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杰敏嬉皮着笑脸,伸出手:“想吃羊腿,拿钱来呀?我兜里就三块钱,还不够半只,再给五块。”
说着,杰敏就扑倒在小马的身上,浑身摸索着掏钱,牙痒的小马‘哈哈’直笑,四处躲。
羊腿买回来,喻杰敏看着马沙明,贪婪的啃吃着剁成大块的羊腿,他看已激起了小马好好活个人样的欲望,会心的一笑,拿起一块,送进嘴里,感觉今天的羊肉特别的香。
当天夜里,他俩睡的正香,忽然听到一个女声尖叫“抓流氓,快来抓流氓。”
喻杰敏睡得沉,马沙明惊醒,他‘霍’的跳下床,披上军大衣,拿起手电筒,推了一把喻杰敏,喊了一声“快出来”,就奔出了屋外。
这时从院门外一个女人慌张地跑进大院,看到小马就急促促的喊道:“师傅,那臭流氓就蹲在你们院里厕所的粪坑里,快把他抓住,送派出所。”
紧挨着值班室北面是一个门朝院外开,粪坑在院里的男女厕所,马沙明和那女的拿着手电就往厕所粪坑前跑。
喻杰敏这时也跟了过去,手电一照,嗨,一个掏大粪的乡嗒,穿着白皮子的半大皮袄,头戴皮帽子,正蹲在粪坑里,身后背着粪篓,手里拿着粪叉,手电强光照射在脸上,他眨巴着眼睛,一动不敢动的就那么蹲着。
那女的一看见那人,就气得直跺脚,回头对马沙明气愤的说:“就是这个怂人,我到厕所脱下裤子,刚准备蹲下,手电随便往坑里一照,就看到有个人贼眉鼠眼,从粪坑下面往上看,还把个粪叉子伸进蹲着的坑里,把我就没吓死。不是我发现的早,我的娘哦,我...我...我差点吃大亏。”
这时院里巡逻的哨兵闻声跑过来,问明情况,从粪坑里把掏大粪的乡嗒拽了出来,扭送走了,临出院门,那老乡还委屈的直喊:“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看见,抓我闹球咧。”
这些进城掏粪的当地老乡,大部分还是守规矩,可也有那么一些手脚不老实的怂人。
每年入冬,城里居民好不容易买上一两只宰杀的全羊,平时舍不得吃,留作过年伺候上门的亲朋好友。放到屋里温度高,怕牛羊肉坏了,就放在楼下的煤房里。
越是快到年头了,居民越是提心吊胆,每年这时,那些丧了良心的掏粪乡嗒,一夜能撬好几家的煤房,把好吃好喝好用的,一扫而光,气的居民跳着脚大骂。
城里人一见这些掏粪的,就指指点点,瞧不起他们,从心底里咒骂,以至于这些混迹于城里的散兵游勇掏粪乡嗒,就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群。
这些人顺手牵羊的习惯了,把别人的东西,毫不客气的当成了自家的,不过当他们要去‘顺手’的时候,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也怕呀,怕被逮住挨顿揍,再送进局子里,年都没法回家过了,嗨,都不容易啊。
喻杰敏陪了马沙明三天,两个在异地的特殊情况下,相依、相知、贴身相处了三天的老乡,心拉的更近了,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三天后,解除了对马沙明的陪伴和监管,通知两人到老八团报到。
老八团位于火车站往东三四公里中庄附近,这原来是铁道部队的一个团部,靠院大门有一颗大槐树。前院比后院稍小,房子多一些,是团部驻地。
后院放部队物资,栽了几棵沙果、杏子和桃树。铁道部队解散时,移交给当地驻防部队,一直就那么闲着,木工房被毁后,这里成了处里维修队的大本营。
维修队的水电暖、瓦工、钢筋工、油漆工等其他工种,都安排在老八团的前院。
后院很大,有喻杰敏老家‘八亩地’那么十几个大。前院进后院有一个木大门,大门西侧,是朝东开门的维修队食堂。大门东侧,朝西开门的老式灰色小瓦的两间房子,作为值班室和木工头王云龙办公用。
诺大的后院南面,正在盖一排砖瓦结构的木工房,院子里已经堆了好几垛木材,这后院也是部队的木料场。
大门前是通往温家口的一条较宽的土马路,路南不远是日夜流淌的湟水河,湍急的湟水,从城南奔流不息进入市里,贴着古城墙向北又向东,带着高原的祝福,直冲小峡口,汇入滋润着下游广袤田地的母亲河——黄河。
夜里在银色月光的映照下,湟水河就像一条白玉带,围住半个x市城廓。
老八团前后大院门口都没有把门的,喻杰敏骑着自行车直接进了后院。
王云龙透过窗子看到喻杰敏进来,赶紧从值班室跑出来喊道:“小喻,你别往里进了,赶紧领上工具,到西区坊子街家属院工地,以后你就留在那里,什么时候回木工房再通知你,你先跟我来,拿上工具就走。”
王云龙边说边往前院走,来到院东面的一栋平房,打开门,屋里几十个一样大小的木箱,他指着一个木箱说:“小喻,这是维修队从五金商店买来的工具,配发给被火烧掉工具的木匠,你也不用挑,每个箱子里的工具都一样,你收拾几样工地上用的,把工具箱锁好,现在就走。”
