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之言犹如一桶凉水浇下,抑制住定西候暴怒的情绪。
“本候认得镇国公,亦认得镇北王。”他冷静下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孤疑,“可是本候听过镇北王前不久才在京都大婚,并未听闻他与王妃携手共游江南的消息,你这小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镇北王妃,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侯爷可认得此物?”
重凰一把折下头上的金钗,上面的牡丹花栩栩如生,但明眼人却能看出来这金钗上的玄机,国公府的正堂,挂着一幅与这金钗一模一样的凤穿牡丹图。据说是国公夫人亲自绣的,镇国公拿这幅图当宝贝一样,挂在正堂每天观赏着,镇国公对夫人的宠爱可是满朝皆知的,只要去过国公府的官员无人不晓这幅牡丹图。
定西候的脸色缓和下来,语带尊敬道:“原来姑娘真是镇北王妃,方才态度上多有得罪,还望王妃勿怪。”
顿了顿,又问道:“王妃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与本候相商?”
重凰径直看向定西候身后的扶笙,“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本宫想向侯爷讨要一个人,不知侯爷可否割爱将他让与我?”
定西候随重凰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变了脸色,冷道:“王妃所求乃本候心头挚爱,本候实难答应!”
看着扶笙垂泪盈盈,重凰心疼了,不禁暗骂这头大熊竟如此固执,即使搬出她镇国公之女、镇北王妃的身份也不肯放手。
就在重凰绞尽脑汁之际,那方定西候已将扶笙打横抱起,准备上马车。顿了顿,回头对重凰道:“王妃若无其他事,本候先走一步了。”
“慢着!”
重凰快步跑到马车跟前,厚着脸皮道:“本宫走累了,可否借乘侯爷的马车?”
怀中的扶笙与重凰视线相聚,难分难舍,定西候用手臂一档,冷冷回绝道:“本候不习惯与他人同乘一车,王妃还是另寻他法吧!”
将扶笙扔上马车,定西候转头警告重凰道:“王妃请自重,不要随意勾引本候的人,惹怒了本候,就算是镇北王亲自来向本候求情,本候也绝不会放过你!”
“谁敢动本王的人!”
一声低沉却浑厚的声音破空而来,青年缓缓走来,玄衣墨发,眉眼深邃,腰配一把玄铁剑,满身凌厉的气势,恍如刚从沙场归来一般。
明明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镇北王。
迟凉径直走到重凰身边,将美人纤腰一揽,慢慢凑近她,在她耳边说道:“夫人可让为夫好找!”
她跑得这么远,这厮是如何找到她的?重凰至今还是头脑发懵的状态。
定西候一脚还踩在马车的横梁上,镇北王的突然出现,让他差点没一脚踩空。
毕竟同朝为官,不得不撤回刚踏上马车的脚,打了声招呼:“王爷好久不见。前几日本候着实太过忙碌,没能亲自去参加王爷的婚宴,实属惭愧。”
迟凉眉眼含笑,温声道:“侯爷客气了,侯爷虽人未到,但贺礼却到了,本王很喜欢侯爷的贺礼。”
只见他眉峰一凛,正色道:“本王刚才听闻侯爷与本王夫人似有争执,不知本王夫人何处得罪了侯爷,本王代夫人向侯爷赔罪。”
听到这里,定西候的脸色冷了下来,“王妃向本候索要心爱之人,希望镇北王好好管教一下王妃,勿做夺人所爱之事!”
“哦?”迟凉挑眉看向怀中的重凰,“侯爷的话可是真的?你为何向侯爷索要他心爱之人?”
腰间的大掌如烙铁一般,箍得她喘不过气来,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她最受不了别人碰她,气恼道:“我就是看上他了!想要他!你管我!”
迟凉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进而戏谑道:“夫人此行可是给为夫头上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怎么?为夫不能满足你,你还要再找一个?为夫可不同意。”
“你!你在说什么!”堂堂一个镇北王,竟然当众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来,真是刷新了她的底线!
纤指指着他,香腮气得鼓鼓的,看在迟凉眼里,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一般。
慢慢俯下身,在她耳边吹着热气道:“夫人想不想为夫帮你?”
重凰眼睛一亮,她自己想要从定西候手里抢人,确实太难了,可如果他能开口,说不定机会更大一些,不过他会这么好心帮自己?
