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杨柳吐翠,去往南山阳春宫的途中,映山红开满山岭,到处是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景致如画。
不过,周围的景色再怎么美,也不及皇帝出行的队伍,一对对的銮仪卫兵高举着朱漆描金的开道棍,昂首阔步的走在最前头。
然后是由大小铜号、大小铜鼓组成的开道乐队,悠扬的旋律极为动听,身着紫红袍的乐师后头,是配着长刀弓箭的精锐步兵,约有三百人,前进步伐极为整齐。
再后头是太监、宫婢的队伍,数量为两千人,各自捧着皇室用具,有金杯、金碗、金宝扇等,或是用来祭祀花神的时鲜水果等。
姹紫嫣红、华贵袭人的仪仗队伍,一直从山脚延绵至山腰,而皇上、后妃专乘的车轿,才刚刚踏上南山,在他们后头,还有三百的铁甲骑兵压阵。
这是皇帝出城巡游时,最为简单的排场,原本还要两万人随员侍驾,但都被煌夜减免了。
两座花朝轿子是做得极为精美奢华,朱红的柱子、轿壁,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那眼睛都镶有翡翠宝石,爪子为玉石所砌,工艺精湛栩栩如生。
轿顶高耸极具气派,有三面透雕轿窗,都挂着粉色纱帘,从外头是看不清里面的,但是坐在轿子里的人能够看清大好的山野风光。
这两座大轿一前一后慢慢的前行,前一座是金光熠熠的金顶华轿,有八匹马拉着,自然是皇上的御辇了,后面的则是银色轿顶,里面坐的是三位盛装打扮的娘娘。
她们彼此并不搭话,各自望一面窗却没有在看风景,只是想着何时才能到阳春宫,好伺候皇上,或者得到传召,与皇上同坐一顶轿舆……。
和皇上披着一件黑底绣金龙的锦袍相比,柯卫卿已经被脱得精光,不过,还有一双雪白的棉布袜套在脚上。
“你以为朕为何要乐队随行?”煌夜含笑着低语,越过那颤抖的肩头,注视着柯卫卿俊美泛红的侧脸。
“嗯……?”鼓乐之声不时随风飘来,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掩去轿中那让人耳热的声响了。
“懂了的话,就好好的听话。”
……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柯卫卿的脑袋变得混沌不堪,因为答应了煌夜会“随叫随到”,所以他一直骑着赤影,跟在金顶轿的一侧。
然而,出了皇城没多久,一扇漂亮的窗户就轻轻地推开,煌夜命他上去,说要与他下棋解闷。
柯卫卿便命车辇暂停,他把赤影交与一名骑士后,便登上了那弥漫着熏香的奢华轿内。
就算知道工部的人一定会费尽心思打造,这独一无二的花朝御辇,但柯卫卿登上去后,还是为它的奢华与大气给惊得暗暗咂舌!
宽敞的轿子里并没有设下专座,而是铺了一整面的黄金软垫,在居中靠后的位置,放着五、六个靠枕和椅垫,全都绣着精美的花鸟、龙凤图案。
有一个红木托盘放在靠枕的一旁,上面有白玉酒樽、水晶酒杯,还有一些精致的,做成花形的香酥糕点。
煌夜略显慵懒地靠在一个大枕上,身前摆着一个可折迭的木质棋盘,棋子都为玛瑙质地,叩之,清脆悦耳。
“坐吧。”煌夜微微笑着,招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柯卫卿。
“是!”柯卫卿谨慎的脱去皮靴,放在外头,才走入里面,屈膝跪坐,注视着皇帝。
“规则很简单,你要是赢了,朕就赏赐你白银二十两,”煌夜也坐直了身子,低声说,“你若是输了,就得给朕四十两银子。”
“末将身上恐怕没有这么多银两。”柯卫卿老实地交代。
“没事,就拿别的东西抵吧。”煌夜笑着说,“你一年的俸禄有不少吧?”
“是,末将明白了,末将要是输了就全凭皇上处置。”柯卫卿不在乎钱财得失,就算皇上要赢他一整年的俸禄都无所谓,只要皇上能开心就好,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拿心爱的围棋来赌钱呢,看样子他是真是闷得发慌了。
“卫卿,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呀。”煌夜微微笑着,将棋盘放好,黑子交给柯卫卿。
“末将不会食言的。”柯卫卿双手接过棋坛,认真地说,因为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也要博皇上一悦。
然而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第一局棋盘上就厮杀得非常激烈,柯卫卿察觉到皇上的全力以赴,连一点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
柯卫卿很快就输了,他虽然试图扳回一点劣势,但还是输了个彻底,不由心服口服地拱手说:“皇上的棋艺,已经是登峰造极,非凡夫俗子可以匹敌的。”
自己并没能陪皇上酣畅淋漓地大战上一个回合,柯卫卿很是抱歉地低下头。
“那么,把铠甲脱掉吧。”煌夜的下巴轻点了点。
“什么?”柯卫卿却一怔,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都已经准备拿出钱袋了。
“你既然输了就得脱去一件衣裳,这就是朕对你的处罚。”煌夜勾起嘴角温和地笑着,可是不会让人觉得这只是在说笑。
“皇上……不是赌钱的吗?”柯卫卿后知后觉,顿时窘促起来,煌夜刚才不是说,赢了就赏赐二十两,他输了就给四十了两的吗?
