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机场大堂里人来人往。张子瑢面带期待的微笑,等待着耿严的到来。她昨天收到了耿严发来的短信,他说今天下午四点会到达机场,让她来接机,他还说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她忙完茶楼的工作,就立刻赶来了机场。

张子瑢看了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耿严应该快出来了。她张大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着耿严的身影。突然,她看到身穿黑色皮衣的耿严提着行李从出口走了出来。尽管他走在人群中,可她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他,他身上有着出与众不同的孤傲、冷漠的气质。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还有一个装束前卫的美貌女孩。那个女孩子亲昵的搂着耿严的胳膊。耿严和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子瑢愣在原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刚走出通道口,耿严就看见了子瑢。他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没有想到子瑢会出现在机场。他双眸冒火,对一旁的潘凡,咬牙切齿的说:“是你通知让她来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凡笑容可掬的说:“你不觉得,她是接机的最好人选吗?我想,你第一个想看到的人,就是她。我多体贴呀,为你设想得这么周到。你不感谢我吗?”

“你真卑鄙!”从前那个活泼可爱的潘凡,怎么会变得这样心胸狭窄、咄咄逼人呢?

“卑鄙?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骂我啦。”潘凡露出灿烂的笑容,轻声道:“不知道,你会用哪类形容词来形容她呢?”

“我说过不允许你去招惹张子瑢,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介入。”

“你放心好了,我今天一个字都不会说。我让你们说给我听。”潘凡故意把头靠在耿严的肩膀上,装作很亲密的样子。

耿严内心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但表面上却保持着平静祥和的微笑。他右手推着行李,左手搂着潘凡的腰。这一切都是做给子瑢看的。他要让子瑢对他彻底的死心,即使让她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他们与张子瑢擦肩而过,耿严像不认识她似的没有看她一眼。子瑢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她的视野,她没有追过去,只是静静的站在大堂里。她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掏空了的布娃娃,没有任何疼痛和悲伤的感觉,全身麻木,没有一丝感觉,脑子里更是空荡荡的,完全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张子瑢闭上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耿严把她当作透明的空气,看也不看一眼,挽着那个女孩走出了机场大堂。短短的半个月,他就不再爱她,另结新欢了吗?她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机场停车场。

耿严坐在车内,手握方向盘,斜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潘凡怒冲冲的说:“你满意啦?”

“你说呢?我怎么可能满意?”她原本以为张子瑢会在机场大厅里哭着大吵大闹。怎知,张子瑢竟然没有做出任何激烈的行为,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和耿严离开。看来那个女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耿严掷地有声的说:“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如果你敢对她不利,我绝不会轻饶你。”

潘凡悲愤的大吼:“你还是忘不了她,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你干脆把那个女人娶过门好啦!”

“我说过要对你、对孩子负责,我不会食言。我也说过要和张子瑢一刀两断,我也不会失言,但请你不要去伤害张子瑢,她是无辜的。”

“到现在你还护着那个女人。我不去伤害她,那你打算要她来伤害我吗?”

“她不会伤害你,她不是那种人。”

“她不是那种人?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那种人’喽。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恶毒、狡诈、阴险的女人,对不对?你早把我归到‘那种人’里面了,那你还跟我废什么唇舌。我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就要去伤害别人才会开心。”潘凡怪笑不止。

耿严抓起她的手腕,恶声恶气的说:“你敢!”

看着他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潘凡心碎了。她的心被他的目光割成了一片一片,再也无法拼合了。她敛住笑声,咆哮道:“你看我敢不敢,我潘凡可不是被吓大的。”她头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说:“开车吧。我累了,没有力气再跟你吵下去了。”

耿严气愤难平的发动车子,脚踩油门车子如箭似的飞了出去。突然,一个人挡在了车前,他大惊失色的连忙踩下刹车。他惊骇的看着挡在车前不要命的人,很快惊骇转变成了激愤。他几乎被子瑢吓破了胆。要是他没有及时踩住刹车,天晓得会发生怎样的悲剧。

潘凡被猛然的刹车吓了一跳,她惊愕的看着挡在车前的女人。

“你活腻啦?搞什么鬼?”耿严下车,朝子瑢大吼大叫。

“我有话想问你。”子瑢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中寻找到答案。

“我们之间没有好说的啦。她是我干爹的女儿潘凡,也是我的未婚妻。”他的视线始终不肯落到她身上,怕眼睛出卖自己的灵魂。

“未婚妻?”那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不,不可能。他半个多月前,还在他父母的墓碑前向她求婚,怎么转眼间,他却和另一个女人定了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相信耿严是那种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还在你父母面前发过誓言。你难道都忘了吗?”

“你还真是天真。我当时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我已经有了未婚妻,怎么可能会和你结婚?我只是想试一试自己的魅力,看看是不是能够赢得任何女人的芳心,是不是任何女人都愿意嫁给我。事实证明,我的魅力的确不小。连一向清高的张子瑢都心甘情愿的想嫁给我。”他语调轻浮,嘴角挂着嘲弄的微笑。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你能吗?耿严,你瞒不了我。我听得出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言不由衷的。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那天打电话给我,我就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别自作聪明了。什么言不由衷,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不爱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爱过你,我只是把你当作排除寂寞的玩具。现在我的未婚妻来了,我再需要你了,所以请你不要再纠缠不清,破坏我和我未婚妻之间的感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排除寂寞的玩具?我当了近四个月的玩具。”子瑢凄楚的浅浅一笑。“你左一句未婚妻,右一句未婚妻,看来你真的很爱她。”

“当然,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了十年。我们预计春天举行婚礼。”

她仍不死心的追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保留那块马兰花手帕?为什么一留就是十三年呢?”

