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还没好?”待到陈晟立正了身,金影嘴中想问多时的话终于在此时此刻问了出来。
“差不多就快好了。”陈晟那本来有些歪扭的身躯故意被站的更直了。
”那就好。”金影暗自地点了点头。
陈晟不想再把话题的重点都放在自己那微不足提的伤势上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陈晟皱了皱眉,脸色也黑了几分。
金影是愈发的看不懂面前的那个高大的人了,他们明明应该是敌人,就算不是敌人,也不会是情谊深厚的朋友吧。
至少也不会是像陈晟现在这样。
金影有些恍然。
”你倒是说啊!这样真是令我着急。“陈晟的脸色又变了变。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错。我没能守好皇上的东西。”金影的语气很是淡然,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又似乎是在嘲讽着陈晟的大惊小怪。
“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错?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
“没事,我自己能够解决。”金影摆了摆手,想要转身离去。
陈晟一瞬间就拽住了金影的手,他分明感受到金影手上传来的阵阵寒意,那么清晰。
他知道金影在害怕。
”可是皇上说……“陈晟不忍心再接着说下去。
“即使那样,也是我的命了。陈大人倒是好命,若是真的那样,陈大人此后便可以彻夜好眠了。”金影并没有挣扎,也没有转身看金影一眼。
陈晟自然听懂了金影的话,他听得很懂。
他怎么能这么想自己?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也不会派人来助你了。”陈晟有些恼怒。
金影终于转回了身,一用力,手轻轻地一扬,就将陈晟的手甩掉了。
”行,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帮我?我们明明是死对头的,我出了事,你是最能得到好处的。“金影只是想问个明白。
陈晟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上下嘴唇来回动了几动,愣是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可是面前那抹视线那样的灼热,似乎是强迫他说出所以然来。
嘴中的理由险些就蹦了出来,就在那疏忽一瞬之间,又被他小心地咽了回去。
“没什么理由,你也知道的,我对那些虚名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舒舒服服地活着,少了你,我一个人会很辛苦。”陈晟紧紧地盯着金影,强逼着自己要镇定。
“陈晟,原来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的。”金影淡淡地笑着。
“那你以为呢?所以,我是一定要帮你的。”陈晟也笑了起来。
金影还他浅浅笑意。
笑语言谈之中,金影只觉得自己笑的很是勉强。胸膛中的那颗心涩涩的,笑得越是久了,眉目就越是僵硬,良久竟连心也察觉不了是否还在跳动。
整个身子难受的很,语焉不详。
“陈大人,我不需要倚靠别人。那些人,笨手笨脚的,你还是领走吧,反倒会打扰到我。”金影终于转了身,径直地回了房。
只留下陈晟一个人还呆呆地立在原处。
陈晟只觉得刚刚还是润人的风忽然就变得凛冽起来了。
他最终还是将那些他派来的人原封不动地唤了回去。临走的时候,也没再跟金影道上一句。
听着陈晟重重的关门声,金影的眼眸突然就有了湿润的感觉。
可将金影吓了一跳。
“大人,您为何要拒绝陈晟的好心呢?多些人,找的也就快些。”吴小五凑了过来。
“他那哪是好心?”金影没好气地说道。
吴小五也被金影的语气吓住了,“是是是,大人说得对,他可没安好心。”说罢之后,赶紧就去了别处去搜查。
苏蓁在那轮西沉的日即将寻不到踪影的时候,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望着四处陌生的景致,竟像是失忆了一般。
脑子一直在叫嚣着晕晕乎乎的痛意。
她不得不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这才猛地想起这是在北轩母后的宫中。
自己怎么会睡得这样昏沉呢?苏蓁有些想不通。
刚醒来没一会儿,有人就端着汤药进来了。此时的光线本就不甚好,加之她睡得这间屋子并没有燃上几柄烛火。
苏蓁有些看不分明,只觉得自己的背后有凉意渐渐地渗起。
她竟然生出了错觉,难不成自己此时正在阎王殿前,此时前来的人莫不是索命鬼?
苏蓁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抖。
“王妃,您身上的伤还在痛吗?”那人靠的越来越近,看着苏蓁的异样,不由得问了出来。
苏蓁只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仔细一想才发觉这声音的主人不正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白霜吗?
