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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崩溃(1 / 1)

邵东忽然出现那一刻,一众围观居民和记者,一下愣住了,他们到底是普通人,所以面对那凌空而动,于阳光下也好似透着寒气的千机碎片时,他们会有一种出于本能的害怕。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场舆论狂欢中,会出现这样一个插曲。

然而记者到底是记者,一刻的惊厥中回过神来后,邵东将仍然垂头的星辰,从地上扶起时,一名记者像是对眼前情况忽然反应了过来,他捡起地上一架无人机,而后再次走上前来。

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看了千机碎片一眼后,那名记者鼓起勇气,看向邵东道:“邵东是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但好像没听说过,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成员,有损坏公民财产的权利吧?并且我们是记者,我们有新闻自由。”

那名记者话音落下后,原本散开的记者们,面面相觑中交换了一下目光,而后,他们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并再次有些蠢蠢欲动。

“对,我们有新闻自由!”

“是啊!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

有人挑头后,其他记者也在面面相觑中,像是回过味来了,再次慢慢围上来的同时,他们也变得有些有恃无恐起来,同时将拍摄镜头对准了邵东,以及他悬停在他周围的千机碎片,大有将这场舆论狂欢扩大的意味。

对于那些记者而言,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干员邵东,无视法律损坏公民财产,妨害新闻自由,这可也是个不错的新闻呢。

见到那些记者气势再起,其他围观民众好像也在次鼓起勇气,纷纷上前,并再次拍摄起来。

星辰被名义放逐,邵东仍然“不离不弃”,星际逃犯和昆仑弃徒果然蛇鼠一窝云云,这样的社交谈资,他们可都不想错过。

面对再次围上来的人群,邵东也蓦然愣神了一下,大概他也没想到,这些记者会有如此思绪,但转头看了看被他扶起的星辰,见到星辰仍然低头不语,以手覆面,且莫名颤抖的模样时,他下意识将拳头攥得很紧。

面对眼前情境,面对绝望无助的星辰,邵东知道,他当然可以轻易将在场之人都给放倒,但在此一刻,他也意识到,自己还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因为涅盘城是法治社会,而他还是个执法者。

思量了一下后,邵东侧身挪步,挡在了一个试图再次上前的记者面前,而后故作厉声道:“你们的损失可以到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申请赔偿,但我现在在执行任务,我在……监控被放逐人星辰,请你们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

邵东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下意识静默了一下,而后有些面面相觑起来,因他们一时间,也不好对邵东所言作出一个定夺。

所有人发愣中,没有回过神来之际,邵东对星辰轻声道:“我们走,星辰。”

听到邵东此刻提议,星辰没有回应,他仍然低着头,也仍然遮着脸,却已然迈开了脚步,他仍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无论去哪都好,他都想逃离这让他羞愧,让他难安的喧嚣。

随着星辰和邵东的行进,面对那些仍然流转于他们身侧的千机碎片,不太明确当前情况的居民和记者,虽然仍在继续拍摄,但也下意识让开了道路。

无言的行进中,路上所有人都对星辰和邵东驻足,拍摄,以及议论,但慑于邵东此刻不善的脸色,以及那些始终凌空流转的千机碎片,没有人再试着靠近他们。

一路行进,星辰始终低着头,也始终遮着脸,同样的,他始终没有说话,因为压抑和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时刻,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什么都不敢看,因为在他此刻的心境中,路上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在对他拷问,繁华街头的每一道光幕,都像是映衬着他窘迫的华丽布景。

这一刻,星辰没有说话,邵东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陪在星辰身边,漫无目的地行进着,因为他也不知道星辰要去哪,毕竟他能够想象得到,或许现在,连星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吧。

虽然邵东当然有很多话想要跟星辰说,但作为真正的挚友,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所以他只是伴着星辰前进,同时警惕着周遭,警惕一切可能让已经敏感和受伤的星辰,会更加感受到世间恶意的可能。

“邵东……”

许久的行进后,仍然低头覆面的星辰,忽然沙哑而低沉地唤出了邵东的名字。

“嗯?”

