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公正的吧,它从来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它的脚步,悲伤或幸福,它从不入心。
结婚两年了,小家伙还有几天就周岁了,看着他不太稳当的沿着床沿努力向我靠近,心总被满溢的柔情包裹。我的生活被定格了,我甚至说不清每天的时间是怎么过的,叶涵分手的决绝,文宣悴死的剧痛,铭辉隐忍的无奈,那些我生命中曾经的主旋律不知不觉中淡忘了,有时候不经意的某个瞬间那些情绪快闪过脑海中时,我竟觉得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自从那晚铭辉走出我的房间,我们便不再触及此类的话题,生活按部就班的在过,我们的生活不能说不幸福,当然,肯定不是幸福的。而这种状态,我们都想改变,但又都无能为力,最后我和铭辉都选择把难题丢给了时间老者。我已经很少想起叶涵,即使小家伙的眉眼有些像他。即使这样我依然无法坦然的接受铭辉的爱情,我的心好像已经忘却了爱情,我知道这对铭辉不公平,但目前,这也的确是我真实的心境,我无法告诉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再他要我离开前,按照他的要求留在他的身边看似幸福的活着,这不是欺骗,是报答。
关于小家伙的户口和姓氏问题,婆婆一直不能谅解,她比以前要少来走动,很想弥补她,我甚至向菩萨许过愿,请求她让我爱上铭辉,让我再为沈家生一个儿子,但时间在流逝,我依然面对她的怨怼无话可说。
小家伙的周岁,铭辉说要好好热闹热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这件事,我很感激他,心
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要亏欠着流泪,要幸福的笑着,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但今天铭辉从回来脸色就不好,有两个小时了吧,一直把自己紧锁在书房,我做着他每天的功课,陪小家伙消耗他的体力,很想他能早点入睡,让我好有时间走进隔壁的书房。
小家伙似乎能感应到我的心意,他冲我笑了笑,又脚步不稳的朝房门外跑去,目标明确正是隔壁的书房,我没有制止他的举动,或许这是我不尴尬又能进去的唯一方法。
“爸爸。爸爸。”小家伙趴在门上口齿不清的叫着爸爸。
书房的门被轻柔的打开,铭辉的脸上一抹倦意被快速的刻意隐藏,他轻柔的抱起小家伙走出了书房。
“你很忙吗?他可能要睡觉了。”我难掩自己的踌躇。
他看了看我,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发,“没关系,我来哄他,他睡了,我正好有
事跟你说。”然后,客厅又恢复了每晚的笑声。我习惯性的在沙发上静静地看铭辉和孩子玩,他很温柔,多好的人啊,他比任何人都应该拥有幸福,这种时候,我总这么想。
孩子终于玩累了,铭辉熟练的把孩子放进了婴儿床,确定一切无恙后,他在我身边的沙发坐下。“小语,我有些累。”
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他躺下,他看了看我,自然的为他的头在我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对于这件事,我们之间已不再觉得尴尬。他闭着眼睛,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胸口,每每这个时候,在我眼里,铭辉和小家伙几乎没有区别。
他没有睁开眼睛,状似很随意的问了我一句:“小语,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叶涵现在已经有能力照顾你们,并且真的要来接你们和父母摊牌,你会跟他走吗?”
我被这样的问题问住,不是不知道怎样回答会让铭辉舒服点,而是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我对叶涵太了解,他说过是诀别就是诀别,而且,两年了,他也一直音信全无不是吗?
“为什么这样问?叶涵有和你联络吗?我看你今天回家好像有什么事。”我避重就轻地反问。
“就是问问。”他也开始回避。
“喔。”
“小语,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可以给一次原谅我的机
会吗?这一生我就要一次这样的机会。”
“对不起我的事你已经做了吗?”他没有回答,我补充道,“好。”
“你不问是什么样的事情吗?”
“在你看来或许很严重,在我眼里不一定哦。”
“也是。”他无奈的说了句。
“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的。”
“话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不能后悔的。”
“不后悔。可是,出了什么事能直接告诉我吗?”
“没有,小语,宝宝的周岁,这一次会有一位特别的客人,就是我上次出差去帮他们的那位伯伯,他可能也会来,你介意吗?”铭辉问。
“是因为这个吗?你介意他们来是不是?”