“张子瑢,你还真是不懂人心的险恶。那块手帕是我在遇到你之后,请人特地绣的,我就料到,你在看到我保存那块手帕后,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主动的投怀送抱。那只不过是我用来钓你的道具而已。”他顾不得后果的胡言乱语。

她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问:“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他无情的说:“既然你知道,这是我设计好的游戏。那我告诉你游戏结束了,我不想再跟你玩下去了,拜托你以后不要哭天喊地的来找我的麻烦。”

“无赖!”有生以来她头一次骂人。

“骂吧,骂得越恶毒越好。”那样我的心里会好过一点儿。

“不,我不骂你,该骂的我自己。犯下大错特错的人是我,我不该爱上你,更不该相信你、更加不该认为你就是我的全部,为了你我不惜和妈妈反目,是我太傻、太笨。”她频摇头,不断的责怪自己。

“我会给你精神补偿的,开个价吧。”

他的话像是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心头上。他以为用钱就可以填补她受伤的感情吗?在他眼里钱是万能的吗?她付出的爱,换回的只是铜臭味熏天的钞票吗?

子瑢哑然失笑,泪光闪闪的注视着他,眼泪倔强的在眼眶中打着转。“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话未说完,她仰起手,甩了他一个响亮且火辣辣的耳光。

坐在车内的潘凡妒火中烧,既惊诧又愤恨的看着车外僵持对视的两个人。耿严居然心甘情愿的被那个女人甩耳光,而且丝毫没有躲闪。凭耿严的身手,别说躲过一记耳光,就是躲过一颗子弹也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耿严是故意给那个女人打的。真是可恶!

这是子瑢第二次动手打耿严,第一次是在健身房。那一次她太冲动,事后她向他道了歉。今天是第二次。这一次她是太悲愤,事后她还想再打他一巴掌。

“这下咱们两清了。”耿严丢下话后,上了车,一踩油门,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车子疾驰而去,消失在了张子瑢的视野之外。

这就是属于她的“爱情”吗?这几个月,只有她在不断的付出情感,而他却只当她是个玩具,一个替代他娇美未婚妻的玩具。她真傻,居然把游戏当了真,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爱、所有的感情。面对家人的阻挠,她还竭尽全力的与其抗衡,替他辩护,维护他,结果呢?他竟然早已有了未婚妻。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但又真实的摆在她面前,叫她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面对。

子瑢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后,泪水才夺眶而出。他们前些天还情意绵绵的通过电话,他像个孩子似的央求她唱歌。今天却对她横眉冷对,不断的说出那些残酷绝情的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对她的态度前后为什么会有着如此大的差异?他的话刺得她的心好痛。

她双手抱膝蹲在地上,脸掩在双臂中,浑身因抽咽而颤动着。有个人悄然的来到她的身边,那人停下脚步,蹲在她面前。

感觉有人来到她身前,她抬头惊讶的看着对方,想笑却哭出了声。

“永耀——”

“好了,不哭了。小心冻伤脸。”周永耀将她搂入怀抱,温柔的安抚着她。

子瑢哭的更凶了。她放下了矜持,紧紧的抱着他。此时,她只能依靠他了,借他的肩膀哭泣。周永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地梳着她的发丝,给她安慰。认识子瑢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哽咽的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你都看见了?”

“我刚从西藏回来。来到停车场就看到你和耿严在吵架,我以为你们只是闹别扭,所以没有过去劝和。没想到,你们吵得这么凶。你还动手打了他。你们为什么吵架呀?”他了解子瑢的个性,她从不乱发脾气,如果不是耿严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子瑢决不会动手打他的。

子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吞吞吐吐的说:“没事。”

“别骗我了,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我……”她难以启齿。

“先上车吧。看你冻得,手都僵了。”他扶她站起来,朝那辆自己心爱的吉普车走去。

周永耀带张子瑢来到了他家,作为她的朋友他想了解他们吵架的真正原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子瑢这么的伤心难过。他说过,如果耿严敢伤害子瑢,他会把子瑢夺回来。到时候,姓耿的那个小子一辈子也休想再见到子瑢。

子瑢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双眼充满着悲伤、忧郁、茫然。难道爱情果真如老妈形容的,就像是爆米花,时间长了就会失去原有的香甜。耿严说的话在她脑子里不停的盘旋,字字都像是带有致命剧毒的针,根根扎在了她的心头。

周永耀从厨房端出来两杯咖啡,他把咖啡放在子瑢面前的茶几上,说:“喝杯咖啡,暖暖身子吧。”他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双手紧握,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低声说:“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我——”子瑢抬起头,又低下。她不知该从哪说起好,更不知该怎么对他说。

“你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有意在维护那家伙?他和他干爹的女儿潘凡定了婚,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子瑢惊惶的看着他。

永耀叹气道:“我打电话到你家,告诉叔叔阿姨你在我这里,要他们别担心。阿姨情绪很激动,气急败坏的对我说了,耿严和潘凡定了婚的事。这件事情是香港各大财经报纸和娱乐报纸的头版头条。潘凡就是耿严干爹的女儿,他们即将结婚的事情,震惊了全香港。”

“你是说……我家里人全都知道这件事啦。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呢?”爸爸、妈妈从不看八卦新闻,他们怎么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呢?

“你别忘记子婧是个记者,她认识不少香港的娱乐记者。自从她知道你和耿严谈恋爱后,对香港的八卦新闻更加重视了。她的朋友每天都会把香港新出炉的娱乐报纸传真给她。”

“这怎么办?”她急得一时乱了方寸。

“你别急。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欺负,伤心难过是难免的。不过,我想叔叔、阿姨他们不会怪你的。这件事,你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安慰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你、怪你呢?你往好的方面想呀。”永耀安慰着她。

“我——我脑子里乱极了。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子瑢从手袋里拿出手机。

“你想给谁打电话?”