看出她的疑虑,他继续说道:“为夫可以帮夫人,不过夫人可是欠为夫一个洞房花烛……”
“咳咳……”被晾了许久的定西候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和王妃若是无事,本候就先走一步了。”
他向来是个急性子,在这干看着镇北王夫妇腻歪,他还想赶紧回去抱着美人缠绵一番呢!
重凰急忙抓着迟凉的胳膊,露出壮士断腕的表情,“只要你把他要过来,洞房花烛,我今晚就补给你!”
如愿地看到鱼儿上钩,迟凉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抬头看向定西候,“侯爷可知如今朝堂局势如何?”
提到朝堂,定西候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王爷为何这么说?”
“这里说话不方便,侯爷可否允本王过府一叙?”
定西候当即吩咐下人牵来一辆马车,恭恭敬敬地把请镇北王夫妇请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特质的熏香让人昏昏欲睡,重凰挑了个离迟凉最远的地儿躺下,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迟凉知道她的小心思,笑了笑,脱下自己的外衣,走过去,轻轻盖在她身上。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睡梦中的重凰动了动,额间一缕发丝掉落,遮住了她精致的眉眼。
将她的碎发轻轻拨了上去,眉心的朱砂痣鲜红如血。
他戎马疆场,自负冷静沉着,却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才见了她三次,为什么会如此沉沦,多看一眼,就多沉沦一分。
重凰一觉醒来,正好看入他那深邃的双眼。
他眉眼含笑道:“夫人可睡够了?我们到了。”
迷迷糊糊地下了马车,差点没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听见他一声轻笑:“夫人这体力不行啊,这样晚上如何服侍为夫?”
她瞬间红了脸,瞪他一眼,“你能不能注意点!”
若说脸皮之厚,镇北王当第二,无人敢争第一。
定西候府相比素雅的镇国公府小了一点,比豪华的富商崔府大了一点。胜在精致,穿过回旋曲折的长廊,池水清澈,池中一朵洁白的水仙花亭亭而立。
从朱漆大门到院内的山水,无一处不是匠心独运,丫鬟们端着杯盏来去匆匆,仿佛在准备一场盛宴。
管家将镇北王和王妃安顿在一处雅致的别院,上了茶点。
不久就有下人来传话:“王爷,我家老爷在书房等你。”
迟凉摸了摸重凰的发顶,温声道:“为夫去去就来,夫人在这里乖乖等为夫。”
重凰别扭地偏过头去。
看来夫人还不太习惯他的碰触啊,迟凉无奈摇头,走了出去。
下人将迟凉带入书房,便走出去带上门。
待迟凉坐定,定西候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方才之言何意?”
迟凉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侯爷既然邀本王入府,便一定能猜出本王之意。”
“王爷请明说。”定西候皱眉,朝堂之事,着实令他心烦。论心机,他绝对比不得眼前这个疆场奇才,如果他们合作,他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如今陛下独宠九皇子,冷落太子,这已经是朝堂上公开的秘密。太子在位多年,深得众臣之心,陛下一意孤行,为了九皇子顺利继位,必定会将朝中重臣大换血一番。晋朝四大股肱之臣,你、我、镇国公、安南候,皆在此列。侯爷若不想任人宰割,何不主动出击?”迟凉一针见血地提出定西候苦恼数日不得之事,“现在本王有一法,可解侯爷之难。”
定西候渐渐被迟凉之言吸引,急道:“王爷请说!”
“如今皇帝有京都的御林军,九皇子手握东方兵权。而你、我、安南候分别掌控西方、北方、南方兵权,并且镇国公在京都的地位和声望无人能及。如果我们四人结成同盟,或可破眼下险境。本王已与镇国公结成姻亲,安南候那边也在洽谈中,不知侯爷有何想法?”
此行无异于造反,看样子,镇北王已与镇国公达成协议,今日他听到此言,就算他不同意,镇北王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定西候深知,一旦上了这条船,就不会再有回头路,“本候什么都不求,只希望王爷事成之后,放本候与扶笙一条生路。”
“这是自然,不过本王有个条件。”迟凉微笑中带着一丝寒意,“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必须让扶笙与本王的夫人断得干干净净!”
定西候点头,“王爷不用说,本候也会这么做。”
朝堂上的笑面虎,沙场上的活阎王,玄衣墨发,智计双绝。不愧是镇北王,当得起世间最高的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