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劲带着B番在松布岛住了一个星期,众人商议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南冥密门,以便解救,只不过这次没人给金子了。新冥道在东冥、南冥、中冥地界遍撒花草树木种子,一场春雨过后,远望去,一层绿色,扯天扯地。路上,也到处是种树苗的人魂。何劲六人在冥界飞奔了半天,中午时分停下来吃午饭,无非是馒头肉脯,身下是漫坡绿地,身边是新种的杨柳,一湾小河向东流去。童挽树说:“楚存雄会因为楚夫人的原因放过南冥密门吗?不是说楚夫人已经临盆了吗?”曲直说:“楚夫人参与了逆水河之战,此时应该在A番,不在密门里。”莫双说:“她善于占卜,知道哪里最安全。”莫小山说:“别说的她好象特别有心机似的。”莫双说:“难道不是?”莫小山说:“明知道新冥道一统,她还是留在自然冥道。”莫双说:“在她的卦里最终是谁一统还不一定呢。”童挽树说:“总之,她连孩子都给楚存雄生了,断然不会死在楚存雄手里,新冥道也没人敢碰她。”
莫小山说:“整个幽冥之中,她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莫双说:“可知。”莫小山说:“可知什么?”莫双说:“你跟她是一样现实的人。”莫小山说:“我现实?莫双,你给我说话小心点。”莫双一笑,说:“现实又没什么不好。”莫小山说:“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说的现实就是有不好的意思在里头。”莫双摆手说:“没有,绝对没有。象何劲,就不现实。”莫小山说:“这样啊,还凑合。”何劲说:“干吗说我?我哪点不现实?莫双,你给我说话小心点。”莫双一摊手,说:“楚存雄和叶梅都不在乎,你们这是干什么?还让不让人说话了?”莫小山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在乎?”
莫双说:“他们夫妻一个比一个有信念,哪有闲工夫在乎这点小事?信念,你们有吗?”何劲说:“我刚开始有一点。”莫双说:“说来听听。”何劲说:“感觉自然冥道公平一点,相对来说,公平还是需要的。生死最公平,我们不应该打破它。钱财身外物,不应该侵扰生命。”莫双说:“说的蛮冠冕堂皇的,在新冥道也混了那么久,这话说的怪怪的。”童挽树说:“果然不出所料,你要回归自然冥道了。”何劲说:“我最近时常做梦,梦到三尘法师在安河市千台山顶说法。座下信众无数,我席地坐在其中,使劲听,只听的到只言片语,每次都是听不清楚憋醒了。”曲直说:“这是你自己借三尘法师的法相在点化你自己。”童挽树说:“那老和尚无非是自然冥道那一套,天道不可拿来挣钱的说。”
莫小山一指前面一处丘陵,说:“那不是新东冥府六堂余有鱼吗?”只见余有鱼扛着丈把长的紫竹鱼杆,挽着裤腿,趿拉着鞋,迎面走过来。何劲众人只装不认识,余有鱼一摆鱼杆,把五花肉身边的饭袋子钩了过去,五花肉怯生生的站起来望定了余有鱼不敢说话,余有鱼坐在地上,掏出里面的东西已经吃了起来。童挽树喝道:“小五,抄家伙上。”五花肉一咬牙,拔出长木刀,大喊一声,照着余有鱼直戳过去。人还未到,余有鱼一钓钩把五花肉卷翻在地,五花肉啃的满嘴泥土,长木刀也撒了手。童挽树拔出长木刀,一抖手,向余有鱼甩了过去,一边说:“专欺负小孩子,什么意思?”一边飞身跟在刀后,举手使出十二种功法,何劲等人也都站了起来。余有鱼翻身躲了童挽树的功法,一边喊道:“何番主,新东冥六堂余有鱼,开个玩笑,讨一顿饭吃,无礼了,见谅见谅。”童挽树不依不饶,只顾把手段使出来。余有鱼迫不得已只能还手,瞬时间,新土翻飞,时空激荡,风雨雷霆都动了起来。
何劲问:“六堂主是找我,还是路过?”余有鱼说:“专程来找何番主。”何劲说:“什么事?”余有鱼说:“故东冥六堂主游太和被围崇洋山,西冥主楚存雄说,那是何番主故人,何番主必定解救。”何劲说:“歼灭就是,解救什么?”余有鱼说:“已知他在崇洋山,却不能定位,就算把崇洋山夷为平地,未必灭的了他,又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耗费人力,不管又不能听任他盗了新东冥阴郁丹书。”曲直说:“挽树,且跟余堂主罢手。”风烟俱净,童挽树和余有鱼对面站在河边。余有鱼连忙一拱手,说:“刚才开玩笑,得罪了。”童挽树拧着眉说:“算了。”何劲说:“阴郁丹书是什么?”余有鱼说:“故东冥府藏书,凡阴郁人都在册,审校阳寿阴龄,这些人因为情智高危,是咽刀架、顶刀门的抢手货,当然其中不乏有德有才有血性受故东冥府保护的至情至性之人。”何劲说:“是你们攻破东冥密门时缴获?”余有鱼说:“是,但是,如今是他偷了我们的。”何劲说:“楚冥主叫我救人,我可不管什么阴郁丹书。”余有鱼说:“阴郁丹书在手,他才能躲的过我们的手段。何番主能找到他,救的了他,我们就有办法得到阴郁丹书。”
