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杰敏看着籽粒饱满指甲一掐就能冒出乳白水汁的玉米棒子,心想要是能掰上几穗回家煮着吃,肯定又香又甜。
可在孩子面前,动手偷地里的玉米,觉得实在没有脸面,再说这样做,会给孩子带不好的头儿,以后孩子学坏,自己这个当爸爸的怎么有脸说教啊。
喻杰敏思量再三,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时闺女小君君仰脸问道:“爸爸,我们班里的同学说,嫩玉米煮着吃可香了,我真馋玉米,爸爸,你看,地里这么多玉米,咱们也掰几个回家煮着吃,好不好啊?”
“爸爸,我也想吃,姐姐,咱们自己掰吧。”小滨滨随声附和的跟着说道。
喻杰敏摇头笑着说:“傻孩子,这不是咱家的,不经允许就掰人家的玉米,那就是偷,你俩愿意当个小偷吗?”
两个孩子摇头不语,眼睛却盯着秸秆上的苞米棒子。
看着姐弟俩那馋样,喻杰敏心中不忍,却又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偷,他动起了鬼心眼,笑着说:“你俩真的想吃玉米吗?要是真馋的不行了,那爸爸就领你俩到咱家亲戚的地里,少掰上几穗玉米,回家煮着吃好不好?不过,就此一回,没有下次。”
“好好”,两个孩子听说有煮玉米吃,高兴地直拍小手。
喻杰敏把两个孩子领到另一块玉米地,走进离地头很远的玉米地中间。
看四下没人,他小声说道:“这就是咱亲戚家的玉米,你俩不知道哪个玉米好,不要乱动,爸爸找几个籽粒满又嫩的玉米,掰下咱就走。”
喻杰敏找那大点的玉米棒子,撕开棒子前面的包叶,用指甲试当嫩不嫩,掰下四个,装进黄书包,自己背在身上,领着两个孩子往外边走边说:“你俩记住,可不要对别人说咱们掰亲戚的玉米回家煮着吃,要是说了,人家会说咱们是个小馋猫,这样不好,知道了吗?”
“知道了”,只要有煮玉米吃,两个孩子什么都能答应。
嗨,真难为死喻杰敏这个当爸爸的了,为了孩子,他撒了两个弥天大谎,还要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就是不能说出那个‘偷’字。
晚上玉淑下班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煮玉米的甜香味儿,她进门笑着问道:“杰敏,是谁家给咱们的玉米?”
小君君嘴快的说:“妈妈,是爸爸领我和小弟到亲戚的地里掰的。”
“亲戚?地里掰的?哪家亲戚?咱晋海没有农村亲戚呗。”王玉淑笑着搂住两个孩子问喻杰敏。
喻杰敏紧挤眼示意玉淑,笑着说道:“你看你这人,你忘了,那谁、谁、谁家不就是咱家亲戚吗?我今天领两个孩子掰了他家四穗玉米,赶明儿我给他们家说一声就是了。”说完,又对玉淑挤了挤眼。
王玉淑到这时才听明白了,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对对,你爸说的对,我把这家亲戚倒给忘了,哈哈哈。”笑的她手指着喻杰敏,弯腰捂着肚子。
还是为了孩子,夫妻俩唱着双簧撒谎哄骗。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嗨,这种可怜却搬不到台面上。仅此一次,喻杰敏后悔了好几天。
每当想起这事儿,就好像有个解除不掉的心中纠结,萦绕在心底不舒服。
秋天来了,冬季的脚步已经不远,秋风越刮越厉,温度越来越低,没有了虫鸣蛙鼓噪,树上的叶子已显飘零,光秃秃的树梢在劲风中摇摆,发出‘吱溜吱溜的’的响声。
农田里的庄稼都收割回家,露出苍茫的大地,此时的田野,失去了春日的嫩绿,夏天的葱郁,秋季的金黄。
晋海物计公司仓库,四周失去了庄稼的陪护,真应了‘砍倒胡秀(高粱)露出狼’那句话,此时孤零零的就像大海中的一小块孤岛。
风萧萧搜刮着地皮,掀起阵阵沙尘,窝在垄内的麦苗,显得是那么柔弱,柔弱的禁不住风吹,风过后,麦苗还是倔强的伸展着苗叶。
喻杰敏一家住在仓库的平房里,围墙套起的空旷大院,没有放置任何物资,只是在墙边堆了一些树皮板片。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凌厉的寒风吹起大院里的杂物,贴着地面滑过,发出‘嗞啦嗞啦......’刺耳的响声。
强风刮在公路边竖起电杆的电线上,发出的声音更加尖鸣,风吹地面,风吹沟坎,风吹房瓦,风吹......,不管风吹到什么地方,所发出的各种离奇的鸣叫,听起来会叫人头皮发炸,缩着身子躲进被窝深处。
平时常对躲在家里不肯出门干活的懒汉,说他们是‘懒汉听风越听越凶’,这时的喻杰敏这一家,半夜身处远离城区、村落的孤独仓库平房里,越听风声越紧,就越睡不着。
寒冷、惧怕,往往把喻杰敏一家人,挤塞在一个被窝里,身上再搭两三床被,才能熬过寒冷漫长的冬夜。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也大,寒风刺骨。
喻杰敏骑着自行车,艰难的行驶在马路上。在市区内还好,车辆碾压,人流脚踏,倒觉不出路有多难走,可是过了寨子红绿灯,透过风雪往西看去,白茫茫的一片,整个路面有半尺厚的积雪,只是路中间有几道汽车压痕。
