羊、一个牛前腿、油、米、面、烟酒等年货,在他的热心安排下,派了一辆车,帮着杰敏送回了家。
这就是国家职工跟合同工的差别,不服不行,合同工能不嫉妒眼红吗?
喻杰敏坐在驾驶室跟司机说笑着,并把衣兜里装的炒花生,抓了几把塞进司机的衣服兜里。
他把单位分的东西,送了一半父母家。
随着时日的推移,玉淑怀孕已几个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喻家高兴地把玉淑当成宝贝,有时小两口到了父母家,颜轩尽量弄一些可口的饭菜给儿媳吃,家务活很少叫她干。
玉淑是个懂事孝顺的儿媳妇,哪能看着五十多岁的婆婆,忙里忙外的还要伺候她?平时她很少到婆婆家去,就怕给家里添麻烦。
喻杰敏开工后,在工地上为了赶工期经常加班,有时夜里很晚才回来,这就苦了王玉淑,有时怀孩子害口,嘴里的酸水直往外流,想吃点什么,可她身子重,出门不方便,只有忍着。
真饿的受不了了,就自己将凑着做点饭,被油烟酱醋葱花呛的一阵恶心,做顿饭要跑好几趟厕所干呕,饭做好了,又一点食欲没有。
想吃的跟前没有,等杰敏买回来又不想吃。营养跟不上,玉淑瘦的就剩个大脸,她是个干护士的,知道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可她又不好意思麻烦婆婆来照顾,有时婆婆来了,她又催着婆婆赶紧回去照顾家里那一大家子人,她贤惠的太体谅人了。
老喻家满怀希望,尤其是喻晋阳急盼着儿媳能生个男孩儿,使喻家的子孙得到延续,
他可不敢把希望寄放在二儿子身上,一旦老二也生个女孩儿,那老喻家就真的断了香火,还是老大儿子家先如愿生个男孩,心里踏实。
喻晋阳知道,在严厉的计划生育政策下,为了保住饭碗,两个儿子谁家也不敢超生二胎。
他心里虔诚的祈求,默默地念叨着:苍天啊,你就睁开眼给喻家降生个男娃吧。
玉淑临盆的的日子越来越近,晋阳和颜轩的心揪得更紧了,谁也不再说生男生女,一个信念,就是生男娃。
在山东老家的玉淑父母,知道家里最小的闺女就要生孩子了,老人在家里坐卧不宁,茶饭不思,一门心思,就是想去大西北照顾玉淑。
可这对已六十六、七岁的老夫妻,从来没离开过家,别说坐火车,就是见都没见过,路途遥远,干着急没法子。
一天家嘴里念叨,老两口可就没那胆子自己去,经常不住口的骂自己无能。
多亏孙润武回山东老家探亲,回来时把玉叔父母带回了x市,两位老人坐在列车上,看这一路的天气变幻和一扫而过的车外景致,不时的‘啧啧’称叹。
十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一会儿风吹乌云散,一会儿秋雨绵绵。
他们一路看着光景,觉得什么都稀奇,倒也心情大好。
玉淑父母到了x市,过了几天,喻杰敏这天刚巧碰上礼拜天休假,领着两位老人到湟光、大十字几个大商店、百货公司转了转。
老爷子看的咧嘴老是乐呵呵的笑,嘴里情不自禁的总是念叨着那么几句“他妈妈的,真大;他妈妈的,好;他妈妈的,车真多;他妈妈......”。
当走到一家卖甜食、酥饼的饭馆门前,喻杰敏想叫两位老人尝尝大西北的小吃,叫了三碗甜胚,三人坐下慢慢品尝。
甜胚是西北x市各族民众最爱吃的传统甜食,甜溢酒香,味美可口,一般以玉麦(莜麦)、青稞做原料。
甜胚的酿造与西北人酿造酩酒同源异流,有密切联系,只是‘酒曲’不同。有句民谚说:“给嘴解馋,甜胚当先。”夏天吃它清心提神,去除倦意,冬天食用可壮身暖胃,增加食欲,是不可多得的美食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