子瑢热泪盈眶的看着耿严发来的短信,手机显示的号码是耿严的手机号,他说他下飞机第一想见的人是她。他是想让她第一时间看到,他和他的未婚妻亲亲热热的携手走出机场吗?他对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先是对她柔情蜜意,然后掏出刀子捅她的胸口。

永耀起身抢过她的手机,愤怒的看着上面的字,七窍生烟的破口大骂道:“可恶!混蛋!他竟然要你去机场,去面对他和别的女人亲热,真是太可恶、太卑鄙啦!”他绝对不放过那个混小子。

“他不久前还向我求婚。”子瑢苦笑道:“可是他转眼间却和别的女人定了婚。他发下的誓言,也全化作烟飞走了,不见了。我却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子瑢,男人一旦变了心,就不值得女人去爱了。忘记他,是最好的选择。”

子瑢高声激动的说:“我忘不掉。虽然他对我说出了那些残忍恶毒的话,但是他的眼光闪烁不定,他的眼睛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他在撒谎。说不定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永耀喊着说:“你在为他找借口,还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他和那个女人定了婚,这是事实。你别再执迷不悟啦!对那种不懂得珍惜感情的花花公子付出感情……不值得的。”

子瑢反驳道:“他不是花花公子。为一个自己所爱的人付出,没有什么值得或不值得的。”

是啊,他不也是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爱着眼前这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吗?可是他不能看着她陷入泥潭,置之不理。“他不是花花公子,他是爱情骗子。他欺骗了你,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醒醒吧!”周永耀不顾一切的大吼道。

子瑢涕泪涔涔,声音嘶哑的说:“为什么连你也这么残忍的对我?为什么非要我承认呢?好——我是被耿严甩了,可以了吗?”她双手掩住脸抽泣着。

此时的子瑢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认识张家姐妹以来,子瑢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过,他恨不得立刻找到耿严把他痛打一顿。

“别哭了,不哭啦。”他知道多说无益,只会给子瑢更添烦恼。他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中,给予她朋友的安慰和关怀,他能够为她做的,只有借出肩膀,让她靠着哭个痛快。

刚刚结束会议的耿严拖着疲倦的身体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昨晚他彻夜未眠,眼前浮现出的全是子瑢凄楚哀愁的脸庞。想到自己对子瑢说出的那些过分的话,他就心如刀绞般的疼痛,这一次他把她伤得很深,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开会时,他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子瑢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她恨他吗?之类的问题,根本没有把各部门主管的报告放在心上。

“耿——严——”一个浑厚宏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耿严抬头惊诧的看着前方的人。

周永耀昂首阔步来到他身前,冷冰冰的说:“我想和你谈一谈。”

“跟我来吧。”他之所以不拒绝和周永耀谈话,事实上是想从周永耀口中得知有关于子瑢的一些消息。他在前面带路,周永耀紧跟其后。

一进办公室门,周永耀便出其不备,奋力的揪住耿严的衣领,大声喝道:“你为什么要玩弄子瑢的感情?你知不知道她玩不起,这种不负责任的感情游戏?”

耿严甩开他手。“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两个男人怒目而视。房间里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我——就凭我是子瑢的好朋友。我警告过你,如果你敢伤害子瑢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要替子瑢出这口恶气。”

耿严轻蔑的撇嘴怪笑道:“说的可真冠冕堂皇!说什么为子瑢出恶气,我看想,出恶气的人是你吧?你恨我,是因为我的出现破坏了你的好事。你爱她,苦苦追求她,可她却偏偏爱上了我。如今我把她给甩了,可她的心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气了、怒了、嫉妒了、抓狂了,是不是?”

周永耀攥紧拳头,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朝耿严的脸颊抡了过去。耿严躲闪不及,向后退了一步。他没有还击,只是冷眼瞪着怒火熊熊的周永耀。

“我这一拳是替子瑢打的。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子瑢的爱。子瑢为你这种冷血动物伤心流泪真是不值得!”周永耀替张子瑢愤愤不平。

耿严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我和子瑢分手,不正是你盼望已久,梦寐以求的吗?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称心如意啦。”

“你说什么?”

“在子瑢脆弱无助的时候,用你的温柔去安慰她、照顾她、感动她,让她依赖你,进而爱上你。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周永耀被他的话完全激怒了,他不假思索的大吼道:“对,你说的对。我就是要子瑢爱上我。我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伤害。你若再敢去刺伤子瑢,我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就不是一记拳头可以解决的问题。”说完,他转身打开房门,旋风般的离开了办公室。

耿严怔怔的望着房门,喃喃低语:“希望你……说到做到。”

如果子瑢能够接受周永耀的感情,从新开始一段爱情的话,那他就能够安心了。毕竟有个人可以代替他照顾她、陪伴她、珍惜她。今生他与她情深缘薄,错过了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爱恋。来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掉她,他要永远守护她。

那天晚上,张子瑢被周永耀送回家后,并没有遭受到“枪林弹雨”的袭击。父母对待她的态度格外平和。母亲早就为她烧好了洗澡水。父亲给她泡好了她最爱喝的柠檬红茶。虽然他们都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字未提,但她知道家人都在为她担心焦虑。心思缜密的子瑢从母亲眼角的泪痕看出了她的哀伤,从父亲紧蹙的眉头看出了他的愁苦。

面对父母时,她表现得坚强乐观,把所有的痛苦统统隐藏在了僵硬的笑容背后。可每当一个人独处时,她总是眼含泪水,一动不动的静坐着。她想不通耿严为什么会在短短的两周内,对她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天他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缠着她,让她唱歌给他听,难道这一切都不是事实?是她的幻觉?还是他设计好的戏?

幸福为什么总是看似离得很近,实际上距离是那么的遥远呢?她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时隔不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最不幸、最愚蠢的女人。他说过他有未婚妻。当时她不相信,还以为那是他用来拒绝她的理由。他没有欺骗她,他甚至还一再警告她不要爱上他。怪也只能怪她,面对爱情昏了头,结果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子瑢——子瑢——”

“心雅,有事吗?”子瑢被心雅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我没有事,有事的人是你。这张桌子你已经擦了半个小时啦。”心雅关心的问:“你怎么啦?今天心事重重的。”

子瑢挤了个微笑,略显疲惫的说:“我没事。也许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吧。”

“你别干活了,我来。”心雅接过她手中的抹布说:“你去休息吧。”

“不用,心雅。我没事。”

“你别和我争了。你看你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还说没事。听话,快去休息。”

“谢谢。”

“这些工作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做的。”子瑢虽然身居经理的位置,但她也和普通员工一样做一些打扫和搬运货物的体力活,没有半点领导的架子。

一个员工走过来,对她说:“子瑢姐,有个女人找你。”

女人?会是谁呢?