“不要敏感,我没有。”
“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会介意,他们是你请的客人,我会留意招待好就是了,不要担心,我不会给你丢面子的。”我保证道。
“不是,小语。”他想解释些什么,随后又说,“算了,该来的总会要来。”后面一句更像是喃喃自语。
“小语,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好。”
“我想再躺会,再回房间。”
“好。”
铭辉静静地小睡,我看着他的脸,很想知道什么事让他不得不事先给我打预防针,但我不会勉强问,我只相信,无论什么事,一定是为了保护我和小家伙就对了,我只要记得给他的承诺,就不会伤害到他,伤害到自己,伤害到我们现在的家。
小家伙的周岁在自己家的酒店举办,所有的一切都是铭辉和林经理在安排,我只负责看顾小家伙。宾客几乎都是亲戚和铭辉生意上的朋友,放眼望去,我能叫出名字的不超过一半,我抱着孩子,一味的微笑,尽责的扮演着女主人的角色,内心里却慢慢生出一份悲
伤,毕业这么多年了,我竟没有攒下任何一份友情呢。
此刻,偌大的厅堂里已经收拾妥善,仿佛1小时前的热闹都是一场梦,所以,时间老人才是宇宙间最可怕的吧。铭辉和父母正在一一的送别客人,小家伙熟睡在我的怀中,免去了我强颜微笑的痛苦。
“小语,我让爸妈都回去了,你等我一下好吗?”铭辉走近我轻声说。
“好。不过,要快点,小家伙睡着了。”
他急匆匆的走了,一室的安静,宴席前铭辉说的那位客人好像没有来,我也没有多问,心里依然为宴会上突生的失落惆怅。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很想文萱,想念她的温暖和俏皮,甚至她的强悍。
那样一个精灵似的女孩,那样美好的一个生命,为什么只活了25岁,我常常很恨,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恨些什么,有七年了吧,只要我闭上眼,她的一颦一笑我都能清晰地记起来。
“小语,告诉你奥,我有爱的人奥。”她曾经含羞的如此告诉我。
“小语,叶涵很爱你,好好爱他。”有一天她认真的如此对我说。
“小语,他不爱我呢,所有的事都让我这样感觉呢。他好像有爱人了呢。”她那天的失落那样切割着我的心。
“小语,我好喜欢你呢,可是今天我好恨你奥,你总比我轻易的得到爱。”她那天的脾气我有一些摸不着头脑。
“小语,铭辉不爱我,你呢,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她那些时候的脆弱总让我手足无措。
“小语,我会好起来的,铭辉那个臭虫,让他滚蛋,我要好好过,我要好好活,我要等待我的爱。”记得那天陪她爬山,她对着山下这样喊过的时候,我们曾经相视而笑。
文宣去世的事,是我在她去世三个月后才知道的,那个年代,手机还是奢侈品,毕业后,文宣回到了她的家乡无锡,她在一家明办职校做助教,我们的联络只能靠信件和长途电话了,记得那一阵子文宣一直没有音信,所以我才打电话到她家里,她妈妈的哭声让我半天没有缓过神来,那一天,就那一天,我真的有恨过铭辉,我恨他为什么不爱文萱,那样美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就不爱?我知道毕业的第二年家里给文宣介绍了男朋友,从她不间断的电话和来信里我感觉得出来,她幸福过,我也曾经替她高兴过,但,那个可恶的
男人,居然有一天被文宣抓住和别的女人在鬼混,在三个人扭打成一团的时候,文宣被推
下了楼梯,然后再也没有醒来。那样的一个生命,就那样随便的说消失就消失了,为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不值?有时候,我真的想大声的问问上苍,“为什么?为什么?”
那天,我一头闯进了铭辉的会议室,不顾一切的狂哭着疯了一样的开始殴打铭辉,我恨他,我怨他,那一天我的心好痛好痛,当铭辉把我整个人紧紧裹在怀里的时候,我才停止了所有的暴力,摊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那一天我真的好恨,文宣母亲说,那对狗男女被抓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安慰,抓了他们有什么用,我要文宣,我只要文宣好好的活着,我不要抓任何人,那一天我诅咒过那对男女,我诅咒他们,憎恨他们,我真想用刀一刀一刀切割他们的身体。可是,除了痛哭,我什么也没有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太愿意接近铭辉,但后来知道铭辉爱的人是我,知道在学校文宣就明白的时候,我不再和铭辉提文宣,也不再让自己去想起她,觉得自己不配。
泪因为往事开始泛滥,模糊中我仿佛看见文宣站在我面前冲我微笑,还是纤细的身材,柔美的气质,那一身白皙水嫩的肤色,依然是我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一头长及腰的乌
发,依然随意的披在背上。
“文宣,我很幸福,祝你也幸福。”我伸出手想抚摸她微笑的脸。
“请问,你就是裴语吗?”
