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在外面的小虎,腿都蹲麻了,他从地上站起来,眼瞅着牛二办公室的门,心里着急的搓着手,默默地念叨着“铁牛哥,你倒是快点呀,你再不出来,我、我会急疯的。嗨,知道在外面这么着急,说什么我也要跟进去,毕竟两个人一起动手,总比一个人强吧?铁牛哥、快出来、快出来呀。”
铁牛被堵在屋子里,他眼下还顾不得能不能出的去,这文件找不到,他比等在外面的小虎还心焦。铁牛又开始仔细的寻找起来,一点地方都不放过,一遍两遍,又找了几遍就是找不着,铁牛灰心了,看来牛二一定是把那文件带在身边,不然不应该找不着啊?
铁牛失去了信心,可还心存侥幸的边端着灯往四下看,边往门口退,突然他眼睛一亮,急往前走去......。
他快步走到炕前的一个鞋洞,灯火忽闪忽闪,火苗摇摆乱窜,铁牛蹲下身子掏出一双矮腰皮鞋,伸手往里一摸,没有,只是一股脚臭味,熏得铁牛皱紧了鼻子。
他又掏出一双高腰马靴,手伸进去触到一样东西,铁牛惊喜的抓出来一看,是一个信封,他激动地坐在地上,掏出信纸一行一行看下去,越看心里越发紧,他又看了几遍,确定真的背下来了,他把信装进信封塞进马靴,起身走到门口,轻轻的一拉,门真的从外面上锁了。
铁牛又不敢使劲用力,怕弄出响声惊动了巡逻兵,着急的一时没了主意,
小虎躲在隐蔽处,铁牛始终不出来,就没把他急死,他真想几步冲过去,看看铁牛到底找着了没有。可又不敢冲动,想先过去把锁打开吧?又怕巡逻兵回来发现,弄得小虎烦躁透了。
正当小虎心里焦灼不安时,有人忽的从他背后拍了一下,吓的小虎转身举枪顶住身后的人。
“你疯了,是我,是我铁牛,快走。”铁牛伸手把小虎手里的枪拨拉开,快速的说道。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门不是锁上了吗?”小虎狐疑的问铁牛。
铁牛‘嗨嗨’一笑;“门锁上了不是还有窗户吗?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啊?”
“文件拿到了没有?你可急死我了。”小虎着急地问道,他可不想听铁牛告诉他,什么都没找到。
铁牛拍了拍脑袋俏皮的说:“都在这里呢,哎?咱怎么出去呀?要是咱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哨兵会不会起疑心?”
小虎嘴一瘪;“你就放心吧铁牛哥,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呢,哪还敢挡我的路?你就跟着我,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两人拿到了情报,心情轻松多了,边走边说笑着。
小虎和铁牛走到大门口,看到两个哨兵蹲在地上打瞌睡,俩人放轻脚步从门前通过,一点都没惊动哨兵,走出老远,他俩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夜风吹在身上,出透了汗的身子觉得一阵凉爽,小虎想张口问文件里到底写的是什么,可看铁牛没有主动的说出来,他也就不再问了。
铁牛看小虎好像有点心思,就温和的说:“小虎,这文件里的情报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在敌营里,对这种机密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我这样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懂我懂,一切听从组织的,你是首长,我服从命令。”小虎说笑着轻捣了铁牛一拳。
两人快到客栈门口,小虎从正门走进去,铁牛绕到后院,爬上一棵大树,从树上跳进院子,就像突然窜出的兔子,直接扑进了房间。
铁牛回到屋里,把上衣脱光,只穿个裤衩仰躺在炕上,浑身还在不停的冒汗。他仔细把文件里的情报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确实觉得没有遗落下,才眯上眼睛朦胧睡去。
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铁牛从后院攀墙跳到墙外,快步跑到卖小吃的摊位上,买了些吃的打包顺原路返回客栈,吃完饭,他拖过一个凳子坐在窗前,仰脸看着窗外。
星空明月闪烁,幽蓝的天空白云朵朵,随着风的吹动,慢慢的飘移,云的形状给人遐想,有时看去,云海中像有一条船,艄公弓腰撑船杨帆远航,不知他的终点是不是就是他的彼岸。
有时云又散开,稀薄得就像棉絮,千丝万缕的缠绵,想要飘离却又藕断丝连。
云的重聚,勾勒出的图像,一会儿像只猴子站在云端,翘首远望。一会儿又变换成渔翁坐在小船上,甩钩垂钓。
此时的铁牛,看着云层变幻,思绪万千,他为了革命工作,已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不知他妈周玉华是不是每天都站在门口,手打眼罩往远处看,期盼着宝贝儿子突然能出现,满足自己思儿心切的心愿?
铁牛的心里还不时地扯心他爹大贵的身体,不知爹最近吃饭怎么样?浑身还是那么不舒服吗?