一个身着黑色长大衣的女人慢步走到她身前,笑容可掬的看着她,礼貌的说:“你好,张小姐。你还认得我吗?”

子瑢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是她!那个和耿严一同走出机场的女人,他的未婚妻。“你找我,有事吗?”

潘凡环视着茶楼,尖声说:“我们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吧。这里……太不方便啦。你认为呢?”

子瑢迎视她充满挑战的眼神,说:“也好。请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子瑢想知道她的真正来意,也想知道她和耿严究竟何时定的婚。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潘凡看着子瑢走远的身影,这女人的个性与她想象中的相差悬殊。她以为张子瑢见到她后会像个发疯的母狗朝她扑来,跟她大吵大闹甚至是大打出手。可眼前的张子瑢泰然自若,比在机场初见时更冷静。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

张子瑢和潘凡来到一家清静的小咖啡屋。她们相对而坐,相互打量着对方。子瑢看得出潘凡对她充满了敌意。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她发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人起了防备之心,除此之外还有种难以言语的感觉,酸辣苦甜咸,五味杂陈在她心里翻搅着。

潘凡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维也纳咖啡。”她问:“张小姐想喝点什么?”

子瑢声音柔和的说:“热橙汁,谢谢。”

“张小姐,我想不用我多说,你已经知道,此次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了。”潘凡首先打破沉默。

“他知道你来找我吗?”

潘凡优越感十足的说:“张小姐冰雪聪明,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呀?他当然知道了。事实上是他让我来找你,把话说清楚的。你和阿严是中学同学,算下来你们认识也有十二、三年了,但你和他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才两、三年。而我和阿严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十年,我了解他的全部。”

子瑢不服输,语气坚定的说:“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我能够体味他的一切。”

“到现在你还自作多情、执迷不悔。他不爱你。他是属于我的,他爱的人是我潘凡。”

“就算他不爱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爱他的权利也同时被剥夺了。”

潘凡的激动突显出了张子瑢的冷静和内敛。子瑢的话敲击在潘凡的心上,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爱着耿严的呢?他不爱她,但她还是无怨无悔的,死心蹋地的爱着他。令她惊诧的是,她和张子瑢居然有着同样的想法。

“十年前,他为了救我,差一点儿送了命。接近二十公分的刀子插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间,我就告诉我自己,这辈子我跟定他了。他是唯一一个能够为我牺牲生命的男人,还有谁能够对我如此呢?直到现在他的胸前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对我来说,那不是一道普通的疤痕。那是耿严对我爱,永远抹不掉的爱。”

子瑢记得自己曾经无意中,看到过耿严胸口上的伤疤。没想到他胸前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是为了保护潘凡而留下的。他一定很爱潘凡,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她,甚至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

服务员端来了她们点的饮品,放在她们各自面前。

服务员离开后,潘凡看到子瑢面如土色,乘胜追击说:“上次在机场我见你和阿严吵得很凶,当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没有下车,一直看着你们、听着你们吵架的内容。回到家后,在我的逼问下,阿严才说出了和你的关系。我当时很气恼,恨不得立刻飞回香港,取消和他的婚约。可他一再的向我解释道歉,他说你只不过是我的代替品,和你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有认真过。他还发誓说会永远的爱我——爱——”她故意话说一半不说完,站起来边脱外套边说:“这里还真热。”

子瑢目不转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看到了她凸起的腹部。她怀孕了!那她的孩子是……

潘凡见子瑢惊愕的模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幸福甜蜜的说:“他发誓会永远爱我、爱孩子。”

潘凡怀了耿严的孩子!那个孩子是耿严的。这怎么可能呢?

潘凡坐下,刚要拿起咖啡杯,出乎意料的被子瑢拦住了。

“咖啡因对胎儿不好。”子瑢把自己没有喝过的橙汁给她说:“喝这个吧。”

潘凡愕然的看着子瑢,久久才挤出两个字来。“谢谢。”她拿起杯子低头喝着,没有想到张子瑢知道她怀了耿严的孩子后,还会如此体贴的对她。她不禁被子瑢的善良打动了,但那感动仅仅是片刻。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张子瑢是敌人。

子瑢觉得心跳加速,大脑内一片空白,耳鼓里传来了阵阵嗡嗡的响声。她开门见山的问:“请问孩子……孩子几个月啦?”

“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

算算时间,四个多月前正是耿严来北京工作的时候。她果真只不过是他未婚妻的代替品,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代替品。这几个月里她都生活在他编织的谎言之中,而她竟对那些谎言着迷不已、情不自禁。他为什么要一再的伤害她?为什么?

潘凡看着坐在对面失魂落魄的女人,胜利的微笑道:“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和耿严纠缠不清。你必须认清一件事情,他是我的未婚夫。”她停顿了一下,口气充满了同情说:“我们都是女人,我知道你才是受害者。这件事你我都没有错,做错的人是耿严。我代他向你郑重其事的道歉。请你原谅他,也原谅我,好吗?”

子瑢笑不露齿的直视她的目光,苦笑说:“你代他道歉!?为什么他不来?他不敢面对我吗?我和他之间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够了结的。”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不来,就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潘凡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放到桌上,说:“这是他让我还给你的。”

子瑢盯着那条她亲手打的红色围巾,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那是他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清楚的记得他收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如今他却把礼物还给了她,他欠她的又何止这一条围巾。

“他没有其它的东西要你转还我吗?”

