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又随着秦太医去了太医院抓药,良久后才姗姗归来。
夏子绡便坐在未央宫的正殿内,埋首很是专注地绣着。
“娘娘,可做好了决定?”白霜攥着散出阵阵异味的药材,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这本是没什么难的,本宫无事便可。至于肚中的孩子,本宫也没什么在乎的。”夏子绡回答的极为云淡风轻。
“娘娘想好便好了,这药娘娘您什么时候打算喝?”
“你今日便熬上一贴吧,明日再来一贴。十个月了,本宫实在是受够了。”
“奴婢知道了。”
夏子绡绣的是一个荷包,虽然俗气了些,可却是很实用。
没办法,她本来就不擅长这女红之细。能耐着性子坐在这里慢慢地绣,本来就是一件令人纳罕之事。
良久后,白霜将那一碗浓黑的要就端在了夏子绡的面前。
“娘娘,这药奴婢已经熬好了。”
夏子绡刚刚接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小婢女道:”王爷来了。“
夏子绡皱起眉头来,脸色能与那碗汤药的颜色比上一比。
”先让他在门外等上一等。“夏子绡抬手就将那碗药喝了下去,没余下一滴。
白霜有些诧异,那么难闻,那么苦的药,娘娘没眨一下眼就全部喝了下去。
许是娘娘根本就察觉不出苦来,又许是这苦味根本不能与她内心的苦相比。
而且娘娘喝罢药后,从来都不吃上一颗蜜饯。
浓烈的甜味消散后,嘴中还是残留着绵延的苦味,根本就压制不住。没人会喜欢这种幻觉。
或者没人会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美好,结局不过还是自己一个人继续苦着。
正所谓,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
“把这汤碗放进偏殿中。”夏子绡示意白霜。
待白霜进了偏殿后,夏子绡才道:“进来吧。”
“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来这是想看苏蓁的,可对?”
“儿臣,儿臣……”
“罢了,不必多说了,本宫都知道的。”
“白霜,苏蓁可醒了?”夏子绡对着那很是安静的偏殿喊道。
白霜这才明白娘娘的真正意图,忙推开偏殿的门,“娘娘,王妃刚刚喝了药,如今已是睡下了。”
“她如今怎么这样嗜睡?”叶北轩有些惊讶。
“太医特地为苏蓁开了个养伤的方子,他也跟本宫说了,里面有个什么天麻的药材,有改善睡眠之效。睡着了也好,养伤也快些。“夏子绡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原来是如此,苏蓁她之前并不是喜爱睡觉的人。”叶北轩这才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母后是否生了气。
“她在本宫这里养着,你难道是不放心?”
“儿臣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怕她叨扰了母后的清净。”
“没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夏子绡摇了摇头。
叶北轩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素来如此。
夏子绡也觉察出了此时那尴尬的气氛,“没什么事,你便走吧。待苏蓁醒了,你再来吧。”
素来如此。
“是,母后。”
叶北轩人退得太快,以至于没能发现夏子绡额头上刚刚渗出的豆大的汗珠。
药应该已经起了作用了罢。
夏子绡的葇荑覆上了自己的肚子,咬了咬牙,那个已经成了型的荷包便悄悄地坠了地。
白霜立马上了前,”娘娘,您怎么了?“她这才想起了刚才的那碗药水,”娘娘,可是那碗药起了作用?“
”白霜,扶我上床吧。“夏子绡极其虚弱地道。
白霜赶紧扶住了脸色如纸的夏子绡,蹒蹒跚跚地扶着她进了偏殿。
金影又是像昨天一般寻了整整的一天,仍是没能寻到那翡翠手串的踪影。
金影那口悬了两天已久的气却在这一天的日落之时悄然落下了。原来自己也没预想的那样害怕。
或许他总是觉得自己命不该绝吧。
陈晟自打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这两天睡得并不安稳。找金影说话,金影并没有时间回他,且因为那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哪一句话米金英对自己总是爱答不理的。
况且明明是他自己更应该抱有担忧之心的,怎么现在到了这里,竟是翻了个个呢?
昨天晚上金影还和众位侍卫们一同喝酒,一同吃肉,怎么也看不出竟是个将死之人能做出的事情。
可今天他派出的人回禀的分明是金影并未寻到那天手串啊!
他怎么就这般不着急呢?
