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当然空林只会是现在这般,一脸和煦春风般的微笑,同时又风度翩翩,气度十足的迎往前方佳人。
杜眉立时光彩照人的迎上前,嘴里全无虚假的惊喜欢呼道:
“堂哥,你怎的突然来了,怎么不提前来封书信,也好让眉儿有个准备。”
二人光明正大的两手相执,旁人见是堂兄妹相遇,见此当然是不会见怪,只会觉得此举显得二人关系亲近。
这正是三人想方设法,编造出一个身份,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厮会,而不惧人言且不会惹人怀疑!
空林嘴里粗起嗓音,以略显低沉的厚音答道:
“眉儿,这好些年没见,为兄都快认不出你了,近来可好?为兄此次出山乃是奉命办事,来的匆忙不急备上书信,眉儿勿怪!”
杜眉终于从惊喜中回复过来,拉着他躲到一旁。
在旁人还未明情况,又嫉又恨的眼神下,带着不断巧笑倩兮的欢容与空林交谈,不时附耳低语,不时放声如银铃般的甜笑,惹的路人纷纷嘱目。
可以说,空林以杜子腾的身份,首次踏入长安城,进入众人视线的首场表演,一切不温不躁,环环相扣,可以说堪称完美。
直到一阵熟悉的语声传入二人耳中道:
“杜姑娘,这位兄弟是谁,瞧的颇为眼熟,还不快些介绍介绍……”
空林心道来了,只要这一关过了,应该整个长安城,便再也没有人可以识破自己的假身份,从此便可以优哉优哉的长安城逗留,三宿三栖,想想都是人间美事啊!
眼下当然是神色一整,悄悄收回盖在杜眉玉手背上大手,以略带疑惑又有一丝不满的语气,活灵活现的展现出,初遇亲人兄长被人贸然打断后,下意识的神态反应。
沉声道:“眉儿,这位是谁!”
明明问的是此人,但是眼中只有杜眉,眼角都不扫向此人。
杜眉心中暗为心上人的表演喝彩,嘴里笑吟吟的介绍道:
“堂兄,这位是名满京城的关中剑派弟子,应笑痴应公子。”说着又对应笑痴介绍道:“应公子,这是我刚刚不远千里而来的堂兄,与我同姓,名子腾!”
应公子闻言是堂哥,将刚刚因一丝熟悉而引发的怀疑,立时抛之脑后,忙想双手迎上相握。
刚想口中来一句:“杜兄,幸会!”
心中将名字默念一遍,不由立即一愣,双目一呆,险些岔了气憋出内伤来,后面本想出口幸会久仰之类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是变成一个双手只伸一半,木呆呆如傻瓜似的愣在当场。
同时心里不住的喃喃道,这是个什么古怪名字。
见此,杜眉心中首次因为此名生出一丝悔意,不过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晚了,只能将错就错了。
空林当然知此人心里是如何想的,以颇为不满的语气道:
“怎么,应公子认识杜某?”
应笑痴可不傻,立时回神,听出他语带不满,不由干笑一声,赶忙拱手补救道:
“呵呵,在下被杜兄方才风采所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失态了,还请杜兄勿怪!”
听到此人如此大拍马屁,空林腹中暗自狂笑,差点真的变成名符其实的‘肚子疼’。
心道应公子啊应公子,若非我认识你在前,早知你是何人,若然真是她堂哥在此,就凭你方才这一记马屁,非得给你拍的飘飘然不可,不说从此结拜异性兄弟,但是大生知己好感则是肯定。
应公子啊应公子,你这番急智仅是个江湖剑客实在是屈才了呀,若去当个武林外交官,说不定都能闯出偌大的名声。
杜眉同样不比空林好多少,这一番肉麻恭维,让她也是差点崩不住脸,忍的辛苦之极。
幸好小凤不在,不然一准笑出声来。
眼下空林虽然忍住了,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方才生生忍住失笑的冲动。
装出有些飘飘然的写意目光,在其身上扫了一圈,方才拱手回礼笑道:
“应公子客气了,呵呵,不错,好口才,只不知应公子在朝中居于何职?”
应笑痴听的一愣,暗道我一江湖中人,问我朝中何职,这是作什么?他一时还未听出空林话中的调侃味道?
只有杜眉因为熟悉些空林的说话风格,又因了解底细,心中能够猜到一二,不由为他如此作怪有些着恼,于是不着痕迹的横了他一眼。
空林立时照单全收,微不可察点头表示收到。
对面应公子却全然不知,这二人当着他的面在眉目传情,虽然听不懂,不过他却不敢不答,只能厚颜笑道:
“暂未考取功名,惭愧惭愧!”
空林继续不紧不慢的轻哦一声道:
“那么看来应公子家世不错,家学渊源,估计刻下秀才之身定是跑不了了!”
应笑痴愣了,他是真的愣了。
自己一个江湖中人,你这一个劲的与我扯什么功名、朝廷、秀才做什么,难道我看着很像一个掉书袋的读书人?
不过不管如何,心中认定此人是不能得罪的,还是要想拿下杜眉必须拉拢的对象。
见此只能顺着对方意思,含糊道:“这个……马马虎虎,问题不大!”