“没有。”潘凡对她的话颇为疑惑。

没有。那条马兰花手帕还在他手里,他为什么不还给她呢?为什么还给她围巾呢?他说那条手帕是他找手工师傅仿制的,他的话骗不了她。那条手帕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她不会认错,那是当年初见耿严时,她送给他的。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呢?难道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与不得已?想到这里,她心中淌过一丝暖流,原本纷乱悲伤的情绪平静了许多。

潘凡望着窗外不知何时悄然降临的白雪,说:“我想你明白了我意思吧。我要回去了。再见。”她穿上外套准备离开,她必须在耿严回家之前赶回去,不然被他发现她来找过张子瑢就麻烦啦。临走前,她对子瑢尖声尖气的说:“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成了第三者。这个不怪你,我可以原谅你。如今知道了我和阿严的关系,如果你再继续介入我们之间的话,我决不会放过你。”潘凡撂下狠话,付过账后,拂袖而去。

子瑢沉默的凝望着,窗外飘落的如鹅毛般的雪花。记忆如同雪花般飘荡在她的脑海中。记忆的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冷漠寡言的男人,他总是用复杂难懂的眼神凝视着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但他从头到尾都未开口说过一个字。那个就是她今生第一个爱的男人,也是今生她唯一深爱的男人。只有他才能拨动她的心弦,掌控她的喜怒哀乐,他带给她的爱与悲,总是那么的强烈。

张子瑢在咖啡馆里怔怔的坐了四个小时后才离开。天已经黑了,鹅毛大雪也渐渐转小了。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地上、房子上、车子上、树枝上都挂着厚厚的积雪,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冰雪王国,漂亮极了。可她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么美丽的雪景,她原本打算回茶楼,可鬼使神差、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曾经和耿严荡过秋千的健身操场。

冰天雪地的健身操场上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她看看了腕表,已经六点钟了。这个时候正是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和乐融融吃晚饭的时间。看着对面大厦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她的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不知是谁在健身场地的中心位置堆了一个样子憨厚可爱的雪人。它的头上还覆盖着一层厚雪,看样子这个雪人堆了好长时间了,她轻轻的把雪人头上的积雪清除干净后,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来到秋千架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铁链,刺骨的冰冷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她弯下腰用手将秋千上的雪扫净后,坐到了上面。曾经那么温暖的秋千,如今变得寒冷无比。她长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了那条红色的围巾。

这真的是耿严让潘凡转还给她的吗?他为什么不连同兰花手帕一起还她呢?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她?他是不敢面对她,还是对她没有了丝毫的感情?为什么在机场,他没有告诉她,潘凡怀孕的事情?他欠她太多的解释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耿严的电话号码,她要亲耳听他的解释。

躲在距离健身场地大约三十米处罗马柱后的耿严,看着子瑢的一举一动。耿严嘴角的淤青是周永耀的“杰作”,没想到他外表文质彬彬,出手这么狠。他和周永耀不欢而散后,就来到了这里,这里有子瑢的影子和笑声。他没有想的子瑢也会到这里来。他没有勇气走过去面对她,他只能像个懦夫似的躲在喷泉两侧的罗马石柱后,默默的望着她。

感觉到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他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子瑢的电话号码。幸好他在下午开会时把手机调成了振动。他对自己说不能接,他怕接了电话后,会不由自主的说出那些伤害她的言语,更怕说出对她的依恋与不舍。他不能接!不能接!然而久久,电话另一方丝毫没有挂断的意思。手机不停的抖动着,同时也把他的心震得七零八落,

子瑢屏住呼吸等待着耿严接听。他会接电话的,也许他只是没有听到电话响,再多等一会儿他一定会接的。

大约一分钟后,电话被拒绝接听了,他没有接她的电话。他竟然如此绝情,不肯再多和她说一句话。她在他的心里没有任何重量,她只是他寂寞时的玩具娃娃。现在他有未婚妻和宝宝陪伴,就不再需要她了。他和她的游戏结束了,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关系。潘凡说她是第三者,但她觉得自己连第三者都称不上。第三者往往能够得到更多的爱,可她得到的只是无尽的伤害与哀伤。

泪水的划出眼眶,她抱着围巾痛哭失声。在家里她不能放声大哭,她怕父母会为她担心难过,她更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脆弱无助。现在她独自一人,不用费力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以毫无顾忌、随心所欲的大哭,不怕被人看到、被人听到。她用泪水纪念这段荒唐的感情,用泪水把耿严从她的记忆中洗掉。她不怨恨他,无论他对她的心是真是假,她曾经感受到过他的温情与体贴,这就已经足够了。

或许泪水可以医治好她心灵上的伤口。她告诉自己哭过之后,要勇敢的面对过去,把他忘掉,开始新的生活。虽然这药很苦,但她相信这是唯一的灵丹妙药。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哭泣,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安慰她,但理智却一再的提醒他不能那样做。看着子瑢颤抖的肩头,他心痛不已,痛心疾首的闭上眼睛,身子紧紧的贴在冷冰冰的石柱上,手里的手机几乎被他捏碎。她在流泪,而他的心在淌血。

许久,哭泣的声音停止了。耿严探头朝秋千的方向望去,秋千上没有子瑢的身影,再向四周眺望,也不见她的影子。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曲折的脚印,她走了。耿严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秋千架前,微颤的双手抚摸着刚刚子瑢坐过的秋千。他坐到秋千上,仰首望天,紧闭双眼,用心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气息。

他低垂着头,双手掩面。许久后,他抬头无意间看到不远处,雪人的脖子上多了一条红色的围巾。那不是子瑢手里的围巾吗?她为什么把它围在雪人身上呢?他大步走过去,拿下围巾惊愕的看着它,这是子瑢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不会认错。他一直把这条围巾视如珍宝般的收藏在衣柜里。怎么会在子瑢手里呢?