何劲说:“这么说来,我是帮你们的忙了?”余有鱼说:“主要是你救了你的朋友。”何劲说:“想赖账吗?”余有鱼一笑,说:“楚冥主有话,何番主这一遭,让我们新东冥出五十两黄金。”莫双一声冷笑,说:“阴郁丹书值这个价,就让游太和拿去好了,抢什么?”余有鱼说:“这金子不过是象征性的,主要还是何番主看在楚冥主的面子。”莫双说:“面子?面子值几个钱?我们新近立番,手头正紧,楚冥主也不是不知道,算上他的面子,也不能少于二百两。”余有鱼说:“还是楚冥主料的周全。”莫双说:“怎么说?”余有鱼说:“楚冥主代出五十两,凑足一百两。”莫双还要说话,何劲说:“好,就一百两,不过,有个要求。”余有鱼说:“什么?”何劲说:“我要新东冥主谭英扇的绿蒿衣。”余有鱼说:“何番主这是信不过我们,放心,楚冥主有令,我们只要阴郁丹书,游太和就给了何番主,绝不加害。”何劲说:“我放不了心,这绿蒿衣我是要定了。”余有鱼解下身上包袱,拿出一件绿纱衣,是个半透明的披风,说:“尊楚冥主和谭冥主令,我给何番主带来了。”何劲说:“这又是楚冥主的意思?”余有鱼说:“是。”
东冥崇洋山,是一座冥山,现世是看不到的,原有莽莽苍苍的植被早已被合冥之光化为乌有,现在仅有一层纤弱的草皮,是新东冥大面积撒种的结果。山中云雾缭绕,溪水灵动,何劲带人循着溪水向山上走去,余有鱼坐在山下小河边垂钓,河里是刚撒的鱼苗,余有鱼的鱼钩并没有鱼饵,他要的是那个垂钓的意境,并不是鱼。新东冥府在山的八方配下了人,专等何劲救了游太和去,好寻机会得了阴郁丹书。
何劲等人在崇洋山里转了三天,一无所获。第四天早上,走到一处崖边,立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镌:绝孤。曲直手抚石碑,说:“是我的话,一定会躲着你。”何劲说:“我立B番的事,广发通告,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曲直说:“那又如何?现在你还不是听了楚存雄的话来到这里?”何劲说:“我是为救游太和。”曲直说:“还是为新东冥夺回阴郁丹书?”童挽树说:“十分可疑。”莫双说:“如果你能救游太和又不让他失去阴郁丹书,或许他肯主动见你。”何劲说:“那咱们不可能脱身。”曲直说:“你还没有做好准备跟新冥道决裂吧?”何劲说:“我还不想让人追着打。”童挽树说:“所以。”何劲说:“所以什么?”童挽树说:“游太和躲着咱们,谁能找到?”
五花肉说:“我猜游太和在崖下。”众人都是一愣,莫双说:“小五,你认识游太和?”五花肉说:“不认识,不过,我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淡淡的,有点象松布岛的时候,风里弥散的那股味儿。”何劲说:“莫双,你闻到了吗?”莫双说:“不说不知道,一说,似乎是有。”何劲说:“小五,你果然有出众的地方。”莫双冲着崖下说:“六堂,何劲新立B番,已经脱离新冥道,此次是为救你而来,阴郁丹书虽然重要,保全性命更要紧,在此对峙,耽误多少事?现身吧,我们保你去A番。”何劲说:“太和哥,跟我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风吹草皮,没有回声。曲直说:“我猜:阴郁丹书里必定有个关键人物是游堂主不能舍弃的,譬如你的命签,胡雅正就是死守。”何劲说:“弄走游太和容易,如果连上阴郁丹书就难了。”
只见崖底升上来一个女灵魂,表相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风姿卓然。对着何劲等人屈膝一礼,说:“何番主,小女子华莲蓬,受游堂主之托,来要何番主的绿蒿衣。”何劲说:“我要先见游太和。”华莲蓬说:“游太和已经战死,灵魂归在阴郁丹书里,此时此刻正在修养,不便见你。”何劲一拧眉,说:“战死?尸体在哪里?”华莲蓬说:“在崖底。”何劲纵身从崖顶跳下,众人跟上,只见崖底一块青石上躺着游太和。何劲三蹿两蹦到了跟前,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游太和的胳膊,只见他一目未瞑。何劲忍不住抱住游太和的尸体放声大哭,曲直说:“刚咽气。”莫双说:“这是将身后事托给咱们了。”只见游太和的灵魂从游太和的尸体身下冒出来,站在一边,看着痛哭的何劲,说:“何番主。”叫的何劲心肝一颤,连忙抬泪眼观看,看不清楚,抹了一把泪,见是游太和,连忙过去抱住,说:“我花金子给哥哥去投胎。”