每当这样的天气,袁科长就关心的催促喻杰敏说:“老喻,你离家远,路上雪大不好走,单位也没什么事儿,你就早早的回家吧。”
听这暖人心的话语,喻杰敏总是回报一笑。
要是哪天暖和,碰到阳光融雪的天气,喻杰敏和王玉淑骑着自行车顺着路边骑行,还好过些。
不过,顺向驶来的汽车,紧靠身边呼啸而过,溅起的雪水会喷撒一身,稍不留意,车把不稳,车下冰雪一滑,不是仰躺、就是趴在路边雪地上,等回到家里,就是泥人一个。
要是碰上强劲刺骨的西北风裹挟着飞雪,铺天盖地的迎面扑来,就会刮的人都睁不开眼。
就是在平路上,积雪深厚,再加上风吹雪飘,根本就骑不动自行车,只有推着车子在雪地走,走累了,再骑上自行车骑一阵。
喻杰敏走走骑骑,骑骑走走,八、九里的回家路,有时要骑、走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家。
到了仓库大门口,推开进院的小铁门,这时的喻杰敏,就连提起自行车迈进小门的劲都没有了,他提着自行车磕碰几次门下的坎,好不容易连人带车进了院儿,杰敏把自行车往门边一扔,气恼的骂道;“他妈的这都是什么天,还上他妈的什么班?”
赌气进屋,脱下外衣,摘下皮帽,满头热气四散飘去,身上的内衣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杰敏坐在板凳上喘着粗气,疲累到了极点。
热气散去,又觉得浑身发冷,赶紧又把大衣裹在身上。
王玉淑比起喻杰敏那就更惨了,上午班还好,轮到下午班,不但要摸黑,还要顶风冒雪,大冷的天气,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冷、怕、累,一直伴随着她一路。回到家里,已是深夜。
喻杰敏哪能睡得着,焦急的等待,等玉淑回来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玉淑有时进门话说不上一句,就哭泣起来,疲累、委屈、无奈,就是有苦诉出来,那又能怎样?日子还要过,钱还要挣,第二天,太阳初起,夫妻两个又迎着朝阳,有时顶着刺骨的风雪,骑车上班去。
要是一个城市的城建设施落后,服务配套跟不上,那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市民,会处处行动不便。
喻杰敏和王玉淑住的地方离城区八、九里路,这在大城市交通方便,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可是对刚提格的晋海市来说,出行可就成了大难题。
喻杰敏夫妻也不想骑自行车上班,可那一个小时一趟的二路车,整条线路才运营了三台,早晨出车晚,晚上收车早,两头赶不上。
要是碰上个天气恶劣,公交车就趴窝不出动了,就是好天,车辆运行的也没有个正点。
有时刚好赶上了这班车,可车上的人挤得满满,司机回头问‘有没有下车的’,没有回应,司机脚下一踩油门,从站点呼啸而过,站点的乘客跟随在公交车后,边追边骂,他们口不择言,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这也难怪他们如此气愤,公交车说是一个小时一班,可错过了这班车,谁知道下班车什么时候再来?上班肯定是迟到了,他们能不急吗?
喻杰敏和王玉淑,根本就指望不上公交车,宁肯自己再苦再累,就是骑自行车上班,也不去挤二路车。
这夫妻俩难那,还好前一阵子喻杰敏从遂溪发回的那一百吨天然皱片橡胶到库后,市场价格上涨幅度很大,公司看好后市,并没有督促抓紧时间卖。
喻杰敏有自己的想法,眼前看着价格上涨,可谁也没有前后眼,一旦价格下滑,该挣的钱没有挣到手,弄得不好再赔钱,那就不是白忙活,而是得不偿失。
还是凑着价格好,早早出手,把货款收回,钱落到‘口袋’里那才叫挣钱,才会心安。
喻杰敏通过自己的朋友关系,先后把天然胶卖给洛口一家公司李经理五十五吨,兰西市一家公司蔡经理四十五吨,货款托收承付,很快到账。
胶进胶出很顺利,公司对喻杰敏的工作能力给与了充分肯定,喻杰敏嘴里虽然不说,行为上也没有表现出昏昏然,但他心里却舒畅的很。
这年,也就是1989年元月七号到十号,全国大中城市物计成员公司工作会议在合肥召开,像这样的会议,喻杰敏已经参加过多次,好多业内朋友大多是在会议上结识的。
这次由他带着宁成明前去参加,想到又能见上老朋友,喻杰敏都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恨不得马上就见面。
合肥是一座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素以“三国故地、包拯家乡”闻名海内外。
合肥是安徽省的省会城市,位于中国中部,长江淮河之间、巢湖之滨,通过南淝河通江达海,承东启西、接连中原、贯通南北的区域优势,成为江淮地区重要的商贸中心。进入市区,给人一种现代和古代相结合的城市风格感觉,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