她把围巾丢弃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将他们的感情丢弃了呢?她潇洒的抽身而退,把感情抛到一边。她对他心灰意冷,决定不再爱他了吗?他应该高兴才对,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怎会心如刀割般疼痛呢?他紧握着手中的围巾,一再的提醒着自己,不能再反复无常了,既然下定决定放开她,就不该再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

已经八点钟了,子瑢还没有回家,手机也打不通。张妈妈担心她的安全,心急如焚的打电话给小女儿子婧、女婿夏磊和周永耀,让他们到处去找找看。

周永耀接到张妈妈的电话,便放心手头的工作,焦急万分的四处寻找子瑢。大雪刚刚停息,交通拥挤不堪,主要路段都出现了堵车的现象。他没有开车,焦急不安的在街上寻觅着子瑢的身影。北京这么大、街道成千上万,要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个如同大海捞针的方法,就算机率只有万分之一,他要尝试看看。

大雪刚刚停息,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被清除,车子在这样的路面上行驶有些打滑。骑自行车的行人,为了安全也都纷纷下车推着走。

在冰天雪地的户外,周永耀却是汗流浃背。他东奔西走,走街穿巷,几乎找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视线落在了前方一个独自低头行走的女人身上,看背影他觉得那个女人就是张子瑢,虽然之前他认错了无数次,但这一次他确信,前面的女人就是子瑢。直觉告诉他,前面的女人就是张子瑢。他兴奋的向她跑过去。

“子瑢——子瑢——”他放声喊着,希望她能停下脚步,可是她没有放慢脚步,仍然向前走着。他小心谨慎的跑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

她惊骇的回过头,看到一脸焦躁担忧的周永耀。每次她伤心难过时,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总是他。他就像守护她的天使,总在她最需要安慰、关心、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

他注视着她,问:“你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的?谁欺负你啦?”

她不想让他担心,摇头说:“我没事,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吧。”

他脱下外衣,温柔的搭在她的肩上,还没等子瑢反映过来,他便牢牢的将她搂入怀中,生怕她会突然从他身边飞走似的。“天这么黑,雪这么大,你去哪儿啦?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过。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

她抱歉地道:“对不起,我的手机没电了,没有办法和家里联系。让你担心了,真的对不起。”

“我说过,不要你对我说那三个字。”他想从她口中听到的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子瑢想离开他的怀抱,可他却死抱着不放。永耀激动的说:“我不放,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子瑢,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对你的爱始终没有变过。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永耀——”

她的话被他打断了。“相信我,我虽然不能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但是我保证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永耀——”她想开口拒绝他,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被自己深爱的人拒绝的滋味,除了苦涩还是无尽的苦涩。她不忍心让永耀承受那些苦涩。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险些撞到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永耀反应迅速、动作敏捷的搂着子瑢躲闪开了风驰电掣般驶过的汽车。两个心有余悸的看着几乎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车子消失在街角。

永耀低喝道:“会不会开车呀?雪天也敢开这么快,撞伤人怎么办?”他看着脸色发白的子瑢,紧张的问:“你没事吧?伤到哪儿啦?”

“我没事。只是看那辆车子,有点眼熟。”子瑢若有所思的盯着远方。

永耀不以为然的说:“现在开同牌同款车子的人成千上万。”

“也是。”她一定是想太多了,那辆车子不可能是耿严的。

耿严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脚踩油门,车子像龙卷风般的在路上飞速行驶着。突然前方路灯转变为了红色,他脚踩刹车,车轮在光滑如镜的路面上打着圈,他将猛力的向右打方向盘,由于车子性能超群,加上他驾驶功夫不错,才将车子停住,没有发生交通意外。

他虚脱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想到刚才看见子瑢和周永耀亲密相拥的画面,他的心就像被锋利的爪子撕裂般的疼痛。周永耀果真说到做到,他开始对子瑢展开猛烈的追求了。

他开着车子,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有股疯狂的念头,他想将子瑢拉上车,带着她离开这里,他们就这样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流浪,直到天涯海角。

他苦笑出声,笑声中充满了对自己那荒唐、愚蠢的想法的嘲笑。绿灯亮起,其后的车子不停的按着喇叭,催促他开车。他却丝毫没有听到,伏在方向盘的身躯颤抖着,苦涩、凄凉的笑声渐渐变成了哭调。他是那种宁可流血,也不会轻易流泪的硬汉子,为了一个情字,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情不自禁的伤心落泪。可是他却比较喜欢现在的自己,现在的他才像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你回来啦。雪下得很大是不是?冷不冷?没想到这里的雪景这么美。”潘凡见耿严回来兴奋的跑上前来。

耿严没有抬头看她,换上拖鞋后打算回房。他实在没有精力和潘帆争执,只想独自一人回房休息。

潘帆拉住他,惊慌的问:“你的脸怎么啦?怎么有块淤青?你和人打架啦?”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打伤耿严?

耿严冷冰冰的说:“我没事,不用你管。”

潘凡尖酸刻薄的说:“我是你的未婚妻。难道说我没有关心和照顾未婚夫的权利吗?还是——你希望来关心你的人,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面清楚。我说的是谁。”

耿严原本不想和潘凡计较,她私自去找子瑢的事情,但她一再提起且咄咄逼人,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和不满,厉声问:“你今天是不是去茶楼找过张子瑢?”

她神态自若的说着谎话。“我今天哪里也没有去过。再说,我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去找她呢?”

“潘凡——,你少在我面前装糊涂。你偷了我的围巾,去找过张子瑢对不对?”

“你派人跟踪我?”

耿严恼怒的说:“我没有你那么无聊。那天在机场,我已经和她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我前脚走,那个女人后脚就去跟你告状了。”

“她没有找过我。”

潘凡醋意大发,吼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去找过她呢?你有千里眼、顺风耳吗?”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是吗?那我告诉你,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我去找张子瑢的目的,我同样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猜想得出,你说的那些刁钻、恶毒的话。”

她满怀恨意的说:“对,我和她说的全都是恶毒到了极点的话,谁让她勾引你,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的。骂她还算是客气的,要是我行动方便,早就动手狠狠地揍她一顿了。”

耿严忍无可忍的紧握拳头,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想打女人的冲动。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他拿起电话,说:“喂,说话呀!”

听筒另一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耿严吗?”

“你是谁?”

对方阴笑道:“哈——哈——,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来很正常,你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怎么会记得我们下人的声音呢?”

“你到底是谁?”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失去耐心、焦躁的逼问着。

对方嚣张的大笑道:“耿少爷,我送你的那顶绿帽子,戴着还舒服吗?”

“你——”说话的人是近一个月来因贩卖走私毒品而被警方通缉的在逃犯赵东。

“是谁打来的?”潘凡问。

耿严有意闪躲潘凡炯亮的眼眸,压抑住心中的惊涛,说:“打错了。”他气急败坏的撂下电话,为了避免赵东会再次打来电话他拔掉电话线后,悻然地走进书房。

潘凡盯着紧闭的书房门,心中顿生疑惑,是谁打来的电话呢?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打来的?她咬牙切齿的低喃:“好呀,耿严这就是你说的一刀两断,我看是藕断丝连吧!”