想起六姐王珍,一个女孩家,成天在村里跑前跑后的忙活,动员妇女纳鞋底做军鞋,缝制坎肩做粮袋,哪一样她都跑在前面,村里的妇女工作开展的轰轰烈烈。
铁牛一时收不回错乱的思绪,他想的很多,却又分不开身,帮不上忙,只有在夜色的星空下,望月兴叹。
一阵轻微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铁牛的思绪,他站起来把门拉开,两个人带着夜色快步走进屋,一个是孙有才,另一个铁牛看着眼生,他扭头看了孙有才一眼。
孙有才赶忙介绍道;“王先生,这位是县党部赵书记长的副官王璞,今天我俩是代表赵书记长和曹县长过来的,对于贵党提出的几项建议,从大方向上与我党的宗旨不相悖,只是我党提出:目前吾平县城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在一切还都不太明朗的形势下,希望贵党不要再在县城插上一脚,这样会把吾平城搞得更糟,至于县城的一切事物,均由县党部出面协调,希望贵党能体谅我党的难处,不要节外生枝那是最好。”
铁牛一听就急了:“两位同志,我会把你们的建议带回去的,只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对贵党的这种提议,觉得不妥,吾平县是老百姓的县城,国共两党既然握手合作,贵党提出把我党推出城外,这有点不合情理,更是不讲究规矩。这只是我个人意见,一切要等我党昆吾特委的指示,到时咱们再联络,好兄弟常通气,对大家都有好处,两党更应该是这样,你们说对吧?”
孙有才和王璞压根就没瞧得起铁牛,可铁牛不卑不亢的一番说辞,从心里颠覆了他俩对铁牛的看法,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乡村土包子。
王璞摇头轻笑;“没想到王先生嘴巴这么厉害,不会你也上过陕北的抗大吧?行,我党会等你们的消息,在双方没有确定下来,希望你们眼前最好少在县城露面,这样对大家都好,别的我们也不多说了,后会有期。”
俩人说完话,转身出了屋子,一路小心游离开铁牛的视线,铁牛只觉得心里吃了个苍蝇,对他们这种拒共产党千里之外的做法,嗤之以鼻。
铁牛坐在炕上,一想到日伪那封密信里的情报,就着急的坐立不安,他不能等到天亮才出城,那样会耽误首长对情报的应对判断,贻误做出缜密的部署。
他说走就走,收拾了一下随身带的东西,掩门出来,贴着墙根溜出客栈,淹没在夜色中。
县城的深夜,漆黑一片,月光星星都隐没在云层里,一个形单影只的人,穿行在大街小巷里,更觉得孤单和萧瑟。
这条黑影走出巷口刚一转弯,迎面碰上一队敌伪巡逻兵,他急刹住步,转身就往回走。
“站住,干什么的,再不站住老子就开枪了。”巡逻兵边追边喊道。
黑影撒腿就跑,巡逻兵紧跟在后,枪栓‘哗啦、哗啦’推弹上膛,朝着前面的黑影‘叭啾、叭啾’就是几枪。
夜幕笼罩的吾平城,被枪声撕破沉寂,城里的巡逻兵听到枪声,迅速朝这个方向靠近。
黑影穿街拐巷还是没跑出敌人的包围圈,眼看就要被围堵在一条死胡同里,他站在一家门口眼睛闪烁着精芒,心想钻进这家老乡家里,又怕给他家带来灾难,就在黑影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从围拢上来的巡逻兵身后响起了枪声,几个士兵应声倒下,其他的转身冲出巷道。
黑影趁机爬上土墙,沿着墙头弓腰穿房跃脊,消失在夜色里。
街道上枪声大作,狗吠不停,持续了一会儿就稀落下来,县城又恢复了沉寂。
黑影跑出县城,气喘的弯着腰‘咳咳咳’的一阵咳嗽,他顾不得弄清楚,是谁在危难时刻救了他,他有重要情报赶回根据地汇报,现时只能在心中感激,他一时都不敢耽误的蹒跚着脚步,沿着忻水河边往昆吾山走去。
他实在走不动了,坐在河边捧起河水,猛喝了几大口,擦擦嘴巴喘了一口粗气,仰躺在忻水河堤堰上,闭眼喘息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又有了明亮。
天色慢慢变得灰白,东方就要升起新的一天最给人希望的曙光,黑影手拄堤堰站起来,脚下无力的向前迈去。
黑影走在晨幕中,清晨的湿气很大,把他的衣服都打潮了,加上他一路没命的奔跑,浑身都被汗水湿透,湿糊糊的粘在身上,他越发感觉难受,索性把上衣脱掉,光着膀子赶路。
清晨的大山,浓雾笼罩着远近的山脉,放眼望去,天地之间,都是云雾,十几步以外都看不清楚。
光身汉走在云雾缭绕的山林荆棘中,枝条抽打着赤膊的上身,一会儿就显出一条条血痕,汗水浸到血痕,蛰的光身汉一阵阵的皱眉,他咬牙坚持,只觉得昏沉沉的抬不起头,一阵儿晕眩,差点一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