面对星辰的呼唤,邵东回应得很快,毕竟如此时刻,他最怕星辰生无可恋,所以在这星辰唤出他名字的时刻,他希望星辰能够有所渴求,无论任何要求都好。

邵东回应过后,步伐原本便艰难的星辰,忽然止住了脚步,于围观者的私语中思索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道:“能陪我去个地方么……”

“当然,你说。”

这一次,邵东仍然回应得很快,毕竟别说是去一个地方,无论这一刻的星辰,到底会有何种渴求,他大抵都会答应的吧。

未知许久之后,星辰和邵东来到了一个商业街区,一排临街商铺的后巷中。

此刻,经历一路行程后,星辰的腿绷得很紧,他已经快要忘记了,原来走路也可以这么累,毕竟他已经当了一年多的修真者。

值得一提的是,星辰和邵东此刻置身的巷子,竟是一年多前,星辰来到涅盘城后,第一次和苏珊逛街时,因为意外看到跟踪紫凝的邵东,所以由此登临商铺楼顶的巷子,而这里,正是星辰请求邵东跟他一块来的地方。

伴随着星辰和邵东的到来,巷子两头依然围聚了不少好事居民,但经过一路的适应,星辰也好,邵东也罢,对于这样带着别样思绪的围观,他们好像都适应了不少,至少他们不再像开始时表现得那么异样。

巷子中又是片刻的静默后,星辰抬起头来,用手挡着那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显得太过刺眼的阳光看了一下,而后看向邵东道:“能……送我上去么?”

听到星辰的要求时,邵东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因为星辰的请求,忽然让他止不住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想到一年多前,这里曾留下的,那些跟他有关,也跟星辰有关的记忆后,他又否决了那些念头,他知道星辰应该不是来寻什么短见的。

思索过后,邵东手臂探过星辰肋下,而后带着星辰一跃而起,建筑突出处的几个泣落后,他便带着星辰来到了商铺楼顶。

如此时刻,或许任何人都很难说明,此刻心境下的星辰,为何忽然想要到这个地方来,毕竟连星辰自己都很难说明吧,或许只是因为这里有过他的很多回忆。

一年多前,就是苏珊带着星辰到达这个楼顶时,邵东第一次喊出了公主殿下这个外号,因为在这里,苏珊给了他一个莫名旖旎的公主抱。

一年多前,在这个商铺楼顶的边缘一侧,星辰第一次亲眼见到了紫凝,见到了被邵东戏耍的师兄,也见证了笑着被紫凝掌掴的邵东。

一年多前,苏珊去追哭着离开的紫凝后,同样是在这个楼顶,星辰听闻邵东讲述了苏珊的过去,以及他自己的过去。

同样是在一年多前,邵东与星辰讲起苏珊的过去时,还曾问当时的星辰为,何不去接受苏珊。

登临楼顶之际,往昔的一幕幕,瞬间在星辰脑海中流转,那些流转而过的画面,让他几乎无法踏步,因那些回忆让他止不住在颤抖。

回想着一年多前在此发生的种种时,星辰也回想到,大概也正是在那时,带着那淡淡的醉意,听到邵东说起的,苏珊跟亚历克斯有关的往事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他其实真的很在意苏珊吧。

如是想着,星辰只觉得心中又是一阵绞动般的刺痛,转头看了看自己曾和邵东并肩而坐,并且对饮过的那条楼顶长椅后,他再次拖动无力步伐,走到了楼顶一侧的边缘。

当星辰将仅剩的右手,扶在楼顶一侧的栏杆上时,邵东自然也跟进了过来,他虽然相信,星辰不至于就此做什么傻事,但他到底也必须小心防范,不是么?

星辰和邵东站在楼顶边缘时,楼下街道中,仍然是抬头张望和拍摄他们的居民,而邵东下意识观望着,那条紫凝曾坐过的临街长椅时,星辰的目光,则落在了斜对侧的一家餐厅,二楼一个落地窗边的位置上。

一年多前,星辰正是在那里跟苏珊用餐时,无意间看到了于此跟踪紫凝的邵东。

星辰还记得,一年多前,临窗一刻,本就美到没有瑕疵的苏珊,在那窗口光线照射下,赤红色眼眸中折射出的灵光,美得那样教人心醉。

星辰更记得,那一次逛街时,不时羞怯却温柔凝视着他,给他讲述涅盘城种种的苏珊,好似一个不应属于尘世的精灵,但却又无比真实,也无比惊艳的存在着。

某一霎那,循着那些不停流转的记忆,当回想到用餐之际,那个餐厅经理给自己和苏珊拍照,苏珊表露的羞喜时,星辰忽然感觉头好似要裂开一般的疼。

头痛欲裂之际,星辰下意识晃了晃脑袋,而后他几乎不受控制的,低头看向了楼下朝他观望和拍摄着,但更像在批判着他的涅盘城居民时,自觉头痛感更甚。

在这所有回忆,本应都无比美好之地,星辰想起苏珊颦笑之间,那撩动尘世的风情时,头痛感伴随着心脏绞动的感觉,忽然让他差点站立不住,因为那一刻,另一些思绪止不住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一刻,星辰想起的,是他将师媚放走后,被他所伤的苏珊,那失魂落魄到了极点的容颜,还有止不住哭泣的憔悴。