张子瑢站在窗前,出神的凝望着银装素裹的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在灯光的映衬下,洁白无暇的雪显得更加的迷人。可惜无人陪伴她同赏这么美丽的雪景。

她曾发誓要忘记耿严。他有爱他的未婚妻和孩子,她不该再去想他,她不想成为破坏别人幸福的第三者。她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可以去想他,可她每分每秒想的都是他,他的身影总会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甚至是眼前。

她从没有恨过任何人,如今却痛恨起自己来。她恨自己把一贯的冷静理智抛掷脑后,明明知道不该再爱他,却还是无法克制对他的感情,思念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她的心底,在她的心上戳穿了个洞,鲜血从那个洞中无声的汩汩淌出。

今天周永耀异常激动的对她表白了爱意,同时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他比从前更积极、更主动了。面对他的猛烈攻势,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残忍的拒绝他,更不想为了忘掉一个男人而和另一个男人交往,那样对任何一方都不公平。

“我不想再失去你。请你嫁给我。虽然我没有准备求婚戒指,但我有马兰花手帕。它是我们的红线,是它把咱们牢牢的拴在了一起。”

“我要娶张子瑢为我耿严的合法妻子。我会终生不渝的爱她、呵护她。”

“我不爱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爱过你,我只是把你当作排除寂寞的玩具。”

他所说过的话语,无论是甜蜜的或是恶毒的,都清晰的萦绕在她耳畔。她分不清他说过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仿佛是能够主宰她喜怒哀乐的天神,他的话可以把她带入天堂,也可以随时将她毫不留情的推入地狱。

陡然间,稳稳当当放在窗台上的马兰花摔落在地。张子瑢心头一惊,退后了两步,倒吸了口凉气,骇然地盯着地上的碎瓦片和散落的泥土,心中感到十分忐忑不安。花盆摆放在窗台上已经五、六年了一向很稳当,怎么突然掉下来了呢?为什么她会得惶恐不安?难道这是种凶兆?

耿严寸步不离的守在电话机旁,他知道赵东还会再次来电话,那家伙一定是想利用凡凡的事情作为威胁和他交换某种条件。他想过要报案,但考虑到时间紧迫,报案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另外案子一经警方处理,潘凡遭赵东欺侮的事情就会曝光,到时候这件丑闻,街头巷尾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绝对不能报警,不能张扬。这件事情要是泄露出去的话,凡凡会怎么样?干爹会怎样?潘氏又会怎样?他不敢想象会出现怎样可怕的连锁反应。让这件事情成为永远的秘密,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潘凡住进来后,他就搬到了书房睡。沙发床旁立着被潘凡踩得面目全非的马兰花油画。她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把他家里的东西“清除”了大半。她说家里不能有半点和张子瑢有关的东西。她不能允许自己的丈夫心里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个女人。挂在他床头的油画更是劫数难逃。

他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电话机,心里想的却是张子瑢。今晚,子瑢把围巾放在了雪人的身上,他就知道了她的决定,她放弃了对他的爱。尽管是他先辜负了她、伤害了她、欺骗了她,她选择离开他是合情合理,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这也是他曾经设想的最理想的结局,但当他亲眼看到子瑢和周永耀亲昵拥抱时,他故作坚强的心崩塌了,他不得不认清,子瑢已经离开了他的世界。从此以后,他和她不再有任何交集,他们只是天各一方的两个陌生人。

正当他灵魂出窍之时,手边的电话陡然响起。电话被他事先设定过,铃声很小,但他还是心头一惊。他飞快的拿起话筒,试探的说:“喂,哪位?”

“哈——哈——”对方狂妄的大笑。“刚才你挂断我的电话,这笔帐咱们还没算呢。”

耿严压低声音低吼:“赵东——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和潘老头把我爸送进了监狱,你说我想干什么?我要报仇!你们欠我们父子的我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在三日之内没有把五十万美金汇入我所指定的户头,我就打电话给潘家小姐,告诉她一切。”赵东的气焰机器嚣张。

“你敢!”耿严咬牙切齿的低吼。

赵东念个电话号码,挑衅地说:“是这个号码没错吧?”

“如果你敢说出去,我一定会把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耿严气得全身颤抖,恨不得把赵东从电话里拽出来痛打一顿,然后把他大卸八块去喂狗。

“告诉你,如今没有我赵东不敢做的事情。反正我现在是刀架在脖子上的人,我不怕死,但我死之前也要拉上潘家的人。”

耿严狂怒不已道:“你没有多少日子猖狂了。警方正在全力通缉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迟早也会被捕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少放屁!五十万美子,一分也不能少。你不给,我就打电话给潘大小姐,告诉她,那晚和她上床的人是我赵东。她的味道我是久久难以忘怀,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细滑的皮肤……啧——啧——”

耿严怒骂道:“闭嘴!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流氓、恶棍!”

“你让我闭嘴,我偏要说。当年就是因为潘老头他玷污了我妈,我妈才会抛弃我和我爸卧轨自杀。是潘勇,是他杀死了我妈,是他毁了我的家。如今我要让他血债血偿,我要为我妈报仇。他侮辱我妈,那我就玩他的宝贝女儿。哈——哈——这叫一报还一报。”赵东在电话另一端,疯狂地歇斯底里的嚷着。

“丧心病狂的畜生!”