游太和摇摇头,说:“不消何番主费心,我在幽冥还有三百年职事。阴郁丹书里还有两个灵魂,一个叫戴逢,一个叫丁稀,我们三个人从今后称幽冥启户魂,在自然冥道东冥一堂,专一撮合有缘成为一家人的灵魂,让阴郁的灵魂有家可归。我们三人寄托在阴郁丹书上,请何番主用绿蒿衣把阴郁丹书带到A番,可否?”何劲说:“好吧。”莫双说:“一堂,这样我们就一分钱也挣不到了,还要开罪新冥道。”何劲看了一眼莫双,对游太和说:“好吧。”游太和一躬身消失了,何劲从青石上抱起游太和的尸体,青石中央现出一本竹简,上有红字:阴郁丹书。
何劲等人挖了个坑,把游太和的尸体就地掩埋。用绿蒿衣裹了阴郁丹书,正要扬长而去,只见天空中五彩灵光一闪,余有鱼带领新东冥府在崇洋山八方埋伏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手拿一个木盒,往上一托,一道黄光直罩住何劲背着的阴郁丹书。余有鱼说:“何番主,你的朋友呢?”何劲说:“在我背后。”余有鱼说:“你背后恐怕是阴郁丹书,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朋友是你的,书是我们的。”何劲说:“我朋友在书上。”余有鱼说:“你朋友的灵光散了,说明他已经死了,入土为安,书就给我们吧。”何劲说:“我朋友的灵魂托在书上,我要把他带走。”余有鱼说:“何番主,游太和死便死了,我们也替你惋惜,楚冥主要你救的是活人,他的灵魂既然已经成书,还是交给我们妥当。”何劲说:“我不交呢?”余有鱼说:“何番主不好惹,我们也不是泥捏的。吴道光,把阴郁丹书收回来。”只见捧木盒的吴道光一扯罩住阴郁丹书的黄光,如同扯一块黄绸缎一般。何劲感觉背上一紧,一把抓住阴郁丹书,叼在嘴里,看那个木盒想必是阴郁丹书的原装,提方天剑直奔吴道光,要抢木盒,B番与余有鱼的新东冥就在绝孤崖前大战一场。
这是实力悬殊的一场较量,余有鱼不是何劲的对手,眼看着何劲带人把阴郁丹书并书盒都带走向西去了。吴道光说:“何劲其人办事真是放肆,他这是公然开罪咱们新冥道。”余有鱼说:“他这是要为自然冥道披荆斩棘的意思,咱们的楚冥主说话已经不管用了。”吴道光说:“他自立B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不明白楚冥主为什么还要调他来。”余有鱼说:“兴许是试探他。”吴道光说:“阴郁丹书不是那么重要吧?”余有鱼说:“重要不重要的咱们说了也不算,上支下派,咱们只管办事,丢了阴郁丹书,回去请罪就是。”
何劲等人背着阴郁丹书一路向西,因为他想A番的大本营必定驻扎在西冥。走到西冥边界,游太和的灵魂冒出来,说:“把书交给占风市遛猪街八号的钱不识。”何劲一愣,说:“钱不识还在那里?”游太和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槐堂的风光不再,平静的街道一派现世祥和,这是一家小小的金店。何劲一推门,里面旋即响起一声清脆的招呼:“欢迎光临。”何劲抬头一看,一阵大喜,正是钱不识的妻子江心媚。何劲掩藏不住惊喜,笑盈盈的上前,看着呆了的江心媚,说:“心媚,还认识我吗?”江心媚惊惧的说:“何劲?”何劲连忙安抚:“心媚,别怕,我现在脱离新冥道了,不会加害自然冥道了。”一抓游太和的灵魂,按在身边,说:“这是东冥一堂游太和,我把他给不识带来了。”何劲心里着急解释,面目有点狰狞,也忘了江心媚是现世凡人,看不到灵魂。江心媚说:“我不认识你,请你出去。”里屋钱不识的声音问:“心媚,谁呀。”江心媚倒吸一口凉气,大喊一声:“不识,快逃。”里屋的门打开了,钱不识提着长木刀站在门口,江心媚扭身一把抱住,身体瑟缩成一团。
游太和说:“不识,何劲来送我。”钱不识一把揽住江心媚,轻声安慰说:“没事。”看定了游太和说:“你死于谁手?”游太和说:“新东冥二堂季克。”钱不识说:“你凭什么相信何劲?”游太和说:“二堂主胡雅正曾说,如果不慎落水,何劲恰站在水边,就可以去拉他。那时那地,我只能拉他,而且你应该已经知道,何劲如今是B番,又才因为我违背了楚存雄。”钱不识说:“这样说来,我也只有相信他。”何劲拿出阴郁丹书,交给钱不识。钱不识说:“我提醒你,何劲,你帮助新冥道一统,这笔账是不会勾销的,还要继续帮助我们吗?”何劲说:“我是B番,既不是自然冥道,也不是新冥道,我不是帮你们,只是贯彻我自己的意志。”钱不识说:“你这么说,我反倒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