“你看清楚,你输给朕这么多个子儿,一个子儿二十两,你算算,这俸禄也该底朝天了吧?是你说的,全凭朕的处置,难道是想反悔了吗?”煌夜微笑着道,“朕知道你不会的,好了,快点动手脱吧,说不定下一局,你就又能穿回去了呢。”
“这……”一个子儿二十两是柯卫卿万万没想到的,他一直以为皇上说的是一局,眼下是骑虎难下,柯卫卿看了一眼煌夜,咬了咬下唇道,“……末将遵旨。”
现在才后悔自己应承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有道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柯卫卿一脸地黯然,仿佛有乌云罩顶一样,默默地脱起衣甲,里面是一件蓝底白襟的布衣,十分雅净。
下一局可要全力以赴了!把锃亮的甲衣放在脚边后,柯卫卿已经明白煌夜是别有用意的,所以就卯足了劲的“应战”,但是实力相差悬殊,不是脑门上多冒出一些汗珠就能够挽回颓势的。
比如现在这盘棋,中腹变成煌夜白子独步的舞台,柯卫卿主动进攻,却让上边实地损失惨重,不论怎么看,白子的实地占优也厚实,几乎所有的棋手都想要这样优势吧。
“为何我就无法做到呢?”柯卫卿还没有输棋,心里就已经激起震荡,而一旦畏敌失误也就不断涌现,还未到收官之时,柯卫卿就已经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好了,卫卿,把腰带解了,你这一盘比上一盘输更凄惨呢。”煌夜呵呵的笑着,摩拳擦掌准备开下一局棋,因为依照这个态势,柯卫卿很快会输个“精光”。
“皇上,就不能换一种玩法……?”柯卫卿觉得这种比试有失公允,煌夜下棋一直是很厉害的。
“嗯?”
“末将真的不是您的对手……”
“那又如何?你说过,绝不食言的吧?”煌夜不留情面地补充了一句,“愿赌服输,柯卿家不是这么地输不起吧?”
“……”
激将法一下,柯卫卿又一连下了两局,就在他想着“完蛋了!”“糟糕了!”的时候,他竟然奇迹般的险胜一局,不禁长舒一口气,他谢绝了煌夜给出的赏银,选择穿回衣服。
煌夜竟然同意了,还说,看你穿衣脱衣的颇具情趣,弄得柯卫卿一直红着脸,心如小鹿乱撞一般。
再来,柯卫卿又赢了三局,衣着穿戴整齐了,让他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兴许煌夜是一时失手?
因为怎么看,方才那三盘棋,都是煌夜先挑起战斗,但是结果并不理想,尤其是后一盘棋,到了第三十四手,白两子棋筋被吃,让柯卫卿的黑子处境一下子变得好起来。
胜利也似乎是囊中取物,虽然后来煌夜改变突围方式,缓解了白子的危机,但最后还是差了一目,输给了他。
“你也真是现学现卖呀。”煌夜嘉许地看着棋盘,柯卫卿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第二次,而且还从自己这里偷师,所以才会接连获胜。
“末将多谢皇上的指点。”柯卫卿抱拳道,得到煌夜的称赞,真比获得万两赏银更让他高兴。
“这样吧,卫卿,来最后一盘,你要是赢了,朕另有赏赐。”煌夜一边收拾着落败的棋子,一边说道。
“好!”正在兴头上,柯卫卿极爽快地应道。
煌夜优雅地持着如凝脂般的白子,“嗒”一声脆响,落在了棋盘的右上空角上。
“啪嗒。”
柯卫卿很快跟着落子,他还清楚地记得煌夜第一次教他下棋时的情景。
那时他那么笨拙又不识字,煌夜却耐心的、手把手地教他数线,布局。如今,他还能与煌夜面对面的坐着下棋,让柯卫卿觉得好幸福。
这样就足够了,守护在煌夜身边,只是臣子的身份也无所谓,只要能够这样相处……。
这最后的一局棋下得甚为惊险,柯卫卿的神经绷紧着,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黑白子杀得酣畅淋漓,自己所占实地是越来越小了,黑子还被提走好几个,会输吗?
于是,柯卫卿不断以“攻”带“封”的方式,努力夺取煌夜的活地,煌夜起初还不住地还以颜色,后来却在左侧犯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错误,还没有到收官的阶段,煌夜就将两枚白子置于棋盘右下角,投子认输了。
“是末将赢了吗?”柯卫卿恍若做梦一般,再仔细研究了一下,是完胜了没错!
“别这么吃惊,是你赢了,”煌夜微微一笑,一手轻托住了柯卫卿的下巴,“朕给你的赏赐是……”
“嗯?”柯卫卿不觉想往后躲,煌夜欺近了身子像要吻他一样。
可是,温润的唇最后却贴在了他柔软的耳垂上,煌夜低声道:“朕帮你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