对比方才本应美好的回忆中,苏珊那些让人心动的画面,强烈的对比,让星辰只感觉心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拷问他,问他为何将曾经如此灵动的少女,伤害成了那副模样。

那一刻,蓦然涌起的强烈愧疚感中,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再次让星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连站都已经站不稳,他根本不敢再面对下方居民投过来的目光,踉跄步伐中,他蹬蹬后退了几步。

而后,在邵东关切且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星辰艰难挪动了几步,才终于在真正瘫倒前,坐到了楼顶的长椅上。

见到星辰坐下之后,仍然失魂落魄的模样时,邵东探头再次看了一眼楼下围观居民,而后转身跟进,如同一年多前一般,他们再次坐在了这条长椅上。

然而,与一年多前不一样的是,当他们再次坐在这条长椅上时,心境却已然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星辰的心境。

长椅上,暂时逃离人群围观后,在那压抑无比,无地自容的心态中,星辰抬眼看着远处耀眼霓虹,看着这仍然流转着人间烟火,却好似忽然没有人往日温情,或者说那些温情都已经离自己远去的城市时,各种让他更加压抑和崩溃的思绪,再次于他灵台迸发。

此前,一系列心境变化中,已经坦然接受自己有罪,觉得自己面临任何责罚,都是罪有应得的星辰,在暂时摆脱那些围观后,脑海中再次想起自己对苏珊的伤害,也想起了刚才自己此前被人围堵的无助,想着那一刻的无助,一种奇怪的委屈,蓦然涌上他的心头。

是的,委屈。

至此一刻,星辰当然还是觉得,自己承受的这一切,全部都是自己罪有应得,毕竟他真的错了,大错特做。

然而另一方面,人的思维到底还有极限和边界,在经历此前种种,心中怀着对苏珊的无限愧疚,再回想起自己被人围观倒地,却连爬开都已经不能够的时候,星辰思维的边界崩溃了。

那一刻,星辰的思维崩溃了,他的人也崩溃了,一溃千里。

所以那一刻,当邵东无言陪伴在星辰身侧,看着一言不发,神情落寞中眺望远处城市霓虹,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的星辰,正想试着跟星辰说些什么时,星辰却忽然转过身来,然后用仅剩的右手一把抱住了他。

就在邵东被星辰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时,他怀中的星辰忽然哭了起来,放声痛哭。

是的,星辰哭了,因为他的思维边界崩溃了,因为他的人也崩溃了。

在此之前,被人围观的时刻,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让星辰只想要逃避,他甚至连哭的勇气都已经失去了,因为潜意识中,当时的他已经足够狼狈,他真的没有勇气去哭出来。

此刻,终于暂时摆脱了那些形同拷问和嘲笑的目光后,星辰再也绷不住了,他哭了,哭得完全无法抑止。

如果说这一刻,在这个世界上,星辰还能够在谁的面前,不用去掩饰自己思绪的话,那么除了邵东这个亲比兄弟的挚友外,还能是谁呢。

所以这一刻,星辰哭了,抱着邵东哭了,哭得毫不掩饰,哭得如同一个孩子,一个自知犯了错,却又根本不知该如何弥补,而只能崩溃哭泣的孩子。

思绪崩溃之际,炙热的泪水,从星辰眼眸中不停涌出,流过了他狼狈且略显秽浊的脸,也打湿了邵东的胸口。

这一刻,在这曾经有过温暖回忆的楼顶上,各种悲怆思绪集体迸发的时刻,星辰的哭声和眼泪,肆意在邵东的怀中宣泄着。

如此时刻,感受着星辰的颤抖,也听着星辰的哭泣,邵东像是在瞬间便完全感受到了挚友崩溃的思绪,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抬起手来,将星辰抱得很紧。

星辰哭泣的时刻,邵东于远处空中,又看到了一架由地面升起,并且正在拍摄的无人机。

咻!

眼见如此情境时,邵东仍然没有说话,如同安慰一个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星辰背部的同时,他牵动真气,流光过处,千机碎片瞬间将那无人机给击落了。

邵东了解星辰,他知道星辰到底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崩溃至此,所以他只希望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事物会打扰到星辰的崩溃,因为有些时候,肆无忌惮的崩溃一下,或许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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