苏蓁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荒唐。
“你是……白霜?”苏蓁觉得自己还是问一问为好。
“正是奴婢,奴婢为王妃端来了汤药。”
“呃,你能把蜡烛燃上吗?我觉得这里有些黑。”
“奴婢知道了。”
少顷,本是昏暗的屋子里立即就变得灯火通明了,苏蓁这才看清了眼前的白霜以及那碗浓黑的汤药。
苏蓁有着不算是很严重的夜盲症,夜深的时候,但凡是不燃烛火,她总是看不清屋内的摆设。
她害怕黑暗,更怕黑夜中自己独自一人。
以前的时候,还有流烟陪着自己,只是现在流烟被自己留在了王府内。
自己待在未央宫,只怕叶北轩也不好入内陪着自己。
“我身上的伤好些了。”苏蓁这才想起了白霜最初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王妃,这汤药……”
“我喝,喝了便好的更快些。”苏蓁的脸被那几只烛映得别样生机,再不像刚醒来时的那样苍白无力了。
白霜看着面前那皱着眉却还是将整碗汤药喝的一干二净的王妃,不禁又透出了淡淡的笑意。她为大皇子而感到高兴,娶到个这样可爱的王妃,且大难不死。
必是有后福的。
“这药怎么这般苦?难不成是换了药?”苏蓁的整张脸都变了个颜色,五官完全地搅在了一起。牙似乎都被苦倒了许多。
“皇后为了让王妃好得快些,特地换了个方子。奴婢不知这药竟有这样苦,不如奴婢去给王妃拿些蜜饯压压苦味?”
“不必了,这苦味片刻便能消下去的。不必你去麻烦了。”苏蓁咬着牙说道。
“王妃,都是奴婢的不好,没早些为您准备好蜜饯。”
“别这样说,北轩都要叫上你一声‘白霜姐’,你也不必对我这般客气。“
“王妃……”白霜实在没能想到苏蓁会这样说。
“白霜姐,叫我阿蓁吧,或者苏蓁也行,别再唤我王妃了,我不适应。”一被人恭恭敬敬地唤作王妃,苏蓁总会有种还身在长亦的感觉。
“这怎么行?皇后会责怪奴婢的。”白霜有些为难。
“待到无人的时候,你便唤我阿蓁吧。在旁人面前,你就客气客气吧。这样可好?”苏蓁眨了眨双眸。
白霜只好应下了。
不得不说,白霜的心里的确很暖。
那是一颗已经囿在人情淡薄、冷暖自知的境地里许多年,早就僵硬了的心。
”对了,北轩呢?“
“他不久前来过未央宫一次,只是见你没有醒,没过多久便走了。”白霜如实道。
“看来今天也见不到他了。”苏蓁的脸上镌满了失望。
“别这么失望,明天会有机会的。”白霜忍不住安慰了一下她。
两个人聊着聊着,苏蓁的眼睛就渐渐地睁不开了,阵阵强烈的睡意、倦意向她袭来。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白霜自然也觉察了出来,“阿蓁,你是不是累了?不然那你就先休息吧。”
“好吧,确实是累了。”苏蓁已经撑不住了,赶紧躺了起来。
白霜轻轻地叹了一口,“那王妃你好好休息吧。”白霜退了出去,并为苏蓁轻声地吹熄了烛火。
“阿蓁,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白霜又看了几眼那比窗外还要黑上两分的屋内,良久之后,白霜才端着那喝的已尽的药碗走了。
背影满是无奈。
进了未央宫的正殿后,白霜一眼就看见了夏子绡。不知道为什么,白霜总是有着浓浓的心虚。
“她可喝了药?”
“喝了,喝的挺干净的。”白霜不敢抬头望向娘娘。
”白霜,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夏子绡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觉察不出来。
倘若真的觉察不出,那可真是负了夏子绡这二十年来的磨砺。
“她是王妃,而我只是个奴婢,她自然没什么话要跟奴婢说的。”白霜又低下了头。
“没想到苏乾那个老狐狸,竟然得了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夏子绡很是嘲讽道,脸上满是不屑。
白霜没有答话。
“罢了,你且退下吧。本宫知道,你不会糊涂的,也不会做出错事来的。”夏子绡向着白霜那里走去。
白霜的心里像是有人在狠狠地打着鼓,鼓声阵阵,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有些骇人。她只好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双唇。
“怎么还退下?”夏子绡扬高了声调。
“奴婢这就退下。”白霜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夏子绡突然伸手扼住了白霜那瘦弱的双肩,“白霜,你在怕本宫?”
白霜的身子猛地一抖,一张很是清秀的脸倏地就苍白了,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开始有着痛意传来。
“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都是记得的。奴婢对娘娘只有敬意,不敢有二心。”
夏子绡的凤眸里终于有了丝笑意,那双葇荑也收了回来,”白霜,本宫记住你今天所说的。时间也不晚了,你退下吧。“
“是,娘娘。”
“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都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