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归路
故事得从楚悬在帕米小城的树屋酒吧里遇到黑衣人开始回忆。
但似乎又得从巫妖屠戮了小皇子安斯埃尔领地边境那座小村庄时开始说起。
——在楚悬作为小皇子重生并离家出走遇见了马可的那段时间里，巫妖屠村的消息早已传至王城。于是在公王授意下，第二皇子将守城事务交托给自己的辅政官后马上离开自己的领地赶赴北地。
王城所接到战况中只提及“小皇子安斯埃尔平息了黑暗势力入侵并成功关闭其入侵通道，领地守卫军队全员无死伤”。
入侵者屠戮了整个平民村子，却没有杀死守卫军一兵一卒？
瑞斯，不，应该是哈瑞斯，北埃尔修斯公国第二皇子、圣光骑士哈瑞斯，怀揣疑问赶往公国北部地区，期间他曾经试图用法阵与安斯埃尔联系，得到的却总是辅政官科林雷打不动的回答：小皇子出行视察领地中，法阵无法与其取得联络。
当他到达帕米小镇，打算在树屋酒吧稍做休息，最好还能从雇佣兵们口中打探一些消息的时候，他遇见了楚悬。几乎在第一眼他就确定了那个浑身裹着绷带的家伙就是安斯埃尔——少见的浅金色碎发，身形气质，绝对不会错。
他从不会错认自己的部下，哪怕只是入伍几个月的新兵，更何况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然而这人不仅出现在安斯埃尔绝不会出现的树屋酒吧、身边跟着一个怎么看都没有战斗力的平民小商人，还表现得完全不认识他这个二皇兄，于是哈瑞斯迷惑了：到底是安斯埃尔在与他开玩笑，还是面前这人真的不是皇弟。他决定用‘瑞斯’这个名字试探楚悬，但后者不为所动。
法师与魔剑士会起冲突是个偶然，但这偶然给了哈瑞斯一个好机会：他趁机与楚悬打赌，并且瞅准时机把楚悬踢了出去——对，没错，那个一脚把楚悬揣进了美女法师怀里的人正是哈瑞斯。
这招很冒险，如果此人是小皇子安斯埃尔，那么凭借他中阶元素精灵使的丰富战斗经验应该有能力躲过女法师那一记雷眼，就算躲不过，以他的元素抗性也绝对不会被打趴；如果不是，那么对于楚悬来说就很危险了。
人在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是不会伪装的——哈瑞斯如此盘算着，当然，他也做了最坏打算，分分钟准备冲出去救人。
然而楚悬又一次让他混乱了。
楚悬既没被打趴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与小皇子安斯埃尔有关的线索。
最后哈瑞斯不得不改变思考方向。既然联系不到安斯埃尔，辅政官科林又说他不在驻地主城里的话，那么即使赶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哈瑞斯一边以探查废弃矿井为借口，带着楚悬和马可前往距离不近的东北部边境，一边向辅政官科林传递消息，询问他这个与皇弟安斯埃尔又像又不像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矮人洞穴中会遇到食尸鬼，这倒的确在他意料之外。哈瑞斯原本并不打算表露身份，只是随便地旅行观光一圈就走人，然而居然真有黑暗生物出现也算是他们中了头彩——谁能想到几千年来也不过出现过数次的黑暗生物，居然会在袭击村庄之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又再次出现了呢？
楚悬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与元素精灵使沾边儿的行为，倒是作为一个见习剑士硬是打出了初级武器共鸣，基本把自己整入了狂暴状态。
如此一来哈瑞斯差不多认定这人不是皇弟安斯埃尔了，于是也没什么顾虑地召出幻兽珂貘，一边卖萌一边收拾了剩下的低级食尸鬼，顺便还修补了结界。
至于楚悬和马可要走，他也没太在意：毕竟认定了不是自家兄弟，去留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当他走出洞口一抬眼，好嘛！科林带着一队人正给人家行礼呢！
自诩拉风帅气风流倜傥机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北埃尔修斯公国第二皇子、圣光骑士哈瑞斯打出娘胎二十二年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怀疑自己智商堪忧了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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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支队伍在返回途中一直很安静。直到夜晚来临时一行人在荒野中扎营休憩。
楚悬习惯性地随着人群一起捡枯柴回来，拿出燧石准备生火时才发现不仅仅是哈瑞斯，连那一队骑兵都在奇怪地盯着他看，于是淡定地将燧石装了回去。
科林一言不发地抬了抬手：火球术瞬间将木柴点着，熊熊地燃烧起来。
马可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蜷起双腿坐在火边，默默地把剩余雪蝾螈肉脯拿出来穿在树枝上烤。
当骑兵们另外升起一堆篝火忙着解决晚餐时，哈瑞斯终于低声地清了清嗓子：“科林！”
“在！”科林应声立正站直。
“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安斯埃尔是怎么回事！”
“这个……”科林沉吟一下回答说：“其实我赶到时小皇子的战斗已经结束，我只是救他回城，并且将所见情景向王城汇报而已。”言下之意，详细情形你得去问当事人。
楚悬眼睁睁地看着科林把烫手山芋机智地丢了过来，却又不能不接着：“我……忘了。”
“忘了？什么叫忘了？”哈瑞斯显然不能接受这种答案。
“我记得……在打巫妖……”楚悬挠着嘴角一边瞄着科林一边犹犹豫豫地往下讲：“杀完巫妖……顺便隔断了结界……”到这里为止还是安斯埃尔与楚悬的共同记忆，再往后，就进入忽悠模式：“然后晕倒了……醒来就……全忘了……再然后……就换了个名字出门散心去了……”说完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嗯，就是这样。
哈瑞斯详细盘问一阵，但楚悬和科林心照不宣地隐瞒了关于安斯埃尔其实已经魂归诸神的事实。最后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小皇弟元素之力消耗过度以至于有了严重后遗症——毕竟屠杀了整个村子的巫妖群和那废弃矿井里零散的低级食尸鬼不能同日而语。
马可烤好了肉脯，碰了碰楚悬的胳膊递给他。
楚悬有些意外：“你不生气了？”
“生气？为什么？因为你是皇子？”马可眨眨眼，笑了：“刚开始还真有点儿。不过再想想，你还是一开始就说明了失忆的事实。虽然隐瞒了皇子身份，也还是可以理解的——失忆的皇子殿下居然连初阶魔法都用不出来，传出去该有多丢人……再说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认识，以后我还怎么跟别人炫耀我有个皇子朋友，还从盗贼手里救过我的命呢……”
马可说着说着，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说，小皇子大人，我的楚悬大哥是不是要走了。
科林和哈瑞斯都沉默着。
楚悬将烤好的肉脯丢进嘴里嚼，然后伸手拍了拍马可的肩膀。
——哭个屁！我说过，死不了就带你横行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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