突然地问话惊醒了我的迷幻和悲伤,我极其狼狈的开始擦拭泛滥的眼泪,正了正脸色,礼貌的开始回话,“我是,请问你哪位?”
“她刚对空气说,她很幸福,可是却泪流满面。她的确很奇怪,有些特别。”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对着我的背后说。
我顺着她的视线转向身后,只见铭辉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正站在厅堂的门口,林经理也站在他们身边。只见铭辉朝林经理点了点头,林经理便径直走向我,“小语,孩子先给我,你们好好谈。”
我被动的被林经理夺走了孩子,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有什么事吗?铭辉的脸上那抹担忧和严肃所谓何事?这两个应该就是铭辉打预防针的那两位客人了吧。我略显慌乱的整了整衣衫,开始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裴语。”
“好像清醒了。”身旁的女孩依然对着铭辉和老人说。
我是清醒了,撤去泪眼的那份模糊,身边的那个女孩简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是谁?真的好美,白净的瓜子脸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饶富兴味的反打量着我,看见我无奈回避的眼神,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不知为什么,心里对那笑意升起一股莫名的讨厌,她似乎觉得对于我和她之间视线里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开始向门口铭辉的方向走去,那纤细的背影被飘逸的长发遮去了大半,但依然优雅,高贵,她是谁?天真的说话语调与她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神极不协调,直觉告诉我,她是一条美女蛇,无论她掩藏得多好,我依然闻到了她身上的世故,她有着和文宣相似的气质,但对我缺少温暖和亲切,我们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我无理由的这样认为。
那个女孩走到了铭辉的身边,自然地把手勾进了铭辉的臂弯,那涂着粉红色口红的小嘴凑近铭辉的耳朵不知道窃窃私语着什么,然后我看见铭辉似乎不高兴的低声反驳了什么,那女孩却更加笑得天真烂漫,更过分的把头倚在了铭辉的肩上。那画面很美,一瞬间又让我想起多年前的那场舞会,一样的完美,可惜,永远和我无关。我该怎么反应呢?对于铭辉身边能有个这样的美女不是我一直祈求的吗?可是他们这样是不是太无视我了呢?毕竟,我现在还是铭辉法律上的妻子不是吗?至少,至少他们应该顾虑一下我的感觉不是吗?尽管我承认,站在她的身边我无疑是一只丑小鸭,有几个王子会不喜欢美丽的天
鹅呢?
我的愤怒在对方越发无邪的笑容里激增,她的头和身体无骨似的倚在铭辉身上,真的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一点点意思呢。没有人说话,现场的气氛很怪,我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显然被骄纵得不太像话的女孩。
“铭辉”我叫了一声,起步走向铭辉的时候故意踉跄了一下,果然,铭辉反射性的撇下胳膊上的手,神色惊慌的直冲到我面前,扶我坐回刚刚的位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累了吗?”铭辉紧张的扫视着我的全身,那副紧张的样子弥补了我刚刚的失落,我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提醒他有客人在。
他轻轻地扶起我,走向门口的老人和美人,“这两位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的客人,他们没能赶上宝宝的周岁宴,但没关系,反正他们来是看宝宝和你的,不过,现在我们得先陪他们简单的吃点东西了。”
“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希望作为铭辉的妻子没有让你们太失望。”对于特意来看我的话,显然我是这样理解的。说话的时候我的身体几乎被铭辉整个拥在怀里,我没有反抗,
自在的面对着对面的两人。
我在打仗,可显然我是输家,因为不光是那个美人,就连坐在轮椅上进门开始就不断审视我的老人脸上也开始泛出那碍眼的神秘笑容。
“这位是叶伯伯,这位是李然,他的侄女。他们会在酒店住两三天,我们先吃饭。这位我妻子裴语。”铭辉小心的搀扶着我引领着两位客人走向酒店的包间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