王元龙又催促的说道:“小喻,工地上急着用人,路上可不要光顾着看景,耽搁了事儿,那你可小心着,听懂了吗?”王云龙说着递了一把钥匙给喻杰敏。
喻杰敏打开木工箱,看到箱子里的工具,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宝贝,当时就乐的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他强按耐住突然从天上掉下馅饼的高兴劲,心里暗说‘得乖不能失态,控制再控制,怎么也不能在木工头跟前表现的忘形’。
人逢喜事心头爽,他真想大喊一声,‘我有好工具啦,再也不用低三下四看人脸色的求人喽’。
从东郊的东头,穿过中区,再到西郊的坊子街,少说也有二十几里路。
杰敏把工具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骑上车子,一路上摇头晃脑,看什么都顺眼,他得了这点好处,就晕,晕的不知自己到底姓啥,是姓喻还是姓‘孙’。
路过火车站,他放慢车速,欣赏着建筑宏伟,巍巍矗立在宽大广场上的火车站。
通过湟水河大桥,当杰敏来到东关大街,看到靠马路南面,坐南朝北,一大两小的西式大门,门楼顶横匾额上镶着金光闪闪的‘xx东关清真大寺’,正有成群结队老老少少的男士,老者身穿黑色礼袍,头戴黑色圆顶无檐黑帽,年轻点的穿着黑、灰两色衣裤,式样各异,头戴圆顶无檐白帽,蜂拥走进寺内。
这天是当地**信奉伊斯兰教信徒的‘主麻日’,附近男性教徒纷纷来礼拜,一时东西来往的车辆行人,被堵的只有徐徐前行。
从东大街到西门,是x市的闹市中心,商店林立,行人车辆拥堵,省市区好多机关也都在这条街上。
杰敏一路穿行,他通过西关湟水河大桥,看到大桥西端两侧,与桥面落差有五六米,岸边是一片小树林,林中石凳石桌有好几处,间隔不远就固定一张长木排椅,林子里下棋、推牌九、打扑克,为一颗子,一张牌,争得脸红脖子粗。
拉板胡、吹笛子、舞剑跳舞唱‘花儿’,声声入耳;遛鸟、散步看书讲故事,人人开心。
在这里,大人得其乐,孩子也像笼子里放出来的鸟,一会儿跑着跑着摔倒在地,哭喊几声,爬起来再跑,一会儿手摇小树,嘻嘻稚笑,这里就是x市的小公园,也把这叫成儿童公园。
喻杰敏来x市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第一次,横穿市区东西大半个主街道,这条街道也是x市的标志性街道,她记载了x市解放以来,发生天翻地覆巨大变化的缩影。
过了西关大桥两里路,就到了坊子街。
喻杰敏虽然从来没到过坊子街这处部队家属院,可临来的时候,王云龙简单的对他作了介绍。
他过了西关湟水河桥,抬头顺着街面,边骑车子边看,当他看到路南一个大院,正有一帮人,在三层高的新建楼上,砌到平口的砖墙上忙活着,还可隐约看到一两个闪闪的红星头上戴,两面红旗挂两边的军人。
喻杰敏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虽然是阳春三月,可高原的天气还是那么冷。
杰敏一路骑自行车,跑这么远的路,内衣都湿透了,他把皮帽子往头顶上推了推,满脸满头的热气直往外冒,杰敏停下自行车,喘了几口气,然后推着车子进了家属院工地。
外场负责施工的工头,是个当地姓宋的六级木工,他也是个临时工,五十多岁,个头接近一米八,圆盘子黄白大脸,一对小眼睛离的很近,酒糟鼻尖红得发紫,厚嘴唇一咧,露出满口的黄牙,眼边额头刻满了岁月的皱纹,打眼一看,就是个皮糙肉厚,经历过磨难出过苦力的人。
宋工头知道喻杰敏是个三级工,又没干过外场的木工活,对建筑屁事不懂,就阴着脸对杰敏说:“你姓喻是吧?啧啧,看你手里的工具大黄油还在,这工具能用吗?算了,你还是跟着那些普工(小工),往楼上抬壳子板(模板)去。”
说着,他对着远处楼头上的一拨人喊了一声:“王尕孝,这尕娃跟你们一起干活,你看着安排吧。”
王尕孝是hz县海沟人,一年前才把户口弄进城,接着就转成了军工。尕孝也是个三级木工,可正式工的三级,比临时工的三级,差别那可就大了,起码各种待遇都是临时工拍马不及的。
这人三十岁左右,个头高,身材好,虽然身上还带着乡土气息,可他那憨厚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给人一种可亲的感觉。
喻杰敏把工具放在工房里,来到王尕孝跟前,还没等他张口,尕孝用手指着几摞壳子板,笑着对喻杰敏说:“小喻你知道那是啥吗?那就是壳子板,你和他们这些人一起往楼上抬吧,小心楼道里碰了头。哎,小喻,你穿胶鞋可不行,工地上到处都是钉子,很容易扎脚。再是抬着又重又长的壳子板,在平了口的窄砖墙上走,你要当心,稍不留意,就跌下三米高的砖墙,你可不要钱没挣上,倒把腰腿给摔坏了,好啦,你自己多注意,干活去吧。”