“人渣——流氓——”话筒里同时传出两个怒骂声。

耿严如同被雷劈中似的全身僵硬,血液倒流。那个声音……是潘凡。他甩掉电话,心急如焚的奔出房间,四处寻找潘凡。他之前已经把客厅和潘凡房间的电话撤掉了,她是怎么可能听到他和赵东的通话呢?难道是卫生间里的电话?该死!他怎么把卫生间里,装有壁挂电话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他惊慌失措的跑到卫生间,只见潘凡像摊泥似的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嘴里絮叨个不停。耿严恨不得自己受到万箭穿心的惩罚,他竟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一部电话。

“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真的——”潘凡摇着头,眼神呆滞,嘴里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总琢磨着耿严接电话时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于是她想到客厅插上电话线,看看来电显示上的电话号码,以此来判断究竟是谁给耿严打来的电话。来到客厅后,她隐约听到耿严说话的声音,她直觉的认为耿严一定是和那个女人通电话。她想装上电话听听他们的谈话内容,谁料客厅和卧室的电话线,都被耿严剪断了。她突然想起卫生间浴缸旁有一部电话,于是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卫生间,小心翼翼的拿起电话偷听耿严通话的内容,她听到电话另一端赵东嘶声力竭的大吼大叫,说着他们赵家和潘家的恩怨。赵东在潘家做事已经有七、八年了,一直是她的专用司机,她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凡凡——凡凡——”耿严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握住她冰冷且颤抖的双手。

她猛地拉住他的手臂,瞪大眼睛看着他,声音干哑的问:“他说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想告诉她,她所听到的全部都是赵东编排的谎言,可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面对他的沉默,潘凡拼命的摇着他的胳膊,粗声大气的喊叫道:“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凡凡,你冷静点。”看着她现在的模样,他心中充满了愧疚与心痛。

“你让我怎么冷静!他说的都是事实,对不对?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个漂亮的阿姨,她很照顾我,也很喜欢我。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自杀身亡了。经过警方的调查排除了她是被谋杀的可能性,但他们也没有查出,她自杀的具体动机,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一天天被人们淡忘。如果那个阿姨就是赵东的妈妈,那他口中的那个玷污他妈妈的人就我爹地。天哪,这怎么可能?他说那天和我……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想得头就快炸开了,也想不通。

在她童年的记忆中爸爸对妈妈情深似海,妈妈去世十几年了,爸爸都没有再婚。爸爸怎么可能会强暴家里的女佣人呢?这简直太荒谬了。还有赵东说那一夜……她低头,伸手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她低喃自问:“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毫不迟疑,坚定如铁的宣布。“是我的!孩子当然是我的!”

她大笑,说:“你的?到现在你还想骗我。那一夜,你喝完咖啡之后就昏睡了过去,而我则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你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呢?我一心想留住你,没想到却掉进了赵远鹏的陷阱。他对潘家怀恨在心,来潘家工作就是想伺机报复,而我成了送上门的棋子。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是不是?我爹地呢?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凡凡,赵远鹏人已经在牢中,赵东也快落入法网了。这件事就快过去了。你我把它忘记吧,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为什么你现在,才对我说这些话?你是可怜我,还是在嘲讽我?我居然拿着别人的孩子来威胁你,还趾高气扬的跑到张子瑢面前示威,我真是可笑、愚蠢到了极点。而你和爹地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告诉我,看着我像个小丑似的自以为是的表演。”泪水夺眶而出,她沙哑的叫嚷着。“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残忍的对我?”

“对不起!我和干爹不想看着你伤心,为了你的身体健康考虑所以才没有对你说实情。凡凡,我们是因为爱你,关心你,所以才会隐瞒的。”耿严为她擦着泪水,哄劝着说:“乖,起来吧,地上太凉。”

她哽咽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孩子不是你的?”

“起来吧。”他欲扶她起来,却被她拒绝。

她大喊道:“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重要吗?”

“对我来说重要。”

“我说会和你结婚的那一天,也就是赵远鹏泄露公司机密被捕的那一天。”

“哈……”她嘎然止住笑声站起身,看着他,眼中尽是痛楚。“你明明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还要娶我?你是在施舍我,可怜我吗?告诉你,我不需要——”

“你听我说,我……”他的话还没说完,潘凡便夺门而出,跑出了家门。

“凡凡——”耿严仓促的换上鞋子追了出去。

外面黑压压一片,路灯的光亮微乎其微,根本没有什么照明作用。潘凡穿着双拖鞋走在街上。大雪在傍晚刚刚停息。路上的积雪虽然被清洁工人清除走了很多,但还是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走起来很滑。潘凡一个不小心险些跌倒,她惊骇的捂着胸口喘息着。

她曾经不相信赵东的话全部属实。可是她看到耿严的表情,又不得不相信那些事情的真实性。支撑她、给她力量、鼓励她走到今天的孩子,居然是潘家仇人的骨肉。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捉弄她?她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当年强暴赵东母亲的人,即便她父亲真的做过对不起赵家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样的报复呢?她做错什么了?她只不过是错爱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已。

她那被冷风吹红的脸颊上,挂着两行热泪,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惊骇、痛苦、哀怨、愤怒……太多的情绪充溢在心中,却无从发泄。从她得知自己身怀有孕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定孩子的父亲是耿严。她爱他,也爱孩子,就算他不爱她,她还可以选择爱他的孩子。当初他执意要她打掉孩子,她不肯,因为她想要一个他的孩子。可如今,一切成为了泡影。孩子不是耿严的,这个孩子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对潘家的惩罚。

“凡凡——凡凡——凡凡——”远处传来耿严焦急的呼喊。

不能让他找到她。她再也没有脸见他了。在他眼里,她一定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怪不得他不爱她,一心只想着张子瑢,她确实比不上那个幽雅如兰的文静女人。

潘凡用手背抹去眼泪,行动不便的一步一步朝不远处的地下通道走去。她想只要过到马路对面,耿严就不会找到她了。地下通道的灯光昏暗,前几层石阶上还有积雪,她慌乱的跑下来,根本没有注意路况。突然,她脚下一滑跌倒在石阶上。

“啊——”她惊呼一声,疼痛蔓延全身。尤其是腹部疼痛难忍,像是有把刀子正在无情的割剌着她腹部。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下身流出,低头一看是鲜红的血。源源不断涌出的热血融化了地上的白雪,地面上的鲜血,触目惊心。之前,她从孩子那里得到的勇气、力量、支持,全都不见了。她疼痛得哭喊着、呻吟着,祈求快点结束这种入骨的疼痛,哪怕是用生命换取她也愿意。只求上天能够结束对她的惩罚与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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