陈晟这一夜注定是睡不成好觉了。所以他干脆来到了金影的房间,打算问他一问。
问些什么,他自己也没想好。
金影的房间还没有一丝的火光亮起,看来应该是还没归来吧。他只好就立在了金影的房门前,做个等待的姿势。
夏子绡在床上躺了许久,刚才那锥骨的痛感是愈来愈轻了,她的脑子里想的也是愈来愈多了。“白霜,将金影唤来。这件事情,我不嘱咐他,总是放心不下的。”
“娘娘,您的身体恐怕……”
“无妨,现在已没有最初那样痛了。”
“是,白霜这就去。”
”小心些,莫被旁人看到了。他来的时候,直接将他领到偏殿便好。我是委实不想起身的。“
“奴婢知晓了。”
白霜将夏子绡床畔边的红色纱幔慢慢地拉了起来。白霜再也看不清她的脸了。
金影刚进了侍卫所的时候,便见到自己的门前恍恍惚惚像是站了个人。他怀着想要打探一番的心思悄悄地走了过去。
只是他刚走了没几步,便被皇后的婢女——白霜给拦住了。
”金影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金影只得停下了探寻的脚步,”娘娘可说了是何事?“
“白霜不过是个传话的婢女,大人一去便知。”白霜施施然道。
“既是娘娘唤我,我便一定是要去的了。”
金影知道皇后娘娘一定不会至自己于苍凉之境。当初他与皇后娘娘结盟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想找个靠山罢了。
左不过是自己有难的时候,能多一抹求生的希望罢了。
谁知当初的随意一想,竟在此时一语成谶。
可金影还是想看看那徘徊在自己门前的究竟什么人。
“那大人便随臣妾走吧。”
白霜的一句话,让金影的眼神再无旁的借口去流连于别的方向。
来到未央宫后,金影并未在正殿看见皇后的身影,不禁有些惊诧。
“大人,皇后娘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她如今正在偏殿候着您呢。”白霜不忘解释道。
金影这才恍然。
金影望着面前那大红的,甚至红的有些发黑的纱幔,“金影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金影听着那从纱幔中缓缓传出的声音,确实是带着虚弱的感觉的,他这才敢确定皇后娘娘真的是病了。
“娘娘可是生病了?可曾有大碍?”金影慌忙地问着。
“本宫无碍。”依旧是那病恹恹的声音。
金影忽然就觉得躺在床幔中的不是娘娘,反而是另一个温婉的女子。这声音实在与之前的相差太大了。
“那就好,不知娘娘唤来微臣,究竟是为了何事呢?”金影心里明镜似的,可他却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如今你已有了性命之危,本宫难道不该寻你吗?”
“娘娘都知道了。”
“本宫自然知道,也知道皇上只给了你两天的时间,而你并未寻到。“
“是微臣的错,是微臣能力不够。”
“罢了,这种话就不必多说了。”
金影立即就闭上了嘴,没再言语。
“既然你是本宫的人,本宫就不会不管你。你今夜回去且放宽心,本宫必保你性命如初。”
金影的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波澜,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皇后的一番话一样。
”微臣多谢娘娘。“
“明日本宫也会去东宛宫,你不需要多说什么话,只需要配合我便是。”
“微臣明白。”金影不由得对被纱幔掩住容颜,此时身子虚弱的还下不了床的皇后娘娘生出了浓浓的敬佩之情。
一个女子,能有此等计谋与勇气。那她便足够让旁的男子竖起大拇指。
“本宫也没有旁的事情,你且退下吧,好好睡上一觉。”
“是,微臣愿娘娘的病赶紧好起来。”
“嗯。”不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了一声轻哼。
金影随后便退了出来。自己一人悄悄地走在没少经过的路上,只是现在天空泛起了墨意,他的心里倒也生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大多还是放松与愉悦了。
他便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回到侍卫所的时候,大约已是一个时辰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门前的那个人影,他暗暗地想到: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总不会还在苦苦地等着自己吧?
像是试探一般,他的脚步更轻了,悄悄地躲在一旁探出个头。
一团黑影便现在了他的眼眸中,只是那黑影看起来似乎比最初那一眼变的小了些。
大抵是等的累了些,便蹲坐在了自己的门前。
金影终于走了出去,见那人并未注意到自己,他只得自顾自地咳了一声。他总是觉得尴尬了些。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似乎是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一瞬间竟有些怔愣,呆呆地立了起来。
金影已经知道了此人是谁。
“你回来了?”
短短的四个字,使得他更加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