杜眉在一旁气的险些瞪眼,不明白为何他已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要在这一方面大作文章。
空林扔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应笑痴笑着鼓励道:
“不错,是块好材料,年轻人自应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好为朝廷效力!”
说着举起手中戒尺,在其掌心轻拍三下。
见到这把戒尺,杜眉芳心方才若有所悟,自己居然忘记了,原本堂哥就是在来京考取功名的路上,意外病死。
当然是最着紧功名之事了,这点她忘记了,空林可是没忘。
只有将这个身份处处当成本色来扮演,才能不露丝毫破绽。否则将来他想要在京中,可以携美逍遥快活的如意算盘,便再打不响。
为了这个目标,豁出去也要尽量做到最好,故而他才全力以赴的发挥,不但将杜眉说过的话一字不露记下来,尚能活学活用,令这个新身份增色不少。
应笑痴并不理解,手心轻拍三下戒尺的用意,不过并不妨碍他认识到,这位刚出现的堂哥,定是位习惯读书更甚于习武的奇人。
心中钦佩,决定回去以后,不管怎样尝试考个秀才,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认同,为与杜姑娘之间铺平道路。
嘴里立即恭敬的应道:
“杜兄所言,在下记住了。今日打扰了,余先回去作完未尽功课,来日有空再向杜兄请教!”
说着拱手作别道:“再会!”
空公同样回礼道:“再会!不送!”
嘴角尚带着满意的微笑。
此时若是有人告诉应笑痴,眼前之人便是那位名满京城的疤脸大盗,不喷他一脸口水才怪。
连杜眉这等熟悉之人,都要晃眼认为自己看错了,眼前是另外一个人,更不用说不认识之人,谁都不敢相信刀疤客与眼前这位,面具下是同一个人,同一张面孔。
这是普通人绝难体会到的另一种人生体验,但是这一番新奇的体验,带给空林的好处绝对不仅,只是解决了三人相守的麻烦这一点。
可以说此意外之举的收获,出乎意料的丰富。
经过这一次接触,使空林把握到了人心变幻莫测,人生起伏不定的真正寓意,学懂了如何细微掌握人心的变化,奠定了空林将来在心态把握上,几堪妙至巅毫的武道境界之基础。
也是从这一番接触中,感受到手记中所言‘井中月’境界,与自己数次达到的玄妙之境,其实质都是一样的。
都是对于自我心性的把握,从心神入微的静止中,感受到外界的客观变化,从而掌握到外在的一切漏洞,进而画出而击,精准无比。
思绪无限延伸,仿如扩展至无可想象的边际,蓦然只觉脑际轰然一震!
冥冥中似若感受到,某一奇妙不可意测的神秘空间,或者说是难以尽述的奇怪感觉。只觉人自出生以来,永恒不变的孤独突然消失无踪。
生命霎时变的无比满足,不假他求,自给自足。就仿如重新回到母体包围中,但又有些不同,言语根本无法尽述,只觉既安全温暖,又澄明无碍。
就如此,在杜眉眼皮底下空林突然陷入顿悟,靠近的杜眉立生感应,原本一直可感受到的,彼此交融过后清楚的气机感应,倏乎间消失无踪,再也感受不到半点。
他体内的真气强弱,包括心跳呼吸等等,亦再没有丝毫感觉,气机感应中他整个人仿若一块玩石,静静的落在椅子上。
以她的见多识广,立时明白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引的空林突然陷入顿悟,才会生此异象。
当即不动声色的守在一旁,以免有人打扰他这难得的机缘,芳心中更是羡慕不已,随便碰个人聊几句都能陷入顿悟。
倒底是此人悟性太高,还是他的运道强到逆天,随处皆可顿悟,别人可望不可及之事,对他来说等若吃饭喝水般容易呢?
深心处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同为武者的她明白,若前者强大后者偏弱,再强亦有限,只因机缘永恒有限的;
而恰恰相反,若是前者偏弱,后者极强,哪怕资质不足,亦因为有着几乎堪称无限的机缘造就,堆也能堆出个强者出来,如此都不逆天,如何才能逆天?
空林当然不知道,身旁的美人儿,因为自己想的这许多。
旁人眼中至多只是感觉杜眉的气息,有些起伏不定而已,只能说明她的心绪不宁,无法说明其他。
在空林从前所未有的顿悟境界退出后,仍沉浸在天人合一的玄妙之境中,此时他终于感受到,此次顿悟,确不同于此前任何一次,意识陷于有意无意的玄妙之境,却总有丝丝难言莫名的味道蕴含在其中。
此时整个人意识完全清醒,但又是陷入完全的入定,既界线分明又融合统一,像一面镜子两个同样动作的人,交错而过合二为一的瞬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又彼此清楚分明。
他也终于能够清楚的把握到,为何曾经自己的真气会出现先天乱后天的奇怪现象,而现在却大幅消退的原因。
自己根基不稳才是主因,原本通过苦修这一过程,会渐渐弥合这个破绽,不过一场意外双修加速了整个过程,只要自己能完全悟透先天之秘,达到宗师境,这一切将再不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